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受益终生的精粹:受益终生的西学精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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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思想录(2)

书中有大量进行神学论战的地方,乍看起来会使一个现代的读者感到沉闷;然而帕斯卡尔思想中的一些光辉的片断往往就存在于神学的夹缝之中。他所继承的冉森派教义,实质上是宗教改革中加尔文派的一个变种,代表着资本原始积累的要求。一切神学理论都不外是世俗利益的一种伪装;只要把神学还原为世俗,就不难发现掩盖在神学外衣之下的思想实质。此外,冉森派与耶稣会的论战虽然是在一个狭小的神学领域范围之内进行的,帕斯卡尔本人的思想却在许多重要问题上突出了这个狭小的范围,既在思想内容方面,也在思想方法方面。近代辩证法奠基于康德,康德的来源之一是莱布尼茨。莱布尼茨于1672年至1676年侨居巴黎时,结识了冉森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阿尔诺,并深入研究了帕斯卡尔的手稿,受到他很大影响。众所周知,莱布尼茨对自动机的研究就是由于受帕斯卡尔设计计算机直接启发的结果,这是近代计算技术的开端。极限概念则是又一个影响,它奠定了近代微积分学的基础。但帕斯卡尔对莱布尼茨的影响远不止于此。近代思想史上的一个重要契机是古代奥古斯丁观点的复活。据控制论创始人维纳的看法,现代物理科学革命并非始自普朗克或爱因斯坦,而是始自季布斯;控制论就是在宇宙的概率熵之不断增加这一季布斯的观点以及更早的莱布尼茨的信息观念的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维纳认为季布斯所提出的概率世界在承认宇宙本身结构中有着一种根本性的机遇因素这一点上,非常之接近于奥古斯丁的传统。帕斯卡尔本人既是近代概率论的创始人,同时作为冉森派最突出的理论代表,他又在思想史上重新提出了奥古斯丁的观点。从而帕斯卡尔的思想就构成为古代与近代之间的一个重要的中间环节。从帕斯卡尔经莱布尼茨至康德的这一线索,提供了近代思想史上最值得探索的课题之一。然而这样一条线索,以及一般的近代思想的发展之与思想方法论之间的相互关系,却常常为历来的研究者们所忽视。(佚名)

思想的苇草

生来就有一种宗教气质的人是有福的,生来就是一个快乐主义者的人亦是有福的,虽然他们是两种不同的福分,并相互觉着对方的悲惨。真理并非总是采取逻辑的形式,甚至并非总是采取语言的形式,诚如歌德所言,只要它像在我们四周轻轻飞翔并带来和谐的精灵,只要它像庄严而亲切的绕梁三日的钟声,那就够了,这就是我们对《思想录》满足的最大理由。无论如何,各种幸福之间的差别毕竟小于各种痛苦之间的差别,每一种痛苦都是独特的、个别的。所以,从一个人的痛苦比从一个人的幸福更能了解一个人。《思想录》中充满了痛苦,这种痛苦并不是源于作者个人的得失,而是源于作者对人生的困惑和自己所体察到的人类的悲哀。

天才是埋不住的,除非他自己掩埋自己。有几个思想家是留给我自己的,我心里总是默默地给他们留着地方,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进入,我也不知道这个日子的早些来临是幸或者不幸,但我知道,那是在我心如死灰的时候,虽然,也许从那死灰里又会长起一种绿色的植物,只要我的心还没有冷到冰冻三尺,没有板结到不能灌溉,我就要悄悄地和他们谈话。不知为什么,在众多与我交谈的人当中,帕斯卡尔是来得最频繁的一个,或许是因为他那本《思想录》与我的思想贴得最紧。

在《思想录》中,帕斯卡尔有一句名言:人是能思想的苇草。思想形成人的伟大。它启示我们,即使不奢望自己伟大,但仍然可以做一株能思想的苇草。尽管微小幼稚,但我们思考着,是对自己的最大尊重,而正是在这种尊重中,我们超越了自己,超越了平凡。这本书已经诞生了300多年,可是第322年我才看见它的真正存在。在帕斯卡尔之前,有培根,有蒙田,但他最后一个为我所知。与另外两人相比,他必须最后为我所知,因为没有思想的积淀,就无法接近他。我们很早就能读懂《培根人生论》,再过上一些年才可以读懂《蒙田随笔(集)》,而帕斯卡尔《思想录》的姗姗来迟是一个定数。这三部西方三大经典,最后一部最耐人寻味,只有它能陪你到阅尽沧桑和人情的老年。帕斯卡尔说出了我们虽有感悟但永远也说不出的东西。他用一串串精神的记录证明,他是一根最有尊严的苇草。这个体弱多病的人,就像芦苇在风中摇摆,但在思想中有着哲学家的坚定。

《思想录》向我们指明人是为思想而生存的事实,“而思想的顺序则是从他自己以及从他的创造者和他的归宿而开始”。但帕斯卡尔遗憾地看到,世人很少想到这一点,人们只是想到物质享受、娱乐、赌赛,“想着打仗,当国王,而不想什么是做国王,什么是做人。”300多年后,这一切有什么重大的改变吗?没有。所不同的是,现代人不想打仗,不想做国王了,人们想得更多的是钱,是色,是名,是国王以下的官位,是一切虚浮而功利的东西。“我们是如此之狂妄,以至于我们想要为全世界所知,甚至于为我们不复存在以后的来者所知。我们又是如此之虚荣,以至于我们周围五六个人的尊敬就会使得我们欢喜和满意了。”其实《思想录》早就告诉我们,我们不只是一些脆弱的苇草,我们更是一些平庸的苇草,是深深地沉湎于世俗的苇草,湿漉漉的叶片坠满了简单而低层的欲望。也许,这是普通的芸芸众生不可超越的命运。

因而我们这个世界需要哲学家和思想家来澄清一些迷惘,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满足于人生表面的光怪陆离和虚华。我庆幸自己还算是一个热爱思想的人,我不喜欢没有思想的文章和艺术,不喜欢没有内涵的任何东西,我向他们学习思索,在他们的书中检验自己的分量。帕斯卡尔的《思想录》使我得到了彻彻底底的满足。也许人们会想,思想是多么累人的一种生活啊,可不管它由于本性是何等的伟大,也不管它由于缺点是何等的可笑,正是它使我们有别于其他动物,并持有一份尊严。既然人是一根脆弱的苇草,那么思想的纤维不是可以让这苇草结实一些吗?(佚名)

帕斯卡尔是一个天才式的人物,当他还是一个11岁的不谙世事的少年的时候,就写了论文《论声音》,发现了欧几里得第三十二命题,16岁写了《论圆锥曲线》,完成了帕斯卡尔六边形定理。关于数学的问题,关于物理学的问题,在很早的时候就吸引着这个少年的兴趣,这兴趣使他提早地开始了自己的科学生涯,19岁制造了计数器,为计算机的发明奠定了基础,pascal语言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以后他又提出了“帕斯卡尔三角形”,发现了密闭流体能传递压强的物理学定律(帕斯卡尔定律),他还发明了注水器、水压计,改进了气压计,这是科学界的幸运。然而这位天才的命运却是悲惨的,母亲在他3岁的时候离开了他们,9岁时,尽职的父亲带着他走出了故乡克勒蒙,去往巴黎。这是最早根植在他生命中的矛盾因素,这些因素长久地储存在心底,家乡美丽的原野、农田与周围的火山遗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冷静与热烈的自然状态给他敏感的心灵以强烈的震撼,并沉淀在体内,静静地等候着他的成长。有一天这种冷静与热烈的状态相遇了,义无反顾地把他引领向矛盾的彼岸,推至思想的巅峰。

他不知道母亲是谁,姐姐扮演了母亲的角色,尽管逼真,却是一种错位。他爱自己的姐姐和妹妹,与她们相依为命,姐姐母亲般的关怀和与妹妹心有灵犀的思想通融弥补了幼年的不幸,但是他心底永远都空余了一个位置,那位置无人可以替代,即便姐姐对他关怀无微不至直至生命的最后时刻。失去母亲的经历使他在潜意识中一直都处在惊恐之中,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而妹妹雅奎琳即将出嫁的时候受到哥哥的影响,在父亲去世的时候进了修道院。他与妹妹之间一直有着一种相通,一种思想上的高度一致,他们互相认同、互相鼓励,在交流中相互影响。自己对上帝的皈依使得妹妹遁入基督,这使他深感内疚,进入了另一种矛盾。他热爱上帝,把自己交付给上帝,但是当妹妹追随自己投身上帝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从此失去了妹妹。父亲和妹妹,生命中两个挚爱的人相继离去,他陷入了极大的孤独和绝望,爱与失去构成的矛盾深深地折磨着他。

那个爱过他或者被他爱过的人是谁?无人知道。但是,谁都相信他曾经真实地爱过,他的《论爱的激情》对爱情同样抱有极大的矛盾,在赞美的时候担心,在追求的时候恐慌,他把自己又一次置于矛盾的境地。“如果一个男人心灵中有什么地方是温柔的,这个时候他是处在爱情中”,他在说爱的箴言,还是在表白自己?当他意识到自己心灵那片温柔的时候,他又矛盾地看到“以爱情开始而以野心结束的一生是幸福的”,他的野心是指思想吗?思想,人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他的爱屈尊于他的思想。在《思想录》中他坦言道:爱情的结果是可怕的。在赞美爱情的时候他开始害怕爱情,这种矛盾的结果使他终身未娶。他逃离了爱,却成全了思想。

他31岁时的一天,他乘坐的马车坠入塞纳河,远去的河水带走了两匹马,而他却奇迹般地存活了。他要感谢,感谢命运,感谢一种拯救他生命的东西,这种东西模糊地站在自己的前方,这么多年来自己竟是无端地放过了对这东西的认识和思考,于是那一夜,他坐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翻开了《新约全书·约翰福音》。当他反复咏诵这些经文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召唤,他逐步走进一种状态,开始痴迷于书中的一切。他的思绪飞泻,直扑而来,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确切的细节,但是那一夜在他短暂的生命里却构成了一个转折点。他的身体日趋衰退。逐渐地,他离上帝近了,离生命远了。“思想,人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当我们在昏暗的夜灯下细读他的思想和他的人生经历的时候,我们知道,那一时刻他离生命很远,但是离我们很近。

帕斯卡尔一生的主要著作是《思想录》和《外省通信》。后者常常被看做是法国古典主义散文的奠基之作。《外省通信》写于1656年1月至1657年3月,起因于冉森派与耶稣会的冲突。帕斯卡尔代表冉森派,以“蒙达尔脱”的笔名,假托写给一个外省朋友,在信件中揭露和抨击了耶稣会士的道德松弛倾向,捍卫了冉森派的立场。我们在其中可以看到帕斯卡尔特有的明快有力、步步紧逼的论辩方法。

在西方思想史上,以随笔的形式谈论人的思想的,还有蒙田的《蒙田随笔集》。一个国家即使有诗、戏剧以及后来的小说,如果没有像样的精美散文,就称不上文学大国。蒙田开创的随笔为散文开拓了最高级的文学形式,而且以其直截了当、言之有物、极富启发性的特点而为其他散文的写作树立了标准和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