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大学生GE阅读(第4辑)
3283900000056

第56章 寄望央视新闻改革(1)

庄永志

电视将死,视频永在。这次改革,是央视在网络时代谋求生存与发展的最后一次机会。希望这是一场颠覆性而不是维持性变革,祈望三变:新闻理念变、节目形貌变、组织文化变。

理念:“我媒体”时代的新闻服务

锻造钢铁的材料革命,没赶上;开动蒸汽机的动力革命,没赶上;但互联网催生的沟通革命,正赶趟。

13年前,刚刚上网的我捧着尼葛洛庞帝的《数字化生存》,仿佛小时候阅读《我们爱科学》,总有点科幻的幻觉,那时上网只为收发一个替人设计网页的外地好友的邮件。如今,尼氏的预言“大众传媒将被重新定义为发送和接收个人化信息和娱乐的系统”已成现实。论影响,近年的媒介事件,从孙志刚案到罗彩霞案,哪一件不是靠网络发酵,电视,只是引爆了“心神不宁”、“神医李培刚”之类的焦点;论服务,我从没在卖什么都像卖伟哥的电视商场购物,最喜欢的书大多请中国的亚马逊——卓越网送到央视东门;论挣钱,单单腾讯的产值今年眼看就是百亿,利润50亿!

当我们还在区分早间、午间、傍晚、晚间、深夜哪个算真正的黄金时段,15年前尼葛洛庞帝所说的“黄金时段就是我的时段”已经实现:网民,最新数字3亿多,早就不会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电视人把新闻“推出去”,他们或在路上或在厕上,随时把想看的新闻“拉过来”。且不论门户网站和电子邮件,光是MSN、BBS、CHAT、BLOG、Podcasting、RSS订阅、WIKI、Virtual Community、YouTube、Twitter……互联网已经成了真正的大众媒体——大众掌握的媒体。就算有人或不屑一顾或充满妒意或气急败坏地把Mass Media(大众媒体)斥为Mess Media(乱众媒体),为大众服务的要求早已逼近,训导大众的时代已经结束。

这次的改革,与其说动力来自上意,不如说来自逼近眼前的危机。

有多少人还靠电视获知新闻?央视—索福瑞统计,电视还是人们获取信息的第一媒体,但在全国若干省会城市的收视排行中,已难觅央视新闻的踪影;在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CNNIC)的统计中,网络是网民获取信息的第一渠道,电视只是老二。

电视还景气吗?今年6月,中国人民大学舆论研究所发布了中国媒介经济景气度调查报告,描述2008—2009的关键词,按得票多少排序,电视人的排序依次是:“坎坷”、“创新”、“缓慢”,互联网人的四个词得票一样,分别是:“坎坷”、“迅速”、“创新”、“活跃”。

互联网到底改变了什么?

无论散布谣言还是揭露真相,人人都可能成为消息源:互联网正在去中心化——这要求带有“中央”两个字的媒体,拿出更硬的新闻,经得起“查你个底儿掉”(We canfact-check your ass);新闻就是消息,有人感兴趣的信息,哪怕是我家的私事:互联网正在去神圣化——这要求电视还新闻本来面目,重要还要有趣;历史的草稿以往由记者起草,现在人人可以书写:“我媒体”时代来到了(HereComes“We Media”)——这是丹·吉尔默在《哥伦比亚新闻评论》中的宣言!

央视如何作为?在人人是中心的社会自组织过程中,发挥公共媒体之用!

我们的目的,就是增强社会认同、促进族群和谐、打破文化疏离、探讨公共政策、监督政府运行。

为此,至少要实现两个转换:一是从喉舌变成信息服务员,一是对宣传任务进行新闻化转换。

一说身份,有同事动辄以新闻战线战士自命,吓得人不敢开口,其实,电视业就应该归入信息服务业。

说到任务,经济新闻,电视给的是供应充足、就业平稳、形势大好,可观众或者叫顾客要的是理财之术、就业之路、投资之道;政治新闻,电视给的是领导多么勤劳智慧,顾客要的是当家的成天忙的什么,电视给的是标语口号多英明,顾客要的是哪条政策最管用;文化新闻,电视要渲染节日气氛、点缀和谐社会,顾客既要提升品位,也要明星绯闻,还要票务信息。可别说顾客不关心政治,奥运火炬传递受阻,网上一夜间跃动多少颗中国心?!可别说观众一盘散沙,“滤霸”(“绿坝”)一出,民意立即筑起一道维护自我选择权的大坝。政治宣传可以看做政治沟通的一种,但政治沟通的方式多了,会议沟通、文件沟通、媒介沟通都是,但新闻不是开大会、不是发文件,所以,新闻化转换可以看做是向媒介沟通的复归与靠拢。

三大任务或者叫“三大法宝”——政策宣传、成就报道和典型宣传、舆论监督——可以翻译一下再转换一下——政策宣传,可以看做政令传达:执政党和政府发布的权威信息,公众自然需要,重要文件的原始文本要是不让看有人还打官司呢,但观众在电视上接收的政令传达有些像非中介传播——字幕满屏、文件照念、超长的文告般的标题、仪式化的会议场面;能否转换为解释性报道,突出问题意识、清晰准确、关注实效,不以对抗的态度,而从协商民主的角度关心利益表达、政策探讨、决策评价。

成就报道和典型宣传,可以看做政绩宣传和典型塑造:任何政党和政府都需要寻求合法性,政绩宣传、典型报道有可能推动公众从执政能力到道德境界两个方面承认、接受乃至拥护现行政权,但很多政绩宣传仿佛口号串联,不少典型塑造仿佛思想汇报,空洞乏味、自我吹嘘;可否转换成记录社会文化变化、反映人物自我完善,在真实报道的前提下,增进民族自信、倡导现代人格。

舆论监督,可以看做是行为喝止:但有的舆论监督,不是把侵害公民和法人合法权益的政府部门和公职人员作为监督对象,而是对准了一些有“不良言行”的普通民众;是不是可以用调查性报道(Investigative Reporting)的标准做报道,关注公权力对公民宪法权利的侵害,解剖社会病理样本而不是做“政策打手”。

全球新闻、中国报道,对内凝聚全面共识,对外展开公共外交,做好“我媒体”时代的新闻服务,向全球提供像美国世贸大楼遭袭、中国航天员出舱那样的关键影像——这就是我们的理念。如果还以陈腐的枪弹论为依据,以观众导师自居,以中央媒体自命,以坚硬如铁的官样新闻向无边无界、去中心化的网民扫射,最先中弹的只能是电视自己,而且不会死在网上。在网上,新闻教官死无葬身之地,只会在一个个宣传战役的总结里永垂不朽。

形貌:融媒体时代的信息流

麻省理工一角,一座贝聿铭设计的小白楼,那是24年前尼葛洛庞帝创办的“媒体实验室”(Media Lab)。在被人火暴地称作“创造未来的实验室”之前,一群遭正统计算机专家排斥的人在这里捣鼓数字电视、全息成像、电脑视觉艺术之类稀奇古怪的玩意。他们当中当然有搞计算机的,还有搞音乐、搞建筑的,甚至还有物理学家,他们相信:电脑将不仅改变科学发展的面貌,还会大大影响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小白楼无缘参观,6月在汕头大学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有幸见识了国内第一家融合媒体实验室,领教了什么叫媒体融合。

在这个两年多前与密苏里大学合作成立的实验室,Jeremaih.foo老师用诸如带GPS功能的相机全身披挂,分不清他是摄影记者、文字记者,还是电视记者或者电台记者,他的工作台就像一个媒体工厂,声频、视频、动画、图表全有。院长陈婉莹教授,是美国电视皮博迪奖唯一的亚洲评委,她和常务副院长、范长江先生的公子范东升教授,既通报140多年的《西雅图邮报》和刚满百年的《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告别印刷版只出网络报的转向,也叹息《纽约时报》出售部分楼层度日、拥有《洛杉矶时报》和《芝加哥论坛报》的论坛报业公司申请破产保护,更指点我浏览了访问量上千万的《纽约时报》网站,网站调动一切手段报道美国大选,仿佛海陆空三军追捕一小小逃犯。

有两位很牛的Peter在这教书,一位是做过《60分钟》编导和CBS新闻副总裁的Herford,一位是战地记者Arnett。Herford说,CBS的老板前些年就向员工抱怨:“你们以为有一条不成文的法律说CBS将永远存在,但这不可能”,Arnett自问自答:“报纸的死亡是否意味着新闻业的死亡呢?我不同意这个观点。人类需要信息,需要新闻。”

是啊,出租车司机干的是客运而不是开面的,所以面的淘汰了,他还在运送客人,而且更快更安全更舒服;电视人做的是采集和传输有价值的视频新闻而不是电视,所以面对网络竞争要提供更生动更全面的信息服务。CNNIC有调查,几亿中国网民,大多数都看视频,但看的未必是CCTV.COM。广电总局发出去的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就有几百张,有统计,几百家商业视听网站中,坐头两把交椅的是“土豆”和“优酷”,CCTV.COM排名19。

虽然人人可以下厨房,但央视的新闻产品应该更可口,因为从业者更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