实际上,凶猛的蚊子已经叮在了克拉丽丝白皙的脚上。听布鲁斯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无意识地轮流磨擦着双脚。
“卡迪亚舞会,“她轻蔑地重复道,“哼,这算什么呀!他可是体面的拉伯利尔家人啊,居然拿个马褡子装了衣服,就跑到卡迪亚舞会去了!”
“哦,克拉丽丝小姐,这里冷,您回去躺下吧,好好睡一觉。他说他差不多一两周之后回来,我得再说句年轻人常说的废话,他是找小娘儿们去啦。”
克拉丽丝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身,动作生硬地回了房。
“你今天可说太多不该说的啦,你这个傻子老黑鬼,你啊,”布鲁斯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走远了。
理所当然地,阿尔西很晚才到达舞会现场——晚得就连午夜送上来的秋葵煲鸡都没能赶上。
这是个天花板低垂的宽敞房间——他们管它叫大厅——男男女女聚在这里,随着三把小提琴奏出的乐声翩翩起舞。厅外围绕着宽敞的长廊,大厅一边有一个房间,表情严肃的男人们在里面打着桥牌。另一边的房间是育婴室,婴儿们在里面沉睡着。只要是白人,谁都可以到卡迪亚舞会来,但来的人要自己出柠檬水、咖啡和秋葵煲鸡的钱,还得表现得像个卡迪亚人的样子。办舞会的是格罗布勒夫,他年轻时就开始办这个舞会,现在已经是个中年人了。回忆过去,他只记得一次动乱,那是美国铁路工人搞出来的,不过那次动乱没有波及此地也没有影响到他们。“讨人厌的铁路工”,他这么称呼他们。
阿尔西·拉伯利尔出现在舞会上,在男人中间引起了一阵骚动,他们只能赞叹他灾祸临头的“气魄”。没错,他们知道拉伯利尔家很富有——不光在东边有地产,在城里还有更多。但他们觉得,能这样处变不惊总是需要勇气的。一位常读巴黎报纸,通晓时事的老绅士愉快地向大家笑着,因为他觉得阿尔西的举止打扮十分时髦,简直比布朗热还要潇洒有派头。好吧,大概是这样的。
但有些事他没有表现出来,其实,他今晚是有意想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有可怜的博比诺隐隐约约感觉出来了,因为他看见了阿尔西英俊的眼中闪过的光芒,当时阿尔西站在门口,一边兴奋地看着厅里的人群,一边笑着和身边的一个卡迪亚农民聊着天。
博比诺这个人看上去呆头呆脑、十分笨拙。多数男人看上去都是这样。年轻的姑娘们却个个美丽非常。阿尔西的眼神掠过人群时,一双大眼睛看向了他,那双眼睛瞳孔黑亮,眼神柔和,让人想起伫立在外面清凉的牧场草地上的小母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