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魔法师和他的十六道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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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飞来飞去的大师

传说中我的师傅不是人,我必须坚决地否认这一点。因为他的确是血肉之躯,并已娶得一妻,只是目前不知去向。但我也有必须予以肯定的一点,那就是他的确不是凡人,这个事情也十分简单清楚,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我说的是,在我第一次见识他的房间的时候我就已经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说这些也不要紧,没有人生来就是艺术家,然后他打了一个哈欠,露出了金光闪闪的牙。在紫光灯下,金色最为耀眼,然而遗憾的是当时我还没有此种概念,因此对牙和灯的微妙关系,和与之相关的种种全然无知,头脑里一片混乱。大师整理好了庄重的神情,让我说说身边的事情,他是这么说的:“你身边总有别的人在搞艺术吧,说说他们,看看能有什么启发。”

。我的身边?这个问题的确让我迷惑了。我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黑压压的天花板,目光投在师傅的身后。

“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上一次,我去拜访一个熟识的老师开的画室。我们坐在林立的画板和满地的烟头木屑中,还有铅笔灰上,谈论着中外的新闻旧事。他把当静物的青苹果塞到我的手里。最后我们吃掉了一整组静物,连皮都没有吐一截。”

师傅笑而不答。

“或者我必须说一下我中学时代的美术老师。她是个美人。可是在我上高中时才偶然知道她嫁给了我的化学老师,黑得像炭,又矮又胖。这让我实在伤心——我迟了一步。在最后我终于还是没有学好化学……”

师傅保持同样的坐姿面带一成不变的微笑已经好几分钟。我是真心对他说这些的,所叙述的也全都是真人真事,我现在还能郑重地指出这一点,并且毫不心慌地发誓,保证我的话都是事实。因此我是看着师傅的眼睛说这些事情的。我惊奇地发现师傅半眯着的眼睛甚至这么久也没有眨一下,上扬的嘴角的度数没有改动,上唇和下唇之间能露出的金光的小缝隙也没有变化。真是出神入化。正当我感叹时,大师动了动,他摇了摇头。当然在他摇头的时候他的微笑还是完美地保持着,温和而有弹性,小胡子向上翘起一点,也保持着亲切而庄重的角度。

“这些的确很有意思,可你能不能说一些别的,一些更接近艺术的本质的事情?更接近一些?”

我会尽力的。我咬了咬干燥的嘴唇,忘记了连一杯水都没有的冷待,在记忆里寻找一些更接近艺术本质的东西。如果换了现在,我坐在师傅的床上,他肯定得换上露出金牙的大号笑容,然后奉上好茶好水。因为现在我也是忙碌的大师了,回忆起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也是酸涩奇妙,色彩斑斓。我现在在世界各地飞行,在飞机或者其他交通工具上度过我生命的四分之一。今天我在纽约的街头,明天我就得在卢浮宫出现。现在我在这个星球的艺术圈子里做着摩尔运动,并且打算再过几年就去其他星球,远离尘嚣。当然,师傅到了现在还是能偶尔在二流报刊的花边新闻中逗留,展露他渐深的目光和曰益稀松的彩发。顺便说一句,当时他说的什么“艺术就是飘扬的头发”早已过时,现在我完全能够用肯定的语气说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谁都知道我的头发比我的胡碴还要短,我就是用它点燃艺术的火焰。现在我和师傅在不同的路线上各自飞奔,偶尔碰到一起,因为师徒情谊,彼此心知肚明,所以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有些许尴尬。

还是回到那个时候,就是我思索着什么话题更接近艺术的本质的学徒时期。我怎么也想不出来。让师傅开导我。师傅问我了:“那你先说说,你觉得艺术是什么?”

“艺术就是一头飘扬的头发。”我按搽住激动,用颤抖但是精确无误的语句复述了师傅的话。可是师傅摇了摇头:“不不不,这不是本质的东西。这是一个精彩的表象,但是离实质还差一些。你是一个谦虚可爱的学生。如果你能把你的谦虚继续保持下去,再让自己更灵活一些,你就能成为一个艺术家。”

师傅像思想者一样端坐,他说我们创造的不止是视觉美。“可以让艺术变成人生。”艺术就是艺术,艺术的本质就是一切,或者什么也不是。在两个方向上我们都可以有无限的延展,找到无限的前途。师傅的话让我神醉心迷,几乎要失去理智。你知道一旦日常生活被赋予了无限深意,平凡就会变得不平凡。在那个时候师傅的床单像窗帘一样迎风舒展,师傅多孔的皮肤像河泥一样光泽,扎紧的小胡子就像是一束水草。那个时候我完完全全地被这个混蛋给迷住了心窍。但是,现在,我作为一个同样成熟的男人,仍然只能肯定师傅的目光充满了魔力,话语中四处暗藏玄机。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有的时候我会不小心把他和那个长头发,站在明亮的阳光下的男人混为一谈。在我成名之后,那个男人甚至向我借过钱,而我答应了,只是一直没有给。听说那个男人乘上了飞往异国的飞机,前途未知,非洲或是美国,我也不清楚,更不想知道。

我要继续把我和师傅的相识说得更清楚一些。面对媒体无中生有的指责,我必须坚强地站出来,告诉你们事实真相。就像我们站在洪流之中,在浑水里四下寻找艺术的真谛一样勇敢。事实是:我肯定师傅在多年前取得的成就,也要在这里说,这么多年来我也是付出了努力的,我的成功虽然和他有一些联系,但是也不能因为我和他的师徒关系而忽视了我的独立精神。在艺术上,现在的我们走的是两条路,完全是两条路。你们可以把他当作是一个正常的人来看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这个是大家都看得到的,那些小男孩说不定也是自愿的,这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不要太在乎这些细枝末节,要多去关注一下艺术方面的内容。你们如果像做城市建设节目一样来做艺术探索节目,艺术界不就一下子辉煌起来了吗?

好了,说说那一天。那一天我是早晨到他家的,我们一直谈到了下午。中午他喝了一瓶啤酒,我什么也没吃,所以如饥似渴地听他说着艺术。中肯地说。他把我从什么也不懂的门外汉变成了一个艺术家,至少是他给我指引了那条成为狡猾的内行人的路。在中午,他喝干了最后的一滴啤酒,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的新弟子,问我感觉怎么样,暗示我和他可以在这张倾斜的床上创造一个奇迹。我当时并没有真正理解他的意思。我说:“是在这里做一个作品?一个实验?”他笑着说,可以这么说,说我们还可以把它录下来,并且问我是否要多喝几瓶啤酒,他可以再去买,或者来点别的什么。

那个时候我是一个思路敏捷的年轻人,我对他说,其实,我已经有一个绝妙的主意。师傅说随我的便。

师傅在快到下午的时候已经被我用绳子绑了起来,挂在电扇上。这是我的第一件作品,虽然不是我独立完成的但是值得纪念。清醒的师傅旋转着大声尖叫,把水果床单甩得呼呼作响。在高速的飞行中,他和床单都变化成了复杂的几何形状。我在参考了大量文学资料后决定用它来象征同化和异化。师傅在空中十分严肃,就像是一个别的艺术家那么严肃地同意了我对主题的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