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尔茂并非漫画式的形象。他品正行端,堪称模范公民及出色丈夫。但在个人利益与家庭危机的考验面前,他暴露出自私的本性及男权主义思想本质。事实表明,不管娜拉怎样爱他,只要这爱与他的切身利益发生冲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予否定。易卜生通过揭示海尔茂这个正人君子形象所掩盖的本质特征,以新的角度及深度,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
《玩偶之家》这部作品的艺术特点也是十分鲜明的。
易卜生是戏剧革新家。这种革新首先表现在戏剧题材上。当时欧洲舞台时兴纯粹的娱乐剧。易卜生将令观众生厌的乔装、谋杀、决斗撵出剧场,代之以深刻社会问题的提出和激烈不已的争论。剧场因此成为有公众参与的社会论坛,文学也因此大大增强了参与社会变革的功能。
易卜生对戏剧艺术的革新还体现在剧情结构的创新上。为避免“社会问题剧”的情节非戏剧化,他将问题与情节高度融合,使讨论与剧情一体化。易卜生是设置戏剧冲突的高手。他使全剧人物都围绕借据这一中心活动。娜拉与女友、女友与柯洛克斯泰、柯洛克斯泰与海尔茂、海尔茂与娜拉,这是一个环环相息、首尾相扣的行为链,驱动这“链条”的事件就是借据的着落。
但与一般的情节剧不同,易卜生在事件冲突的表层下埋伏了性格冲突的主线。围绕借据得失展开的事件,最终只是引出人物性格冲突的铺垫。当在其他剧作中已成为高潮的借据风波平息后,这戏真正的冲突才拉开序幕。本来已松弛了情绪的观众意外地再度调动情感,进入难得的欣赏佳境。正是由于和谐地处理了讨论与观剧的关系,易卜生才能够用大众关注的热点问题增强戏剧性,以论战性强化情节,以情节性使论战艺术化,从而吸引了观众。
动用追溯手段强化剧情,也是易卜生的结构艺术。剧幕拉开后,构成冲突的事件业已发生。剧情实际是依托在对这一事件的回顾上。但作者不是和盘托出,而是以抽丝剥茧的方式渐进顾及,从而造成悬念不断,扣人心弦的效果。
少用独白、旁白,多用对白。这是《玩偶之家》语言上的特点。这使人物的语言颇具个性化,话锋犀利,警句精辟。(刘铁)
《玩偶之家》:无声的回响
美国学者哈罗德·克勒曼这样写道:“娜拉告别丈夫的关门声在全世界回响着——这是高度的戏剧技巧,因为在演出过程中,我们并没有听到房门开关的声音。”这句话是很令人深思的。与一般的“社会问题剧”不同,《玩偶之家》并不是要用那些外在的言辞和表面的冲突让人们“明白”什么,而恰恰是用一种听不见的声响让人们在沉默之中反思自己“不明白”的是什么?娜拉并不“明白”,她以一种相当朦胧的心绪来企盼自己毫无所知的生活方式、追求自己并不清晰的价值理想。她把爱情看得高于一切,超过了法律条文、社会舆论、乃至宗教信仰。然而她终于发现,她在爱情中只不过是一种消遣,她在家庭中只不过是一具玩偶,她迷惘了,破灭了,于是便出走了。“娜拉走后怎么办”?这在她本人,也许都是一件并不清楚的事情。同娜拉一样,海尔茂也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那个活泼可爱的“小鸟儿”、“小松鼠”怎么突然之间会离他出走?他不明白,自己那番维护社会正义、法律尊严的训斥有什么不对?那不正是教育自己的妻子如何正确地对待人生吗?他甚至以一种相当恳切、相当真诚的态度对她说:“你只要一心一意依赖我,我会指点你,教导你;要不然我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女人没有人帮助是怪叫人心痛的事。”因此,我们切不可以将海尔茂视为一个简单的“反面人物”,用克勒曼的话来说,“他不是个小人,只是个小资产阶级而已”。因此,《玩偶之家》所反映的并不仅仅是某些个别人的悲剧,而是一个阶级、一个时代的悲剧。“如果不带先入为主的偏见去读《玩偶之家》的话,它的深刻含意是不言自明的,即:除非妇女同样是自由的,否则男人也不能成为‘自由’的(或真正的)人。”抛开那既布局严谨又游刃有余的戏剧结构不谈,抛开那既自然生动又富有潜台词的舞台语言不讲,仅是这一主题,就已在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回响了一百年!
一百年后的今天,当人们在饶有兴致地建设着自己的小家庭、装饰着自己的安乐窝的时候,请当心娜拉的关门声!(张艳华)
亨利克·易卜生是一位著名的戏剧大师。他的一生和戏剧事业紧密相连,剧本的创作和剧院的经营凝聚了他毕生心血。他不仅为挪威的戏剧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更为世界戏剧的发展建立起崭新的里程碑。
易卜生
易卜生1828年3月20日出生于挪威南部希恩镇的一个木材商人家庭。6岁时,父亲破产。全家迁往文斯塔普村居住。16岁开始,他在格里姆斯塔镇一家药材店当了6年学徒,艰苦的生活磨炼了他的意志。在此期间,他阅读了莎士比亚、歌德、拜伦的经典著作,并且尝试了诗歌创作。1850年,易卜生参加了医科大学入学考试,却因成绩不佳而落榜。这时正是欧洲各国资产阶级革命蓬勃发展时期,易卜生受他经历影响,站在了劳动人民的立场上。易卜生结交了文艺界一些有进步思想倾向的朋友,积极地为《工人协会报》等刊物撰稿,还亲自参加了由社会主义者领导的工人运动。同时,他创作了一些有进步意义的文学作品,如诗歌《觉醒吧,斯堪的纳维亚人》(1850年)、历史剧《卡提利那》(1850年)。1851年,他认识了卑尔根剧院的创办人、著名小提琴手奥莱·布尔,奥莱·布尔对他的才华十分欣赏,聘他为剧院的剧作家兼编导。1852年,他被派往丹麦和德国各地剧院参观。此后,他以每年一部的速度为卑尔根剧院先后创作了《仲夏之夜》(1853年)、《勇士之墓》(1854年)、《埃斯特罗的英格夫人》(1855年)、《索尔豪格的宴会》(1856年)和《奥拉夫·利列克朗》(1857年),并且他还参加编导了100多部剧本,积累了丰富的戏剧创作和演出的经验。
1857年,易卜生转到首都剧院担任编导。他创作了带有爱国主义精神和民主精神的浪漫主义历史剧《海尔格兰的海盗》(1858年)、《觊觎王位的人》(1863年)和提出恋爱自由的《爱的喜剧》(1862年)等等。后来剧院破产,易卜生的生活也陷入了靠借债度日的境地。1864年,挪威政府在普鲁士与丹麦战争中背叛北欧各国整体利益,这引起了易卜生对国民和政客鄙俗的强烈不满。他离开了挪威,此后的27年中,他只在挪威作过短暂的逗留。他先来到意大利罗马,后来又到德累斯顿、慕尼黑等地。虽然生活窘迫,但是他仍然坚持戏剧创作,《布兰德》(1866年)和《彼尔·英特》(1867年)都体现出他的精神反叛意识。而1877年的《社会支柱》、1879年的《玩偶之家》、1881年的《群鬼》和1882年的《人民公敌》是易卜生现实批判性最强的社会问题剧,也是他最成功的作品。这些作品为他赢得了广泛的声誉。
1891年,易卜生回到挪威。他创作了两部自传性质的作品《建筑师》(1892年)和《当我们死而复醒时》(1899年)。1900年患中风后长期卧床不起。1906年5月23日,易卜生去世。
英国著名戏剧家萧伯纳是深受易卜生影响的一位剧作家。他反对“为艺术而艺术”的观点,继承了易卜生戏剧创作的现实主义风格,创作了大量社会问题剧,为世界戏剧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他的代表作《华伦夫人的职业》是最早反映妇女问题的作品之一。主人公薇薇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她出身中产阶级家庭,清高自傲,是一位强调自强自立的新女性。她一心钻研法律,为将来去法律事务所独立工作做准备。在她得知母亲过去出身贫寒,曾被迫为娼的不幸经历后,她明白错的是社会,而不是母亲,并对母亲表示了谅解。但最后,她还是同母亲隔断了经济关系,离开家去伦敦谋生。
《巴巴拉少校》是萧伯纳另一部具有深刻现实意义的杰出剧作。主人公巴巴拉是救世军的少校,她是大军火商安德鲁·安德谢夫的女儿。因为安德谢夫坚持军火工业的继承人必须是一个弃儿,所以和安德谢夫夫人产生了矛盾而分居。巴巴拉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她相信基督的美德而不相信金钱的力量。因此她不赞成救世军接受造酒商和军火商的捐款。然而,残酷的现实使巴巴拉最终接受了父亲的实用主义思想,并让未婚夫装作一个弃儿,做父亲军火工业的继承人。作者通过这部戏剧揭示了在当时社会,宗教事业、军火工业和资产阶级政治制度的矛盾,并对其进行无情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