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言辞和书本可能是一种模棱两可的纪念物，但是谁能够误解用青铜和石头建成的实体呢？于是，维多利亚花费了20万英镑在洛格莫为她自己和她的丈夫建造了一个豪华巨大的陵墓，洛格莫在温莎附近，而且女王的母亲就埋葬在这个地方。但那只是私人性的纪念碑，女王希望她的臣民无论在哪里都能想起皇夫。她的希望得到了满足，在全国——亚伯丁、柏斯、伍尔弗汉普顿——都建立了皇夫的雕像；而且，女王一反深居简出的习惯，亲自参加了这些雕像的揭幕式。现在，只有首都还没有皇夫的雕像。皇夫去世一个月后，在市长府邸召开了一次会议，商讨纪念皇夫的活动。但是，当时出现了意见分歧：到底是竖立一座雕像呢，还是建立一个机构？与此同时，募集资金已经开始了，而且任命了一个具有影响力的委员会，且向女王请教，看看女王自己是怎么想的。女王回复他们说，她希望竖立一个花岗岩方尖碑在底部嵌上雕像，而不是建立一个机构。但是，委员会却犹豫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方尖碑，显然要用一块巨大的花岗岩来制作，但是英国哪里有这样的采石场能够提供这么大的花岗石啊？当然，这样的花岗岩在俄国芬兰有，但是有人向委员会提议说，这样的花岗岩不适合在露天的情况下使用。因此，综合考虑，他们决定建立一个纪念馆，在馆内建立一座皇夫的雕像。女王也表示赞同，但是又一个问题出现了。募集到的资金还不到6万英镑，这笔钱不足以支付这笔花销。于是，建立纪念馆的计划就泡汤了，只能建立一座雕像，于是委员会邀请了一位杰出的设计师来设计。最后，委员们有了12万英镑，除了公众另外捐赠了1万英镑外，其余的5万英镑是由议会出的。几年以后，成立了一家股份公司，作为私人投资的事业，建立了艾伯特纪念馆。
女王和委员会都赞同建筑师吉尔伯特·斯科特先生的设计。这个设计师非常勤奋、认真和虔诚，已经是本行业的佼佼者了。他热衷于设计具有哥特式风格的建筑，这使他赢得了独特的声望。他不仅设计了大量的具有独创性的房屋，而且英国大多数的大教堂也出自他的设计。有时候他的创新难免会遭到抨击，但是斯科特先生总是以旺盛的精力和浓厚的兴趣撰写文章进行反驳，他的辩词让所有的教长心服口服，于是他得以继续工作，不再受到干扰。然而，有一次，他对哥特式建筑[3]的热爱让他陷入了不愉快的境地。白厅的政府机关需要重建，斯科特先生去参加了竞选，并获得了胜利。自然，他的设计还是哥特式风格的，结合了“某种方形和水平轮廓的状态”和放射性柱子、山形墙、斜屋顶、老虎墙。这份图纸，正如斯科特先生自己所说，“也许是所有参与竞选的作品中最好的，或者说差不多是最好的。”经过了惯常的问题和延误后，这项工作开始着手准备了，可就在这时，发生了政变，帕默斯顿勋爵成了首相。帕默斯顿首次接见斯科特先生，轻松地说：“斯科特先生，你好，我不想与这种哥特式有什么关系。我希望你能够按照意大利的风格设计政府大楼，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斯科特先生很惊讶，意大利风格的建筑不仅难看，而且有点伤风败俗；他坚决地拒绝了。于是，帕默斯顿改用一种温和的口气说：“确实，一个哥特式建筑师不可能容忍一座古典建筑，看来我必须另外找人来做这件事了。”这实在让人无法忍受，于是，斯科特先生回到家后，便给首相写了一封信，语气很强硬。在信中，他强调了哥特式建筑师的地位，并且说，自己曾两次在欧洲竞赛中获胜，并且他是英国皇家艺术院准会员、法兰西研究院金奖获得者、皇家艺术院建筑学讲师等。但是，这些都没有用。帕默斯顿甚至连信都没有回。于是，斯科特先生想，也许他可以通过一种巧妙的混合，既保留哥特式建筑的基本特征，又能够显示出古典建筑的形象。他尝试着这样做了，但是对帕默斯顿还是没有效果。他说，这个新的设计是“一个杂混——他以后再也不设计这样的建筑了”。从那以后，斯科特先生觉得有必要到斯卡伯勒去疗养两个月，“服用一个疗程的奎宁”。最后，他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精神状态，但其代价是牺牲了自己的信念。为了家庭，他不得不遵照首相的意思，他觉得这是他倒霉的责任。他严格地按照文艺复兴时的样式来设计了政府机关大楼，但是他自己却非常反感这个设计。
没过多久，斯科特先生按照自己的意思设计了潘克拉斯旅馆，这多少给了他一点儿安慰。
现在，他接受了一件更加让他满意的工作。他写道，“设计纪念馆，我的意思是想竖立一个天盖，以此来保护艾伯特王子的雕像；它的独特之处就在于这个天盖，在一定程度上我将按照古代神殿的原则来设计它。这种神殿是一种想象的设计模型，从没有真正出现过；我会用珍贵的材料、镶嵌物和珐琅等，将这种想象变成现实。”他的想法很合适，因为艾伯特王子以前就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他曾设计过几个银调味品瓶架，只是大小有所差异而已。在女王的要求下，纪念馆地址选在了肯辛顿花园，尽量与世界博览会的会址相邻。这项漫长、艰巨且复杂的工程于1864年5月开始动工，除了在斯科特先生指导下工作的助理雕刻师和金属工匠外，还雇用了大批的工人。女王对工程的每一个环节都要亲自过目，细致入微地审核每一个细节，并提出修改意见。环绕纪念碑底座的环带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严肃的工作。斯科特先生说，“从整体上来看，这个也许是雕刻史上最繁重的雕刻品，它包括一些极为精细的人物雕刻，这些人物要采用高凸的隆雕，要与真人一样大小，总长度达200英尺，共有170个人物刻在这块坚硬的大理石上。”经过3年艰苦的工作，工程还没有完工，斯科特先生认为，有必要宴请一下工作人员，作为“对他们工作能力和精力的赏识”。于是，在工地上用脚手架搭起了两张长桌子，由于没有台布，只能用报纸来代替了。80多个人坐在桌子周围。斯科特先生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牛肉、羊肉、李子布丁和奶酪，想喝酒的人，每个人可以有三品脱啤酒；不想喝酒的人，可以喝姜汁汽水和柠檬汽水……饭间，有几个工人讲了话，都是以感谢上帝让他们拥有了健康的身体为开场白；有的人提起了在他们中间流行的戒酒运动，有的人说很少听到有讲粗话的人了，而他们所有的人都为能够参加这项工作感到无比的光荣、自豪。
艾伯特的雕塑一共分两圈，外面的一圈有四组雕塑，分别代表来参加第一届世博会的四个洲：亚洲、欧洲、非洲和美洲；里面的一圈也由四组雕塑组成，它们分别代表：商业、农业、机械制造和能源。
纪念碑马上就要完工了。那170个与真人大小相同的人物已经刻完了，花岗岩柱子竖起来了，带有寓言意义的镶嵌图案已经刻在了山形墙上，代表着基督教四大美德的四个巨大的雕像吊放在各自的位置上，代表八大学科——天文学、化学、地质学、几何学、修辞学、医学、哲学和生理学的青铜器也高高地固定在闪闪发光的塔顶上了。其中，代表着生理学的雕像尤其受人钦佩。“她的左臂，”官方报道说，“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代表着生理发展的最高、最完美的形态；她的手指着一台显微镜，这种机器为研究动植物机体的微细形态提供了很大的帮助。”最后，在雕像的最上边是一个镀了金的十字架。基座的四周是用汉白玉凿制了四大洲的形象。1872年7月，经过7年的辛苦劳动，这项工程终于竣工了，纪念馆开始向公众开放。
又经过了4年多的时间，纪念馆中央的雕像才雕刻完工，安放在星光闪闪的天盖下面。这个雕像是由福利先生设计的，但在一部分上得到了斯科特先生的帮助。“我选择了坐姿，”斯科特先生说，“我认为这样的坐姿最能传达出庄严的神态，非常适合表现帝王的尊严。”福利先生遵照了他的意思。“在神态上，”福利先生说，“我的目标是借助容貌的特点，来表现身份、气质和性格，而且传达出敏锐的智慧，使用周围的图形、群像和浮雕来表现对追求文明的积极态度而不是消极态度……为了让人们能够从这个雕像中看到艾伯特王子在公众生活中做的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1851年举办的世界博览会——他的右手拿着一份汇集了世界各国工业品的目录。”这个雕像是用青铜铸成的，重近10吨。雕像的基座上简单清楚地刻着“艾伯特”，人们可以清楚地知道雕像是谁了。
[1]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是德国16个州中最北面的一个州。
[2]又名普奥战争，发生于1866年，原因是奥地利和普鲁士争取统一的德意志的领导权，最终以普鲁士的胜利而告终。
[3]哥特式建筑，是一种兴盛于中世纪高峰与末期的建筑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