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为宝玉盖好被子,又在暖炉里加了一块碳,刚想放下床上的幔帐,宝玉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们说会子话吧!”
“刚刚说要睡觉,这会子又要说话,二爷真会折腾人!”晴雯甩掉他的手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宝玉笑着说道:“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到床上来坐,我们说些悄悄话!”说罢还往里面挪了挪。
晴雯走过去坐在旁边,还把鞋子脱了脚伸进宝玉的被窝里。
“这样多暖和!”宝玉笑着说道。
袭人走进来见了说道:“我们在外面忙,你就在这偷懒。明个宝二爷要早起,你这样还让不让他睡了?”
“我一躺下又睡不着了,是我非要拉着她说话的!”宝玉忙解释道。
晴雯却别扭地说道:“二爷跟她说什么,她就是看不惯我偷会懒!”
袭人笑着回道:“好,好,随你们闹!”
“你们也都下去歇了吧,我们说说话一会也睡了。”宝玉朝着袭人说道。
袭人笑着出去了,出了房门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想来她是宝玉身边的大丫头,王夫人最喜她的忠厚老实,话里话外也有升她做姨娘的意思。
宝玉这屋子里,要数样貌就是晴雯一等,又聪明伶俐。她本是贾母身边的丫头,因为有一手她人不及的女红,就被给了宝玉。
袭人最看不上她和宝玉亲近,如今见宝玉竟然让她晚间伺候心中更加忿忿不平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宝玉就梳洗打扮穿戴整齐,用过早饭之后贾政就派人找了他过去。
“北静王府不是一般地方,你去了一定要谨守规矩半点不能错!”贾政叮嘱道。
宝玉忙答应着。
“王爷要是问话你一定要谨慎回答,切不可唯唯诺诺没有大丈夫的气魄!”贾政又叮嘱道,宝玉少不得又答应着。
贾政整整叮嘱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命宝玉去了。
宝玉刚坐到门口又被贾政叫住了,“父亲还有什么教诲?”
贾政想了一下又朝着他摆摆手,宝玉忙倒退着离去了。
贾母那里也派人瞧了宝玉几次,又把他喊去反复叮嘱,王夫人早就给宝玉备好了拜礼。这样折腾了半晌,宝玉总算是出门了。
等宝玉到了北静王府,水溶已经进宫去了。管家请宝玉到厢房里坐等,又派人上了茶水和点心。
“贾公子就在这里等吧,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就行。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告罪退下了。”管家笑着说道。
宝玉忙起身回道:“您去忙吧!”
他看着管家出了房门这才坐下来饮茶,慢慢打量屋子里的摆设。只见临窗一席炕,上面铺着猩红的洋垫。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的靠背,石青金钱蟒的引枕,秋香色金钱蟒的大条褥。
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右边是匙箸香盒,左边是汝窑美人觚,内插着时令鲜花。
地下面西边一溜四张椅子,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宝玉就坐在其中一张上,椅子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墙上的正中央挂着一副画,是东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真迹。这幅画根据曹植著名的《洛神赋》而作,为顾恺之传世精品,曲折细致而又层次分明地描绘着曹植与洛神真挚纯洁的爱情故事。人物安排疏密得宜,在不同的时空中自然地交替、重叠、交换,而在山川景物描绘上,无不展现一种空间美。
宝玉虽然不喜读书,对这幅珍贵至极的名画却是耳熟能详,常听喜爱书画的探春提起。
他这个门外汉仍可感受到画中传达的浓浓情意,如此料定必是真迹无疑。没想到它竟然随随便便地挂在北静王爷的厢房中。
宝玉一阵唏嘘,不知道王府其他地方是何等的奢华。
他信步走出房门,一个小丫头忙在身后缀着。
宝玉笑着说道:“我只在外面逛逛,不会让姐姐为难吧?”
“贾公子单在院子里走走是无妨的。”丫头忙笑着回道。
众人都知道宝玉和黛玉是姑表亲,北静王爷又和黛玉交往慎密,所以从管家到丫头才对宝玉如此礼遇。
宝玉沿着青石子铺成的弯曲的小路行至花园,只见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峥嵘的树木掩映着造型别致的房屋。
虽然不及郡主府气象万千,却也是满眼的美景。
突然,宝玉见到院墙的一角有株红梅探出头来。上面长满了深红色花苞,还有一两朵含苞欲放,可以看到鲜红的花瓣微微露出半个脸来。
一阵悠扬的笛声翻墙越户传了过来,似乎吹奏之人就在墙的那边。那声音清脆悦耳,听之让人心旷神怡。细细闻去,一缕淡淡地幽香钻入了鼻子之中。
宝玉不禁高声吟道:“笛声三弄,梅心惊破。”
笛声戛然而止,墙那边传过来一声不悦地问话,“偷听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大声喧哗,扫了我的雅兴?”
宝玉听着不似黛玉的声音,忙朝着院墙深施一礼说道:“在下是贾宝玉,今日来拜访王爷。王爷不在我就在院子里四处逛逛,没想到不仅看到凌寒绽放得红梅,还听到了宛如天籁的笛声,所以忍不住吟了一句诗。有冒犯姑娘之处还望您见谅,在下给姑娘赔礼了!”
“原来是二哥哥!”黛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宝玉闻言忙回道:“宝玉给玉郡主请安!”说罢竟朝着院墙跪了下来。
跟着的丫头见了笑着说道:“从没见过贾公子这样的,怎么对着院墙磕头?”
“姐姐说得不对!人与人之间有时是用神交的!”宝玉起身回道。
那边的黛玉听到了说道:“不如二哥哥过来一聚,我可不善于什么神交!一会溶哥哥回来,请过来就是了。”
宝玉忙答应着,丫头忙引着他从角门过去郡主府。
他进得郡主府,便见到远处的栊翠庵,里面的红梅还不止一枝。原来这栊翠庵三面有墙,另一面是就是王府的院墙,刚刚就是黛玉和妙玉在庵中赏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