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伛说:“不,不可以!你不是学‘道’的人。卜梁倚有圣人的才质而没有圣人的根器,我有圣人的根器却没有圣人的才质,我想教他,或许他可以成为圣人吧!就是不能,以圣人之道告诉具有圣人才质的人,也容易领悟的。我告诉他要持守着,持守三天而后能遗忘世故;已经遗忘了世故,仍然持守着七天以后就不能被物役;心灵已不被物所役,继续持守,九天以后就能无虑于生死;已经把生命置之度外,心境就能清明洞彻;心境清明洞彻,而后能体悟到绝对的道;体悟到绝对的道,而后能不受时间的限制;不受时间的限制,而后才能没有死生的观念。大道流行能使万物生息死灭,而它自身是不死不生的。道之为物,无不一面有所送,无不一面有所迎,无不一面有所毁,无不一面有所成。这就叫做‘撄宁’。‘撄宁’的意思,就是在万物生死成毁的纷纷烦乱中保持宁静的心境。”
南伯子葵说:“你从哪里听来得‘道’呢?”
女伛说:“我从副墨(文字)的儿子那里得来的,副墨的儿子从洛诵(诵读)的孙子那里得来的,洛诵的孙子从瞻明(见解明辙)那里得来的,瞻明从聂许(心得)那里得来的,聂许从需役(实行)那里得来的,需役从於讴(咏叹歌吟)那里得来的,於讴从玄冥(静默)那里得来的,玄冥从参寥(高邈寥旷)那里得来的,参寥从疑始(迷茫之始)那里得来的。”
尹喜、文子、徐甲都觉得李耳把练气功讲到这个程度不能再往下讲了,下一步就是要靠他们自己去练,就向李耳告辞。因为他们上午还有许多事要做。
他们临走时,李耳对尹喜说:”你若下午有时间,可以找一个能游泳的地方,我教你们把‘欲’称一称?”
徐甲一听,连忙到屋檐下拉出一张鱼网:“老师,好长时间没有捕鱼了,咱们把网带上,可以拉到很多鱼,再带上秤,看哪一条鱼最重!”
李耳把徐甲手中的鱼网扯下放到地上,“你这个人就爱打岔,我说的是在水中把‘欲望’称一称,不是去称鱼?”
文子不断地眨着眼睛:“欲望哪有重量?还要用水去称!”他不可思议地摇着头。
正要走的尹喜听到要称“欲望”,扭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李耳,当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听到李耳再次说是称“欲望”,觉得李耳肯定有他独特的做法,便说:“行!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也不要准备,”李耳对他们说,“只要有个能游泳的地方就行了。我知道,你们现在还怀疑我的说法,不过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
李耳送走他们后,把刚才展开的三卷书简抱回屋里,又继续写他的书了。
到了下午,尹喜、文子、徐甲都来了。既然是游泳,那自然是到有水的地方了,徐甲坚持要带鱼网,李耳也只好同意。
他们几个人走出了函谷关门,尹喜领着沿弘农河边往上走。他选择的地点,在函谷关斜对面梁村的前方,那有一处月亮池。
既然是沿弘农河边走,徐甲边走边指着河水说:“你们瞧,这河中有鱼,又是顺河上,正好可以拉网捕些鱼。”说罢便跳进了河中。河中的水不深,只淹到膝盖上。
尹喜也跟着跳到水中,挡住徐甲撒网,说:“咱们还是先去芦苇水潭,等回来再撒网拉鱼,不然,这样会耽搁时间的。”
“耽搁什么时间?”徐甲快步在水里跳着朝上游跑,“这刚好是顺路撒网。”
别看尹喜是函谷关关令,可他从来没打过鱼,也从来没有在流水河中抓过鱼,就指着徐甲说:“哪有像你这样在河上游撒网的,要抓鱼还不把网撤到河的下游?”
“哈哈哈!”李耳笑了,“尹喜,我说你真是个旱鸭子,怎么连在流水河中抓鱼的规律也不懂?”
“流水河中抓鱼的规律是什么?”
“流水河中的鱼,”李耳解释道,“一般都是往上游,而不是往下游!徐甲撒网的位置,正是抓鱼的地方。”
“流水河中的鱼为什么不顺水往下游?”尹喜还是不明白地问。
“叫徐甲给你解释吧!”李耳和文子都跳到弘农河里,在徐甲的下水地方用脚踢着河水,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在赶着鱼。
“哪有像你们这样赶的!”尹喜望着李耳和文子说,“这不把鱼都赶到下游去了,可徐甲在上游,哪能网到鱼?”
徐甲在上游喊道:“关尹令,你用脚踢水,再看看河中的鱼是往上游,还是往下游。试一试,你就明白了。”
尹喜用脚踢着水,低头注意看河中鱼,果然是往上游,而不往下游,奇怪地问:“这是为什么呢?”
在他身旁踢着水的文子解释说:“鱼长着鳞甲,逆着往上游,不翻鱼鳞;相反地,顺着往下游,水冲得会翻它的鱼鳞。所以说,一般鱼受惊后是逆水而游的。”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待他们几个踢着水,走到徐甲跟前的时候,徐甲把网拉起,果然其中网了不少鱼。他们几个一起动手,把鱼从网上摘下,放进徐甲早准备好的鱼篓里,继续朝上游走,边走边抓鱼。
到了该转弯的地方,尹喜喊了一声,徐甲收起最后一网鱼,跟着尹喜径直朝东走去。走过一处开阔的庄稼地,便进人一片茂密的有两人多高的芦苇丛中。芦苇中各种水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分外好听。有一种水鸟是背黑肚白眼绿,一点也不害怕人,还不时地落到他们肩上,叫了几声,又朝前飞去,分明是给他们引路。
他们几个沿着芦苇中的硬埂走了一段路后,拨开芦苇,果然看到前边有一潭清澈透底的水潭,像个大月牙似的,嵌在芦苇之中。在斜阳的照射下,青石见底,水色变幻无穷,闪光的地方像银鳞,深苍的地方像绿缎,四周呈浅蓝,中间呈幽碧。潭中的小黑衣鱼只有三寸长,成群结队,像排练过似的,一会儿变成这个队形游向东,一会儿又变成那个队形游向西,分外好看。
这个月亮潭边浅中深,早就忍耐不住的徐甲迅速脱掉衣服,跳入潭中,游到潭中央叫道:“喂,你们快下水呀,这水好凉快!”他在那里“卟卟嗵嗵”地游着。
李耳和文子也脱了外衣,跳入水中。尹喜是个“旱鸭子”,自然不敢学着他们猛地跳入水中,而是脱了外衣,用脚试探着走向水中。他还没有站稳,忽然觉得脚下有个东西在拉他,惊叫道:“有大鱼咬我的脚……快来人……”话音没落,就被拖到了水中,他在水中乱扑腾着。
“文子,不要和他开玩笑了。”李耳见是文子在捉弄尹喜,忙游了过去,把尹喜扶到水浅的地方。
尹喜擦着脸上的水,对文子吼道:“你再当鱼咬我的脚指头,上了岸后我就把你当鱼煮着吃。”说着,他挥了挥有力的拳头。
文子又从水底钻出,毫不示弱道:“在岸上我打不过你,可到水里你就成了我手下的败将,不信,咱俩再较量较量!”
“滚你的吧!”尹喜用水泼着文子。
文子给尹喜作了个鬼脸,“我是和你开玩笑,哪能让你呛水呢!刚才我是嫌你下水慢,所以拉了你一把。现在大家都尽情地游吧!”
李耳已游到潭的中央,对他们三个说道:“你们现在注意我的动作,看‘欲望’有没有重量?”说罢,他平躺在水上,头、胸、脚全在一条线上,只一会儿,全身就要下沉;他急翻了个身,直立于水中,头部露出,定格似的一动不动……
“这谁还不会!”徐甲和文子游到李耳身边,平躺在水面,把手放在身下划着,可就是头、胸、脚不能同时露出水面。他俩不服气,一翻身,直立于水中,手在水中不断划着,头才一浮一沉地露出水面。
李耳对他俩说:“你俩再看我的动作。”说罢,只见他做了个深呼吸,吐出腹中之气,闭目一会儿,不用手划水,就平躺在水上,头、胸、脚全在水上;接着翻身立于水中,手仍然不动,头部露出水面。
文子和徐甲照着李耳的动作做,可还是沉到了水中,不一会儿,用手划着露出水面,问道:“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去无欲,才直立。”李耳静静躺在水面上说,“你俩先要全身放松,去掉心中所有的欲望,才能慢慢飘到水上。有了欲望,就会下沉,不信,你俩试试。”
文子和徐甲听了李耳的话,先是深呼吸一口,吐掉胸中的浊气,去掉心中的欲望,再去做李耳刚才的动作,是比刚才好一些,能浮到水上一会儿,不过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李耳又对他们说:“我原来隐居时,没有一点欲望,平躺在水面上,头、胸、脚三点露出成一条线,能半天时间一动不动地躺着。现在不行了,有了写书的这个欲望,只能在水面上躺一会儿,说明我还需要不断地去掉这个欲望,无欲则轻吗!”
尹喜、文子和徐甲在水中游着,通过李耳的这个示范动作,都觉得老师今天在水中称“欲望”给他们的启发太大了,看来人只有不断地去掉那些过多的欲望,才能活得更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