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学者贡德·弗兰克指出,“欧洲从亚洲的背上往上爬,然后暂时站到了亚洲的肩膀上”;“莱布尼茨给路易十四写信:……‘有识之士已经指出,世界任何地方的商业繁荣都比不上中国。’”“欧洲对亚洲的这种仰望直到19世纪欧洲开始工业革命和推行殖民主义之后才发生变化”;“整个世界的经济秩序当时名副其实地都是以中国为中心的……只是到了19世纪,欧洲人才根据新的欧洲中心论观念名副其实地‘改写’了这一历史。正如布罗代尔指出的,欧洲出现了历史学家,然后充分利用他们对各自利益的追求,不是让他们追求准确或客观的历史”。即使是英国,在发动鸦片战争前半个世纪,对中国还是很恭敬。1792年,马戛尔尼接受任命出访清朝,临行前,英国内政大臣亨利·邓达斯给马戛尔尼的训令中有这样的内容:“设法与一国人民,或许是地球上最杰出的一国人民,建立自由来往的关系。”
从过去到现在,赞美中国的西方学者和言论很多,这里不必更多引用。只是近两百年来,在西方中心论的影响下,这些对中国的客观评价和赞美被淹没了、被忽视了。本来,中国人对于自身历史、自身文化的客观理解和赞美,无须借助外人之口。但是,近两百年来,伴随着西方中心论的出现,在中国出现了文化种族主义,即在崇洋媚外的大前提下,拔高西方、贬低中国。因此,我在这里也不得不利用某些中国人崇洋媚外的强大心理,引述外国人的观点来对付崇洋媚外者,这也是两千多年前韩非子所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做法,目的是让更多的中国人建立真正的自信,而这种文化自信正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必不可少的根基。
五、清除文化种族主义
关于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我们还可以描述很多,但这不是本书的目的。在这里提纲挈领地罗列中国历史上的光荣与骄傲,只想证明一点,习总书记所说“在五千年的文明发展历程中,中华民族为人类的文明进步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句话是完全正确的。中国的确长期在各个方面领先于世界,并成为古往今来很多国家模仿的对象。中国古人有无数创造发明,产生了大量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其中许多至今还对世界发挥巨大影响,并且还将长远地影响下去。当然,我们叙述这些昔日荣光,并不是想沉湎于过去,而是要强调它对今天的现实意义。
当我们提出要实现“中国梦”,要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如果我们没有对自身历史的清晰认识,如果我们不能认识到中国历史上的伟大和灿烂,如果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像某些人错误描述的那样,都是一团漆黑,都要全部否定,认为连中国人的性格深处都有难以改变、丑陋的劣根性,试问,我们凭什么还要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中华民族的历史还有什么值得复兴?
因此,要实现“中国梦”,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要求,首先要批判各种历史虚无主义。虽然中国的历史进程并不十全十美,虽然我们也需要向别人学习,吸收和接纳各种先进文明的成果,但是,吸收和接纳的对象理所当然地也应该包括中国自身的历史贡献。这并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虚妄自信,而是对自己实事求是的认识。如同中国实践了几千年的史学传统,对于中国的历史“不虚美,不隐恶”,该肯定的就要肯定,该批判的也该总结吸取教训,如此,才能让今天的中国人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道路上充满自信。敢于批评自己,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是自信的表现。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就是自信。它不是低声下气,也不是阿谀谄媚,而是保持自己的尊严,在平等的基础上,以我为主地看待自己和别人的优缺点。
近代以来,中国被西方用武力打败,由此引发中国社会长达一百多年的反思。在这一百多年中,中国的复兴与反思始终在同时进行,反抗压迫与民族救亡成为首要目标,这一方面使得反思不够系统和深入,另一方面也使得东西方的比较研究显得急功近利和表面化。尤其是在这种反思中出现了一种严重的简单化倾向,即彻底否定中国的一切,认为中国只有像西方一样才能重新崛起,才能被西方文明接纳。仿佛中国以往的一切都是落后的,都是野蛮的,不是文明;仿佛是中国以往的一切造成了近代的落后挨打。这种反思虽然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但痛定思痛的结果却并不符合事实,反而有严重的矫枉过正的倾向,使得今天的中国人一方面不能正确认识自己,另一方面也不能正确认识西方社会。
种族主义是西方文化发展过程中在某个阶段产生的重要思想和实践,至今依然没有彻底清除。它的核心是将世界上不同人种分成高贵与低贱的,西方白种人被认为是最优秀的人种,其他人种从生理上就处于落后、低下的位置,由此得出结论说,全人类应该由西方白种人来统治,甚至要从肉体上消灭世界上的其他劣等人种。用武力消除所谓“劣等人种”的种族主义是西方文化最大的罪恶之一,如今已经被全世界唾弃。主张肉体消灭的极端种族主义虽然现在已如过街老鼠,但是主张文化消灭的文化种族主义依然猖獗。
所谓“文化种族主义”就是把原先人种上的高贵、低贱转化为文化上的先进与落后、文明与野蛮。虽然文化上的先进、落后的确存在,但是文化种族主义评价先进落后的唯一标准就是西方与非西方,认为非西方的文化都是没有价值的,或者相对价值较低的。只有西方文化才是先进文明的,才是全人类唯一的发展方向。于是,用西方文化的标准来衡量一切,便成为判断正确与错误的基本手段。西方文化的价值标准成为绝对真理,强行改变着世界上与之不同的任何事物。文化多元主义近年来的出现,某种程度上就是反对这种文化种族主义。然而,根深蒂固的文化种族主义并不那么容易被消除,它会在各种场合以各种方式显现出来。
种族主义是西方白人为了证明自己比其他人种高贵而推广的理论,对于非西方民族来说,如果接受这一理论,就是承认西方白人比自己高贵,承认自己人种落后。就人种上的“逆向种族主义”来说,由于人种的基因很难改造,因此,世世代代的落后就是必然的,世世代代接受西方白人的统治也是必然的。有一种方式是借助通婚变成混血,对自己的人种稍加改变,成为在西方白人和自身人种之间一个次优的新人种。这种方式曾在西班牙、葡萄牙殖民地较多出现,因而,如今拉美地区混血儿较多。而在美国奴隶制时期,白人与黑人生下的混血孩子依然是奴隶。也就是说,当初美国的种族主义比西班牙、葡萄牙更为严重,至今它依然是美国社会的一个敏感点。
除了人种上的逆向种族主义,还有文化上的逆向种族主义。文化种族主义和文化逆向种族主义的差别在于,前者是西方主张的、向外传播的;后者是非西方自愿接受和承认的,被成功洗脑的。它的表现有很多。例如,凡是西方的都是好的,西方即便有不好的,也是局部的、临时的;凡是非西方的都是落后的,非西方的文化即便有好的,也是局部的、偶然的。相反,凡是非西方的,例如中国的,只要有坏的,一定是整体的、根本的、不可救药的,是制度缺陷,或者是文化传统的劣根性。其结果必定导致各方面的崇洋媚外,从学术理论到言谈举止,从服饰到酒席菜肴,从家庭摆设到日常消费,从社会风俗到国家关系,等等,西方的一切成为非西方的是非标准。由此,西方在文化上便始终处于绝对正确、高高在上的傲慢地位;非西方国家只要与西方理论不符,只要做得与西方不一样,就是错的,就是没前途的,就是大逆不道的。
我们一时还难以改变西方主导的文化种族主义,但是,我们应该有能力改变自身的文化逆向种族主义,而且应该从现在起,立即着手改变。否则,中国崛起,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将失去精神基础。当我们说要有文化自信、制度自信、理论自信、道路自信时,实际上就是要求我们必须扫除文化逆向种族主义。只有尽快地扫除它,我们才能更加清晰地看到中国人几千年来对人类的贡献究竟有多么伟大,才能更加准确地体会中国人几千年来的光荣和骄傲,对正在面临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我们才能获得充分的精神力量,才能使我们对实现“中国梦”有强大的自信。
近代以来,中国遭受了巨大的屈辱,爱之深,恨之切,为了民族振兴,为了重现昔日的光荣,一些人在言行上采取了过激的方式。对于这种特殊历史条件下的激愤,我们可以理解。因为,那个时候的很多中国人,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对于中国自身的历史价值以及西方文明的本质理解得并不透彻,看得并不清楚。即便是西方人自己,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实践,尤其是两次世界大战、冷战和金融危机之后,对他们的文化价值、文明理念,也已经不像当初那么自信满满,而是出现各种怀疑,面对众多困局,苦苦寻求解决之道而不得。对于中国来说,今天我们更应该清醒地认识到,矫枉过正并不总是正确,历史并不是直线式的上升。在经历了历史的曲折起伏后,在当今中国国力迅速提升的时候,在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正展现出一百多年来前所未有的光明前景的时候,在当前以及下一步应该如何发展面临众说纷纭局面的时候,我们更应该实事求是、坚定信心,不人云亦云、不妄自菲薄。
重新认识中国历史,重新肯定中国五千年来对人类的巨大贡献,重新面对我们创造了无数辉煌成就、光荣业绩的祖先,是当今中国实现“中国梦”、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前提和保障。它将大大增强我们在实现这一历史使命时的自信,使我们能够沐浴祖先的光荣,做无愧于我们伟大祖先的光荣后代。我们既为祖先而骄傲,也将为我们自己而骄傲。我们的后代也将为此而自豪。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时刻,我要坚定而自豪地说:“我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而感到无上光荣,无比骄傲!我为自己是这个伟大民族中的一员而由衷地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