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纤在角门这等候,见了宝玉把他带到了栊翠庵之中。只看见妙玉和黛玉二人都穿着猩红的鹤氅,坐在红梅树下的石桌旁,迥然融合在了点点红梅之中。
宝玉在上次宴席之上是见过妙玉的,只是相互点了一下头并未说过话,今日竟然有机会见面,他心中不胜欢喜。
“宝玉给郡主见礼!”宝玉见了黛玉再次跪倒见礼,又朝着妙玉点点头。
黛玉笑着说道:“二哥哥刚刚不是行过礼了吗?”说罢招呼他坐下。
“刚刚听了你的高论,觉得还算是脱俗,不然你是进不了我这山门的。”妙玉瞧瞧宝玉说道。
宝玉忙回道:“我就是个俗世中的俗人,在两位神仙一样的人面前真是自惭形秽。”
妙玉笑笑没有说话,而是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
宝玉忙双手接过去,喝了一口细细品味一番,然后说道:“好茶,好花,好笛声!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只可惜不可多喝,不然就成了解渴的蠢物了!”
“好在你明白,不然就白瞎我这茶了。”妙玉笑着说道。
宝玉原本还要再喝一口,听到妙玉一说竟不敢喝了。
黛玉笑着说道:“刚刚二哥哥吟的那句诗倒是别出一格,‘笛声三弄,梅心惊破。’真是合情合景,不知可有下句?”
“临时想起一句,竟没得下句。”宝玉红着脸说道。
妙玉想了一下,吟道:“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冬情意。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黛玉和宝玉慢慢品味,半晌方说道:“好则好,就是伤感了些。”
“郡主念一首给我们听听。”宝玉笑着说道。
黛玉眼眸一转轻声念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伸墙外,暗香浮动日渐中。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好!”黛玉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水溶赞赏地声音。
宝玉见了忙起身跪倒见礼,妙玉也起身见礼。
水溶笑着命二人坐下,宝玉赶忙说道:“小的来拜见王爷,却跑到郡主这边,失礼了!”
“你和郡主是姑表至亲,就不要和我太过客套了。”水溶笑着说罢也坐下来。
黛玉笑着说道:“你们倒是好眼福,今个这梅花才有些露脸,刚刚能看得!”
“倒是你们姐妹有闲情逸致,在这红梅下品茶、吟诗,好不自在!”水溶羡慕地说道。
“王爷也做一首给我们见识见识!”宝玉笑着说道。
水溶摆摆手,看着黛玉说道:“黛玉妹妹那首已是咏梅中的翘首,我再做也高不过她,岂不是画蛇添足?”
“这倒不是谦虚!”妙玉听了说道。
水溶见日到中天就把宝玉带回府中用饭去了。黛玉和妙玉二人吃素,也不愿意去,水溶也就不勉强了。
宝玉见水溶平易近人,心中更加有了亲近的想法。水溶听宝玉说话有条有理,也有些独到的见解,倒和他说了不少话。
临宝玉出府的时候,水溶送了不少回礼,又派了轿子送了回去。
宝玉回府先是去了贾母那里,刚好王夫人等人都在。
“宝玉回来了,王爷对你的印象怎么样?”王夫人赶忙问道。
“你们看看这些东西就知道了!”宝玉命丫头打开从水溶府上带来的礼盒。
众人少不得一样样拿出来看,只见里面有两串精美的红麝串,四个状元及第的金锞子,一把扇子,柄上镶着红宝石,扇面是用冰蚕丝制得,上面绣着鲤鱼跃龙门的图案。
贾母见了那扇面啧啧称奇,“这竟是出自慧娘之手!”
“慧娘为何人?”宝玉闻言纳闷地问道。
凤姐笑着说道:“这慧娘本是苏州一位大家小姐,她有一手无人能及的刺绣功夫。她绣的东西从不变卖,都是亲戚朋友苦苦哀求才得了去,算上这件总共才不过十二件而已。这扇柄却是后来的人换的,越显得名贵了。”
“这样心灵手巧的姑娘必定有闭月羞花之貌,可惜竟不得见!”宝玉可惜地摇摇头说道。
凤姐叹口气回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这慧娘没活过十八就撒手西去了!”
“啊?”宝玉闻言若有所思地楞起来。
贾母和王夫人见了以为他累了,忙叫人送着回去休息了。
宝玉回去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吩咐袭人准备祭品。等到晚上月高风清的时候在院子里摆了祭桌,上面供着水果,还把那把扇子置在上面。
他上了三炷香,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头。
袭人见了不解地说道:“二爷这是祭拜谁啊?虽然这东西是王爷送得,二爷宝贝的很,却也不能行祭拜之礼啊!”
“只怕不是为了送扇子之人,竟是为了做扇子之人吧!”晴雯见了说道。
宝玉看看晴雯,起身说道:“这屋子里只有你能明白我的心啊!”
袭人闻言一愣,随即笑着说道:“我们这等蠢人怎么能了解二爷的心意?说不准哪一天二爷看着我们笨手笨脚地不高兴,一生气就攆了出去。”
“你这是拿刀子戳我的心!你明知道我习惯了你伺候,离了你一日也是不自在的!”宝玉懊丧地回道。
袭人忙上前收拾祭品,“我只是说着玩的,二爷还当真了不曾?自从老祖宗把奴婢给了二爷,奴婢心中就只有二爷一人。只要二爷需要奴婢伺候,奴婢就一辈子伺候二爷!”
“呸!”晴雯一旁笑着说道,“你要在这屋子一辈子?好没脸的话!”
袭人听闻宝玉的话一时高兴就说顺了嘴,被晴雯这样一说,羞得红晕满颊,一顿足扭身进去了。
宝玉见她娇媚可爱,不禁心旌摇曳,起身追了进去。
“说了一句连活都不干了,单留给我自己!”晴雯一边抱怨一边收拾。
她收拾完毕气鼓鼓地回房睡觉去了,也不去上房照看。
却说袭人含羞进了上房,见麝月在屋里忙遮掩着往香炉里添碳。她瞥见宝玉跟进来,眼带秋波暗相送,碰到宝玉的眼睛又慌张地躲开,喜得宝玉心里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