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我自己会过去！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情和叶嘉奕说，你可以先离开吗？”
“难道叶嘉奕比录影还重要吗……”
“林璐，你够了！”冯正阳突然打断林璐的话，“我再次重申一遍，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叶嘉奕的事情也与你无关。现在，请你马上离开我的家。”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林璐，冯正阳的态度总是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漠，甚至是讨厌的情绪。
林璐噘着嘴，眼睛通红，里面已经有闪亮的液体在打转。她看了看冯正阳，又转过头看了看我，咬了咬牙往外走。
“嘭”的关门声阻隔了喧嚣和争闹，整个世界顿时变得宁静，可在下一秒，一声“啊”的尖叫从门外传来。
“嘉奕，我的脚扭伤了！”我跑出门去，看到林璐跌倒在地上，洁白的连衣裙铺展在地上，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她眼泪汪汪地对着我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又来这一套！”后面跟过来的冯正阳看到这一幕，咬着牙说道。听到这话，我的脊背一阵发凉。
“叶嘉奕，你打电话叫120来送她去医院吧。”
“正阳，你不送我去医院吗？”
“我没空！还有，我叫冯正阳！”
一瞬间，林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脸颊滑落。她别过头去，背对着我轻声地抽泣着。
四
经过医生的检查，林璐的脚只是轻微的软组织挫伤。在给脚踝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处理后，她就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林璐却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我看了看时间，到中午了，早上仓促出门，都没来得及给嘉豪准备午饭。
我拿出电话正准备打给嘉豪的时候，电话就响了。我一看是金源打来的，连忙走出病房，接起了电话。
“嘉奕，你今天去找工作了吗？”
“没有，我在医院。”
“你怎么了？是不是嘉豪出了事情？”
我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这样的一幅画面：金源站在寝室的走廊里给我打电话，修长的身体靠在墙壁上，九月的阳光倾泻在身上，泛着光芒。听到我说在医院，他的脊背立马因为紧张而挺得笔直笔直的。
“不是嘉豪，也不是我，是林璐。”
我听到电话那头的金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嘉奕，刚才学校社团招新，学姐看我牛高马大的，就把我拉进了模特社。她说模特社经常有去外面工作的机会，我想了想觉得挺不错的。你说，我会不会做模特就做出名了呢？”电话那头的他说着说着，径自笑了起来。
“金源，你睡醒了吗？你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
“金源，会的，你一定会出名的，你的梦想也一定会实现的。”
记忆翻转到高中的校园，从高一到高三的每一次大型晚会，金源不是舞台上的主持人，就是舞台上的表演嘉宾。他的每一次出场都会引来狂风暴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高三那年的元旦晚会，作为嘉宾的他在唱完一首歌后突然当着全场人的面对我表白。那一次的事情闹得很大，他差一点就被处分。事后面对我的指责，他义正词严地说：“嘉奕，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这有什么见不得人呢？我还想以后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向更多的人证明我对你的爱。”
金源，会的，那么好的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年轻人为什么不能做梦呢？有了梦，才有去追逐、去努力的目标啊。
窗外成片的法国梧桐将外面装点成金色的童话世界，午后的暖阳倾泻而下跳跃在身上，周身上下是浮动着紧紧包围的温暖。
这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去，看在来人是冯正阳。
我挂了电话后，看着冯正阳阴沉的脸，突然就想到了早上他对林璐说的那些话，于是试探着道：“我看你好像很讨厌林璐？”
“这个，这个怎么说呢？”冯正阳迟疑了一下，“其实说不上讨厌，就是觉得她这人有一点烦。”
“她好像挺喜欢你的。”
他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不？大一刚开学的那阵子，只要我在校园里遇到她，她就拉着我的手说想死我了。我说我根本不认识她，她却说我是她的男朋友。我不承认，她就在校园里大声地喊了起来，然后还把我爱吃什么、喜欢穿什么类型的衣服一一说了个遍。她好像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一样，可我压根就不认识她。后来我家举行家庭聚餐，她也来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是我爸爸生意伙伴林叔叔的女儿。林叔叔说我和林璐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可我真的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也是那次在饭桌上我爸妈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我在学校好好照顾林璐，所以我才没有对她这样缠人的行为做出过分的反抗……”
“对了，你也看到这几次她来我家是直接开门进来的，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钥匙。”说到这里，冯正阳激动了起来。
“你说你和她是从小玩到大的，可你怎么会不认识她呢？”冯正阳的这番话说得我云里雾里的，就像在听世界十大怪谈一样。
“正阳，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林璐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我和冯正阳都被吓了一跳，周围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凝重起来。
林璐望着我和冯正阳，苍白如纸的脸上泪流满面。
“正阳，你为什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我们从小到大的友谊和从高中时就开始的爱情忘得一干二净呢？”
“林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璐伸手抹了抹眼睛，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我一阵阵心疼。
冯正阳的脸阴沉得像乌云密布的天际一般。林璐见他没有说话，把视线驻放在我的身上，再次开了口：“难道你爱上了才相处几天的叶嘉奕了吗？难道在你的心里她比我更重要吗？”
“林璐，你是发神经了还是怎样，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冯正阳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些话的。他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突兀而尖锐，阵阵的回声像不规则的鼓点一般落在我错乱跳动的心上。
“林璐，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的，我和冯正阳什么关系都没有。嘉豪在家还没有吃饭，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最后一个字，我忙不迭地转身离开。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冯正阳也跟了上来。
“冯正阳，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时候，林璐带着哭腔的叫喊声像海啸一般从我们的身后席卷而来。
五
冯正阳居住的小区里有一个很大的篮球场，每次经过篮球场的时候，我都会看到几个赤膊的男生在打篮球。他们飞奔着、跳跃着，丰沛的汗水在发梢起舞，在他们的脊背上跳跃。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抬头望一望楼上的公寓，想着嘉豪有没有听到这青春蓬勃的喊叫，有没有伫立在窗前，心情复杂地看着楼下这一幕。
这世上若是不能在最可以肆意妄为的年纪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该是怎样的悲哀？
这天，当我打开门的时候，闭着眼坐在窗边，竖起耳朵听窗外声音的嘉豪猛地睁开眼睛，一脸惊慌失措地望向我们。他费力地伸出手关好窗户，窗外砰砰的篮球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慢慢地干瘪下去。
这一幕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冯正阳的视线里。
“嘉豪，你想去外面走走吗？”冯正阳走过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嘉豪的眼里闪过几丝慌乱，依然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嘉豪的表情逗乐了冯正阳，只见冯正阳的嘴角咧开一个笑容：“今天的天气很好，下午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说完这句话，冯正阳就出了门。我和嘉豪吃完午饭后，冯正阳开着车回来了。
“你这是要干吗？”
“带嘉豪去逛啊。”
“我以为你只是要带嘉豪在小区里逛逛。”
“哎！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好不好！真没远见……”说着，他抱起轮椅里的嘉豪出了门。
“嘿，叶嘉奕，快推着轮椅跟上来啊！要是错过了，你可就要跟在车子后面跑啦！”
嘉豪听到这话后，弯着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已经很久没有笑了，看到他笑，好像有团团簇簇的鲜花在我心里竞相开放。我连忙应和着，推着轮椅跑了上去。
一个下午的时间，冯正阳带我和嘉豪逛遍了小半个南城。我们去了南城最著名的景区，逛了南城最有特色的步行街，还吃了各式各样的小吃。一路上，嘉豪那不绝于耳的笑声在我的耳边响起。
这让我更加坚定了要在南城扎根，重新开辟一片世界的决心。
为了早日还清冯正阳的钱，我拼命地到处找工作。我原以为我能凭借有三个月端盘子的经验在学校的小吃街里顺利找到一份兼职，可谁知道不是被老生抢了职位就是老板嫌弃我是大一新生事情多。那一刻，作为一个刚进大学，对学校周边情况获知甚少的大一新生，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就在我走投无路之时，林璐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于黑暗之中为我点亮了一盏明灯。
她通过之前在学生会外联部积攒的人脉，介绍我去一个客户家里当家教。这份工作薪水可观，离住的地方又近。我看着林璐，觉得她就是一个大圣母。对于我的感谢，她依然是露出那个温柔得能掐出水的笑容。
在林璐介绍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就开始了我的家教之旅。为了减少路上的时间，我下课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在学校门口租了一个电瓶车前往那个客户的家里。
家教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家教的对象是一个长发飘飘，穿着可爱粉色洋装的十三岁女生。我一进门的时候，她抬起头冲我笑了笑，左边脸颊露出的好看酒窝，一下子就把我紧张的心给安抚了。当我从备课中抬起头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那副一手握着笔，嘴里还塞着薯片的样子让我情不自禁地笑了，但笑着笑着就想到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嘉豪，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家教结束后，在开着电瓶车回学校的路上，我接到了嘉豪的电话。我一只手握着车把，一只手掏出手机和嘉豪对话。
“姐，你在干吗呢？”
“我在回学校的路上，回到学校就马上回家，你吃饭了吗？”
“没有，我想吃馄饨。”
“好……”说着，我环顾四周看有没有馄饨店。可我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大的冲撞力让我的身体飞了起来去。当我跌倒在地上，感到浑身疼痛的时候，才发现我撞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
“哎，你怎么回事，你眼睛不看路的吗？我的车都停在路边，你还会撞上来？”
我疼得没有力气说话，手中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被我紧紧地拽在手里。我下意识地打电话给金源，电话那头传来了一片嘈杂声。
“喂，金源……”
“喂，嘉奕，你说什么？”
“嘟”的一声，那边挂断了电话。我再拨打过去，对方是一片的忙音。孤立无援的绝望感像黑夜一样笼罩了我，我就像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里迷路了一样，阵阵的恐怖和无助像藤蔓一般攀附上我的心头。
这时候，冯正阳的电话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嘉奕，你去哪里了？嘉豪在找你呢！”
“冯正阳，我……”哇的一声，我冲着电话那头的冯正阳哭了起来。
几分钟之后，冯正阳神速一般地赶到，帮我赔付了宝马车的损失，然后马上带着我去了医院。
在到达医院挂了号之后，冯正阳抱着我去就诊、拍片、取药。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怎么就这样撞上去了呢？”
“你要去家教你和我说啊，我送你啊！”
……
一路上他的眉头紧皱，声音聒噪得不行，但眼里却盛满了浓浓的关心。
我躺在床上打点滴的时候，陪在旁边的冯正阳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我怔怔地看着他，在模糊的视线里，冯正阳的脸慢慢和金源的脸重叠。我想到高一那年的冬天，在某次高烧住院打点滴的时候，金源也是这样陪在我的身边，为我跑上跑下，为我累得趴在床边睡着了。
金源，现在的你在干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