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台州太守闾丘胤,受到丰干指引,慕名来访寒山文殊、拾得普贤二人,寺里大众正纳闷着,“何以一位大官却来礼拜这等疯狂的人?”这时,寒山、拾得突然喝道:“丰干饶舌!弥陀不识,礼我为何?”两人挽臂笑傲,跨出寺门,走向寒岩,从此再也不曾出现在国清寺。闾丘胤于是带着医药、衣物前往寒岩拜谒寒山喝喊数声:“贼!贼!”便缩身回岩缝中,又大喊,“奉劝诸君,大家好好努力吧!”说完,岩缝自行封合,二人从此杳无踪迹。闾丘胤在哀慕之余,请寺僧道翘捡寻他们的遗物,只于林间抄得三百多首诗偈,编录为《寒山诗》,拾得写在国清寺内的诗偈,也收进《寒山诗》中。
06.奇人布袋和尚
不知名氏,来历不详的布袋和尚,自称“契此”。他是五代明州奉化人(或说四明人),笑口常开,蹙额大腹,经常佯狂疯癫,出语不定,就地而卧,给人随遇而安、欢喜快活、逍遥自在、大肚能容的深刻印象。其形象手持禅杖,肩荷布袋,所有供身资具通通放在囊袋中。
他一生奇事不胜枚举,高兴时卧在雪里,雪也不沾身;能够预卜吉凶和气候。天晴时,穿着高齿木屐,跑到桥上,竖膝而卧;雨天则穿上湿草鞋,在路上急急行走,表示天将下雨。每一次都很灵验,被认为是一大奇人。
布袋和尚随缘度众,处处显示禅机。据《景德传灯录》卷二十七记载,一次,有一位禅僧走在布袋和尚前面,和尚从该僧背后摸了一下,禅师回头,和尚就说:“给我一文钱。”
禅师回答:“道得出,便给你一文钱。”和尚立刻放下布袋,叉手而立。
又有白鹿和尚问他:“如何是布袋?”他即刻放下布袋。
又问:“如何是布袋下之事?”他则背着布袋走了。
后梁贞明三年(917年),布袋和尚端坐在明州岳林寺东廊下的一块磐石上,将入灭前,说了一偈:“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说完安然坐化。
据说,至此,众人才知道行履疯癫的布袋和尚,原来就是弥勒菩萨的化身。不久,有人在别州看见和尚仍背着布袋到处走,于是世人竞相描绘他的图像供奉在家中。据说,他的全身舍利至今仍完好保存在岳林寺大殿的东堂上。
今天,一走到寺院,在山门前就可看见笑意盈盈的弥勒菩萨,好像在欢迎每一位上山的信徒或游客。以下的诗偈,最能说明菩萨的满腔欢喜:
“眼前都是有缘人,相见相亲,怎不满腔欢喜;
世上尽多难耐事,自作自受,何妨大肚包容。
大肚包容,了却人间多少事;
满腔欢喜,笑开天下古今愁。
大肚包容,忍世间难忍之事;
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
07.东坡僧友佛印禅师
宋朝著名诗僧中,当以与诗人苏东坡交游的佛印禅师最特殊。佛印是江西浮梁人,幼如神童,两岁就能读《论语》,拜宝积寺日用为师,法号了元。佛印曾参访圆通居讷禅师,极受器重。后住云居山,遍参诸师,与苏东坡、黄山谷等当代名士交往,留下不少千古佳话。
一日,苏东坡与秦少游一起谈禅论诗,一人恰巧经过,满身虱子。苏东坡说:“那人真脏,身上长满虱子。”秦少游则认为虱子不是身上污垢所生,而是从棉絮中生出来的。两人因此争论不休,便请佛印禅师来评定是非。佛印禅师作了一首诗:
“一树春风有两般,南枝向暖北枝寒。
现前一段西来意,一片西飞一片东。”
不分高下,没有对错,不落两边的答案,这正是佛印禅师禅机妙用的善巧风格。
一次,苏东坡拜访佛印禅师,佛印禅师对他说:“人都坐满了,此间已无学士坐处。”
苏东坡回答:“可暂借和尚的四大为座呀!”
佛印禅师见苏东坡与他论禅,于是说:“学士!我有一问,道得即请你坐,否则请解下玉带留在本寺。”苏东坡一向自命不凡,以为准胜无疑,便答应了。
佛印禅师说:“四大本空,五蕴非有,请问学士要坐在哪里呢?”
东坡哑口无言,只有解下玉带了。
又有一次,苏东坡作了一首诗,扬扬得意,自认为悟境深远,就派书童过江,送给对岸金山寺的佛印禅师印证。诗云: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佛印禅师看了,拿笔批了两个字,就叫书童带回去。
苏东坡以为佛印禅师一定会赞赏自己修行参禅的境界,急忙打开禅师的批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放屁”两个字,不禁无明火起,于是乘船过江找禅师理论。
船快到金山寺时,佛印禅师早站在江边等待苏东坡,苏东坡一见禅师就气呼呼地说:“禅师!我们是至交道友,我的诗,我的修行,你不赞赏也就罢了,怎可骂人呢?”
禅师若无其事地说:“骂你什么呀?”苏东坡把诗上批的“放屁”两字拿给禅师看。
禅师呵呵大笑说:“哦!你不是说‘八风吹不动’吗?怎么‘一屁就打过江’了呢?”
苏东坡惭愧不已。
二十八岁时,佛印禅师驻锡江州承天寺,后又住持淮山的斗方寺、庐山归宗寺、丹阳金山寺等九大道场,其间也曾住在云居山,前后四十年教化众生,德风广化。宋神宗钦仰他的道风,特赐以高丽磨衲、金钵,赐号“佛印禅师”。
08.癫僧济公和尚
济公,俗名李修元,浙江天台县人,生于宋高宗绍兴十八年(1148年)。父亲李茂春,原在天台县做官,为人淳厚,不慕荣利,后便辞官归隐。李茂春与夫人王氏,年近半百却无子嗣,后来他们往天台祖庭国清寺礼佛求子,生下一子,便是后来的“济公”。
李修元自幼博览诗书,文理精通,喜好思维,尤擅长歌赋。十五岁,父母谢世后,往杭州灵隐寺,依止瞎堂慧远和尚出家,法名“道济”。慧远对他并不多讲话,只是教他坐禅。道济在寺里过了两个月,除了听闻两次说法,自己看经外,其余时间都是面壁静坐。慢慢地,他开始感到不耐,寺院里戒规森严,这个不许,那个不能,又不得食肉饮酒,实在难受,于是向和尚表明还俗的想法。他还振振有词地说:“六祖大师曾说:‘道由心悟,岂在坐也?’还作了一首偈颂:‘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既然如此,又何必整天呆坐?”
老和尚说:“坐禅乃僧家本务,欲成大器者,须止观并重,定慧等持,岂可舍止而求观,去定而求慧?达摩祖师尚且面壁九年,岂可断言坐禅是发呆瞎坐!”
道济一时无言,退了还俗念头。道济虽然暂时安住下来,但是乏酒缺肉一事,最叫他放不下,而且眼看着老和尚并无特别教导之处,心里总是不能安分。一日,道济寻了机会来见老和尚,一心渴望着和尚指点一二,好叫他明心见性,开悟成佛。老和尚道:“你才来两个多月,如此着急,纵使慧能大师,仍有八个月的碓房之役,你初入佛门,这般不能忍耐吗?”
“弟子不是不能忍耐,祖师有言:‘迷来经累劫,悟即刹那间。’既然可以刹那而悟,何必累劫枉受辛苦?”
慧远和尚沉思片刻,说道:“也罢,你上前来!”随即拿起禅板,往道济脑门上打,大声喝道:“自家来处尚不醒悟,倒向老僧寻去路,且打你这个没记性。”道济被这突如其来的棒喝打倒在地,忽然间站了起来,一股脑儿朝瞎堂慧远和尚撞去,把老和尚撞倒在地,头也不回地就冲出了门外。老和尚高叫:“有贼啊!”众僧闻声,跑来抓贼。老和尚道:“这道济僧偷了禅门大宝,今日且休,待明日我亲自向他讨取。”众僧闻言,各自散去。
吃了一记瞎堂慧远和尚的棒喝,道济晓悟了自家本来面目,无限快活,跑到禅堂大闹一番,惹得僧众个个恼怒不已。监寺一状告到慧远和尚处,请求和尚清理门户,将道济迁单。岂知老和尚批下十个大字:“佛门广大,岂不容一癫僧!”自此,“道济癫僧”之名,不胫而走。
道济把一“癫”字认作本来面目,成日疯疯癫癫,生活起居也不按照常规,穿衣吃饭总带三分癫意;时而面壁静坐,时而同一班孩子玩耍,酒瘾一发,便呼朋引伴到酒店大醉一番。灵隐寺的僧众见道济不守清规,都来禀报,然而瞎堂慧远和尚并不因此惩治道济,只是要寺僧多容忍他、接纳他。
一日,一位员外的老母重病难愈,监寺正领着大众在佛殿为她诵经消灾,这时道济一身酒味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盘肉,朝佛前一坐,边唱歌,边吃肉。监寺怒不可抑,喝斥他:“佛门是清净的地方,你竟敢在这里扰乱撒野!”道济笑道:“你们这帮秃驴,受施主的斋供,却在这里假装正经,有口无心,哪有我吃肉唱歌的利益大?”监寺无可奈何,只得请瞎堂慧远和尚主持公道。老和尚问道济为何扰乱佛堂,道济道:“弟子见施主十分诚心,特地唱一首山歌为他消灾解难。”和尚问:“你唱的什么歌?”道济道:“弟子唱的是:你若肯向我吐真心,包管你旧病儿一时好。”和尚一听,点一点头。大众正要向前理论,这时候,那员外的仆人跑进来禀报:“老爷!老夫人说在睡梦中闻到一阵肉香,病全好了,您赶快回去吧!”员外一听,又惊又喜。道济便是这样常常带着三分癫意,到处行侠仗义,于戏笑中显神通,从谩骂里见真章。
瞎堂慧远和尚圆寂后,灵隐寺换了一位新住持,一向看不惯道济的监寺,便请求住持用计将他逐出寺院。道济因为新住持的刁难,一气之下离开灵隐寺,投靠西湖近郊的净慈寺德辉长老。德辉长老道行深、禅机利,因此与道济颇为投缘。由于道济的文笔佳,就在净慈寺担任书记,处理文书。
道济的生活始终离不开酒肉,特别是饮酒,总是不醉不归。但是癫癫醉醉的道济,仿佛进入游戏三昧,屡次藉神通替人消灾解厄,扶弱济贫,也因此结交了许多达官显贵。后来净慈寺不慎毁于祝融,就全仰赖道济的神通募化,不但得皇后应梦布施,连同建寺用的四川大木,竟也神奇地由古井涌出,时人无不称奇,皆谓道济实是活佛。至今,西湖净慈寺的运木古井犹在,而当时道济所写的募化榜文,精深微妙,真切感人。
宋嘉定二年(1209年),道济预知时至,沐浴更衣,端坐而化,世寿六十二岁,法腊四十四。荼毗时,舍利如雨,供奉于虎跑寺。一代活佛,就此辞世。一生任性逍遥,游戏人生的济公活佛,注重修心,不拘形式,放浪形骸,他所彰显的是一种自然天真,随缘入世的度化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