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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纳伊丝在城里快要过完第四周了。她一直想要找个合适舒服的工作,也尝试过几次。但除了有两个小女孩出了令人难以启齿的低价,答应跟她上钢琴课之外,她没有一点收获。而且,她的思乡病总是去了又来,古韦奈尔也不能时时刻刻都陪在一旁安慰她。
她花了不少时间,给院子里的花儿除草浇水。她想找些乐趣,便去看那只黑猫,厨房门外笼子里关的嘲鸟,还有隔壁厨子养的那只下流鹦鹉,它整天用法语嘶哑地骂着脏话。
另外,她不太舒服;有点不对,她这么跟西尔维说。新奥尔良的气候不适合她,西尔维因此很难过,因为她觉得,对于米谢先生妹妹的健康状况,自己多多少少该负些责任。她把这当成分内之事,仔仔细细问起阿泰纳伊丝究竟哪里不舒服。
西尔维富有智慧,而阿泰纳伊丝却天真懵懂。她是如此无知,但后来又顿悟得这样深刻,令人迷惑不解。和西尔维聊过之后,她惊得喘了几口气,接着便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动弹。狂喜的感觉充满了她的全身。最后,她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看向镜中的自己,这张面孔她仿佛是第一次看到,欢欣喜悦,如此美丽。
很快,她又变了心情。现在她脑海里千头万绪,最重要的是立即行动。她要立刻告诉母亲,而母亲又会说给蒙泰科林。卡佐也必须得知道。她想到他,第一次感到了美妙至极的颤栗。她低喃着他的名字,面颊涌上了红潮。她一遍一遍地念着,仿佛这是于黑暗与迷惘中获得新生的甜蜜之声,第一次萦绕在她的身边。她等不及想和他在一起。仿佛奇迹一般,她那热情的天性全被唤醒了。
她坐下来,开始给丈夫写信。早上他收到信,晚上她就可以回到他身边了。他会说什么呢?他会怎么做呢?她知道他会原谅她的,他不是写了封信来吗?——同时,她把一肚子怨气都撒在了蒙泰科林身上。他把那封信扣住算是干什么?他怎么敢不把信送来?
阿泰纳伊丝打扮好出了门,她要去寄出那封信,那封她不假思索,一挥而就的信。别人要是看了可能觉得语无伦次,但卡佐会明白的。
她走在街上,高兴得好像自己突然得了一大笔遗产。她的脸上写着骄傲而满足的神情,过路的人看在眼里都会羡慕不已。她想找人说说话,把这件事告诉什么人;于是她在街角停住了脚步,告诉了那位卖牡蛎的爱尔兰妇人,妇人为她祈福,又祝愿卡佐家世世代代繁荣兴旺。她把卖牡蛎妇人那又胖又脏的小婴儿抱在怀里,就好像从没见过婴儿一样,好奇而仔细地审视着。她甚至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