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特·惠特曼Walt Whitman(美国1819-1892)
对于才华横溢的《草叶集》,我不是看不见它的价值的。我认为它是美国至今所能贡献的最了不起的聪明才智的菁华。
——美国思想家爱默生
惠特曼是美国19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他一生热爱意大利歌剧、演讲术和大海的汹涌涛声。他的诗显露出一种个性分明的美国特征,充满了分明的美国意识,在高昂激情的自然表露中传达出一种魄力十足的惊人气概。他的《草叶集》解放了美国诗歌,甚至对整个英语诗歌来说,它的影响也可以用“革命”二字来形容。当朗费罗等人的诗歌从内容到形式还在同欧洲传统亦步亦趋时,惠特曼已创造出了一种富有内在节奏的自由体诗,从他开始,美国诗歌才真正获得了气势磅礴的表现力。由此,惠特曼成为后来的很多美国诗人创作上的导师,也成为法国象征主义及后来超现实主义的典范。中国的新诗革命有很大一部分功劳也可以归到惠特曼身上,因为旗手郭沫若就是他的信徒。
爱默生是当时美国文坛的耆宿,向来有伯乐的美名,他与惠特曼的交往成了美国文学史上的一段佳话。除了惠特曼本人以外,他可以说是真正懂得欣赏《草叶集》的第一人,他相当英明地意识到新大陆已“诞生了一个伟人”。如今,爱默生早已作古,但《草叶集》却犹如一个不断萌动的有机生命,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茁壮成长,8次修订,8个版本,到1892年惠特曼逝世前,已出到第9版,里面所收的诗歌也由原先的12首发展成近400首。《草叶集》是一个以草叶为象征的有机生命体,“洋溢着希望的绿色素质”。惠特曼曾这样说:“同志,这不是一本书,谁接触它,就是接触一个人。”这是一句非常感性的话,包含了惠特曼在几十年间经历的无尽沧桑,也概括了《草叶集》的成长历程。惠特曼一辈子只出过一部诗集,但这部诗集已经足够令他位列美国诗人之首而无愧色。
1855年7月4日,惠特曼自费出版了他的《草叶集》。这天是美国的独立日。初版《草叶集》很薄,还不到100页,包括一篇序和12首诗,卷头有一幅惠特曼的铜版像。这本小书在评论界招来一片骂声,口诛笔伐的文章比诗集本身还厚。波士顿《通讯员》称这部诗集为“浮夸、自大、庸俗和无聊的大杂烩”,作者是疯子,“除了给他一顿鞭子,我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伦敦《评论》报认为“作者的诗作违背了传统诗歌的艺术。惠特曼不懂艺术,就像畜生不懂数学一样”。初版印的1000册,一本都没有卖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同时代的人漠视了惠特曼的存在,虽然他真心实意地为他们歌唱。
《草叶集》是惠特曼一生经验的结晶,它随着诗人的成长而成长,随着美国的发展而发展。从第1版到第9版,每一版都有新变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草叶集》既是惠特曼自我心灵发展的史诗,又是美利坚民族发展成长的史诗。
诗集的总名“草叶”是个既简单又复杂的意象。草叶来自新大陆的泥土和空气,是生命力的象征,不论环境多么恶劣,它都能扎根生长。草叶又是发展的象征,它自发地成长繁殖,不需要照料和栽培。草叶更是民主的象征。在诗人眼中,遍布新大陆的草叶与星球的运行同样重要、神圣,正如社会生活中,黑人与白人、男人与女人、总统与平民没有高下尊卑之分一样。因此,诗集的基本主题可大致归结为:自我、创造和民主。
自我是诗集反复渲染歌咏的一大主题。在诗中,自我是顶天立地的巨人,他不同于欧洲浪漫主义传统中那种感伤纤弱、自怨自艾的自我,而是一个强健有力的形象。自我的健康完美就在于心灵与肉体、头脑与感官的和谐发展。他呼吸着现实的空气,立足于现实的土壤,是个实干家。他不怨天尤人,而是自主自强,掌握自己的命运,开辟自己的道路,承担自己的责任。这个自我具有微观和宏观的双重意义,微观自我是特定时间和空间的肉体和灵魂构成,但惠特曼相信自我还有一个具备无限时间和无限空间的部分。通过微观自我,个人的生命得以融入自然的普遍生命;借助宏观自我,个人的精神得以融入人类的总体文化。因此,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自我都是不朽的。
通过对自我的观照,诗人洞见了宇宙中生生不息的创造力,也悟出了人在宇宙中应处的位置,那就是不断以自我加入自然普遍生命的循环。诗人既歌颂蛮荒自然,也歌颂人类创造的二度自然:城市、电报、印刷机、海底电缆、木屋、斧头、书籍等,凡是人所创造的一切,在诗人看来都是美的,正是劳动和创造使人变得神圣。
在惠特曼的诗歌中,民主、自由、平等是他的基本概念……胜利、欢乐是他永不变的信仰:人类必然获得它们……诗人曾经用那样热情的眼光注视未来:人类必然能获得它们。民主是贯穿诗集的又一主题。诗人的诗不是为粉饰宗教与现行制度而作,也不为附庸上流社会的琐碎风雅。惠特曼歌颂的是处于社会下层的车夫、矿工和农人等体力劳动者,正是他们开拓新大陆,建立城市,创造了崭新的世界。对这片由不同肤色、种族、背景的移民共同开发的土地,诗人充满了信心。
《草叶集》的风格就像当时新生的美利坚民族一样,具有丰富的多样性。有评论家将它的整体效果比喻为一首交响曲:“它需要整整一支交响乐队的演奏以体现其主题的交错与再现,从轻柔的弦乐到喧嚣的铜管。”对普通民众的赞美大胆直率,对民主理想的讴歌高亢有力,对死亡、宇宙奥秘的探索则柔缓哀怨,如泣如诉。
《草叶集》在艺术形式上大胆地打破了传统诗歌格律,创造了后来被称为自由诗体的新形式。诗人认为,民主之声不能受传统诗歌形式的束缚。拖长的、流畅的诗行本身就体现了贯穿全诗的自由主题。但诗集总体结构却很严谨,有章可循。惠特曼喜欢运用“目录诗”和“平行句”。前者类似我国汉赋中的铺陈手法。而平行句会给人目不暇接之感,但并不觉得杂乱无章,串联纷呈的形象和意念暗藏着主题的脉络。所有这些,都给自由诗体以内在的节奏感。
《草叶集》的自由之声和自由诗体震惊了当时的读者,惹恼了学院派文人。但20世纪的美国诗人却享受着惠特曼给他们开创的语言自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20世纪的美国诗人没有一个能绕过惠特曼的存在。
贯穿始终的民主精神
纵观《草叶集》,我们发现集中这300多首诗中贯穿了一条主线,即诗人的民主精神。正是这种资产阶级民主精神决定了诗人对具体事物的立场和态度。
惠特曼的民主精神首先表现在他的废奴立场上。他生活的时代正是美国社会阶级矛盾日益尖锐的时期。随着资本主义文明的迅速发展,蓄奴制成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最大障碍。惠特曼从小受家庭的影响,具有比较深刻的民主主义思想。因此,当北方以雇佣劳动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制度同南方以奴隶劳动为基础的奴隶制度尖锐冲突时,他顺应历史潮流,坚决参加废奴运动,用诗文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和立场。
诗人的民主精神还表现在他对普通劳动人民的态度和立场上。诗人多次提出,他所以把诗集取名为“草叶集”,就因为草叶象征一切平凡普通的东西和平凡普通的人。一反当时美国文坛脱离人民、脱离生活的陈腐贵族倾向,惠特曼第一次把目光放在普通人、放在日常生活上。他在《自我之歌》中集中地反映了纽约和长岛各劳动阶层的生活:赶车人、船夫、挖蛤蜊的、屠夫的小伙计、铁匠、赶马车的黑人、木匠、纺纱女、排字工、筑路者、拉纤者,应有尽有。诗人把这些人物概括为美国人的形象,把最高贵的品质给予这个形象,在这个形象中表现出正在准备为自由而战的进步人民的志愿和希望。
也正因为这种民主精神,诗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宣传“人类之爱”,并以乐观主义的笔触描写大自然,意气风发地歌唱人,歌唱人生。这种人道主义的思想意识说到底也正是他民主精神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