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天津老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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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时令习俗篇(3)

老一辈文史专家李世瑜先生对这王三奶奶做过专门研究。他认为:“王三奶奶的崇拜范围只限于京津一带及沿途各县,往西至张家口。崇拜最盛的是天津。每到庙会期,天津人大有倾城出动之势,北京没有那么盛,但比天津较有组织,似乎把妙峰山当做巫婆神汉的圣地,每到会期,他们都成群结队地到妙峰山王三奶奶殿去朝圣。”如何看待王三奶奶?李老说:“天后距今已经一千多年,关于她的记载太丰富了,以至作为沟通海峡两岸不可或缺的纽带之一,这是很自然的事。王三奶奶距今才一百多年,她的由人而神仙以及她的灵迹,是天后被崇拜的缩影。”看来王三奶奶在天津人的心目中确实是位了不起的人物。类似王三奶奶的情况还不止京津一带有,全国各地都有,所谓“淫祀”,像福建省的陈靖姑(又作临水陈夫人、顺懿夫人),湖南省的戴公、陶公等不可胜计,也都是生前做了许多好事,受人崇敬,死后屡显灵迹,于是尊之为神仙。这是我国民间的一种造神行为,王三奶奶的崇拜无可厚非。

刘二姐拴娃娃,早得贵子

“拴娃娃”是旧时天津卫特有的风俗,这种风俗兴于清中叶以后。当时天后宫大殿天后圣母右侧供有“子孙娘娘”,传说她是专司每对夫妻有无子嗣之事的神灵。凡是婚后无子的妇女均可到天后宫烧香求子(也可以母亲为女儿,或婆婆为儿媳妇),从娘娘神像前“偷”走一个小泥娃娃,回家后,将娃娃藏在炕褥里角,不许损坏。待女子真的怀孕后,将小泥娃娃送往“洗娃娃铺”加泥塑大,供养家中,奉如亲子,俗称“娃娃大哥”,自己的孩子则排行第二、第三……“娃娃大哥”一年一“洗”,容颜上也长大变老,衣饰也有变化。这种“拴娃娃”的习俗在天津曾很盛行,信它的人说很灵验。

“刘二姐拴娃娃,早得贵子”,是天津的一句老俗话,它源于一个故事,有人把这个故事编成了唱本,内容是:

“刘家二姐闷坐鼓楼,手托香腮一阵好发愁。思想起来,过门六个月,夫妻和和美美度春秋。常言道,草留根,人留后,到老无儿事事忧。听人说送子娘娘有灵验,保不去娘娘宫里把头叩。想到此她把主意拿就,拿过镜子梳一梳头。拆开青丝散乌发,黄杨木梳拿在手。有心梳个苏州盘头,可现实有点旧;倒不如梳一个南京革命头,时兴的花儿上头扣。你看她,粉面桃腮生来俊秀,两道弯眉亚赛月钩。通关鼻梁樱桃口,碎玉银牙口内收。她出了大门,把门倒扣,捋顺着大街往前走。小腰身扭儿捏,捏儿扭,扭扭捏捏透着风流,恰似风摆柳,把你魂儿勾。她抬头观看娘娘宫,半新不旧,好大的工程鲁班爷来修。四大金刚模样丑,二姐害怕低头往里走。烧香的人儿,有胖有瘦,瘦的像人灯胖子像油篓。有个老头儿喉喽气喘,有个老太太领着小妞妞。妞妞不过十五六,小媳妇们不过十八九。也有学生来烧香,也有买卖人来磕头。瘦人烧香求长肉,胖子烧香为去油。老头烧香为增寿,老太太烧香把来世修。妞妞烧香为把郎君找,小媳妇烧香为把儿子求。学生烧香为把功名成就,买卖人烧香尽为耍滑头。二姐姐来到娃娃山里头,有群小孩推牌九,有群小孩打跟头,歪毛、淘气生来俊秀,个个都让二姐爱不够。二姐上前把个娃娃捧在手,先叫儿啊又叫肉,你只管跟妈往家走,吃喝穿戴全济你,甭问咱家底厚不厚。儿呀儿,肉呀肉,你三更半夜把胎投!”

“刘二姐拴娃娃”的事在天津流传很广。老年间,京韵大鼓有《刘二姐拴娃娃》,单弦也有《刘二姐拴娃娃》,讲的都是同一人同一事。有意思的是,杨柳青年画还有《刘二姐拴娃娃》。友人李健新近著《天津二百年老漫画》,便收入了这幅画。画面上,刘二姐烫发、着旗袍、蹬高跟鞋,美丽丰满,风姿绰约,“偷”来娃娃,步出娘娘宫。文字标示:“刘二姐她好孤单,膝下缺少一儿男,一心祝拜娘娘庙,娃娃堂里进香烟。拴了娃娃背着走,迈步来到庙门前,二姐天生窈窕体,许多商人将她看:卖茶汤的眼差冲了手,手疼碗落摔了七八半(瓣);卖烧饼的直眼看二姐,来了饿狗吃去多半篮;玩鸟的看她,前来拥挤,笼破白龄(百灵)飞上云端。”健新在他的书中写道:“刘二姐拴娃娃,后来怀没怀上孩子无人知晓,反正她引起街市混乱是确定无疑的。可人家刘二姐就是长得俊,那是错儿吗?”

由“拴娃娃”而出了个“娃娃大哥”,由“娃娃大哥”又派生出“大爷”、“二爷”的叫法。天津卫大都把老大叫“二爷”,而不叫“大爷”,这是因为家里的那位“娃娃大哥”已经是“大爷”了,你就是真的行大也只能叫你“二爷”。林希先生为此专门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就是《二爷》。文中说“天津卫没有大爷。天津俗话,‘大爷’是一种戏称,这位是‘大爷’,就是说这位爷‘阔’、摆谱儿、挥金如土、爱请客。自然还有的大爷有势力,常听有人说:‘他是大爷,少惹他。’天津人说穷横,爱犯大爷脾气,不讲理。所以,老天津人,最忌讳被人唤做是大爷。外乡人不知道天津卫的规矩,走在路上,遇见什么人,称呼是‘大爷’,这位天津人当时就掉下脸儿来对他说‘你才是大爷呢。’这时外乡人明白过道理来了,忙着改口:‘对不住。我错了,二爷。’立即,天津爷们儿笑了:‘就是么,在天津卫,怎么能称呼人是大爷呢?’”天津人在社会交往中,也尊称成年陌生男子为“二哥”,而讳称“大哥”,旧时卖瓜小贩常说:“二哥吃菜瓜,酸甜儿的。”究其原因,也与“娃娃大哥”有关。我小时候在邻居家的炕头上不仅看见过“娃娃大哥”,也看到过“娃娃大爷”,两撇小黑胡儿,穿着长袍马褂,两手前伸,弯腿而坐。等我长大了才知道,敢情“他”才是这家的“大爷”。

城隍出巡,小鬼当家

城隍,一直被民间视为城市的保护神。这种认识源于古代蜡祭中的八神之一——水庸。自古就是人聚为城,墙围成郭,水庸即是最古老的城池守护神灵,在城隍信仰的传承中,从古城池的保护神发展到剪除凶恶、护国保邦之神,同时还兼职掌管阴间之魂。人们将城中的城隍庙看做是与凡间的官署衙门一样的阴间衙门。

天津城隍庙坐落在天津老城内西北角的府署街(也叫城隍庙街),始建于明永乐四年(1406年),成化十九年(1483年)重建,清雍正四年(1726年)邑人缪启乾捐建后楼五座,亦为三津一大古迹。庙内有两个大殿,府、县城隍各据其一,均有塑像。后有一寝殿,塑有府城隍卧像。殿楹有联曰:“唯神则明,无惭衾影;夫微之显,不爽分厘。”县城隍庙有戏台,戏台有楹联一副,为天津名士梅宝璐所书,文曰:“善报恶报,循环果报,早报晚报,如何不报;名场利场,无非戏场,上场下场,都在当场。”用意深远,颇具劝惩世人之旨。庙门两侧有配殿十间,乃“十殿阎君”殿,塑有不同模型的殿堂和刑场。寓意是:凡在“阳世间”做坏事的人,死后“受阎君审判”,按罪受刑,有鞭打、锯身、割舌、下油锅、上刀山等;做好事的人,则“打入轮回再转世做人”。据说这些模型均有活动机关,使人看了有一种恐怖感。

城隍庙会在每年的农历四月初一到初八举行。“城隍出巡,小鬼当家”这句老俗话源于初八夜间城隍庙的那次出巡活动,如今人们将此话引申,是说主人外出小人在家瞎闹腾。

据说四月初八是城隍的生日,这天夜里城隍要出巡。众承办恭恭敬敬地把城隍木偶抬上绿呢大轿。经过装扮的锯齿獠牙的“老都魁”和“老五魁”前后护驾。全体承办人随行于后。行列最前是会头,手持小铜锣,由锣声多少掌握行列的行止快慢。紧跟着是“开路鬼”,边走边舞三节鞭,为城隍开路。相继是锣、旗、伞、扇、回避肃静牌等各种执事。跟着是唢呐乐队奏“大乐”,下边是“香锅”,供沿途善男信女把迎接城隍点燃的香料扔到锅里。最后是城隍大轿。由纸灯、羊角灯、火把照明,浩浩荡荡,威风凛凛。队伍由城隍庙出发,出西门走西关街,直奔掩骨会、白骨塔一片乱葬岗子地区。城隍在荒野下轿,“设公案,理鬼事”,要为孤魂怨鬼申雪冤抑。“老都魁”侍立两侧,“老五魁”由“一魁”领先,其余随后,摇震钢叉,在乱坟中往复奔跑,并不断吹着尖锐的口哨,活像舞台上金钱豹手下的一群小妖。此时遍地喷燃烧酒,发绿色火焰,加重阴森气氛。“五魁”边跑边喊:“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公案上惊堂木连声拍击。时在深夜,野外一片漆黑,如此要闹到两三个小时才原队经西马路西北角进六条胡同返回城隍庙。这就是所谓的“赦孤”。至此,城隍庙会的表演方告结束。会闭时,庙外茶棚,只余残灯三五明灭,庙中人迹已尽,阴气森人,其名曰“残灯默庙”。

天津的城隍庙在清末废庙兴学中列为被废的一座庙,但依照旧例以城隍庙为中心,出过“鬼会”,最后的一次“鬼会”是1921年举行的。城隍庙小学堂乃是全市第一座公立小学,后来更名为市立第十小学。曾在那里上过小学的老人们至今还能记起当时的《校歌》。其中一句是:“撤庙建学培蕴文明,城隍庙首经营,国民教育树先声。”据称住持老道李智深照常住在庙内,他以庙为家,掌管着一部分庙产,直到1952年将庙产完全献交了城隍庙学校。一生依赖城隍庙为生的住持老道李智深于1970年故去,终年81岁。

水梯子,老爷庙,机器磨房全知道

水梯子、老爷庙和机器磨房实为三个地名,都在今河北区地界内。

老爷庙是指旧时小关大街上的关帝庙,此庙建于明万历四十三年,小关第一小学为其旧址。老爷庙附近于清乾隆年间建房成巷,因居民多以编篓为业,俗称篓子胡同。老天津有句谚语:“老爷庙还有三天啦。”指旧时天津的庙会首推天后宫,其次城隍庙,关老爷庙会常被忽略。此话意为:别忙着结束,还有事呢!

机器磨房后胡同原为烟草货栈,后改为泰山机器磨房,1911年后商人吴鹤舫在此建房成巷,始称机器磨房后。机器磨房堪称近代天津的新事物。中国传统的磨房是人推、畜拉,而机器磨房则是以进口的蒸汽锅炉为动力,以此带动质地坚硬而又耐磨的石磨,所以人们又习惯地称之它为“火轮磨房”。取机器磨房为地名且称为“全知道”,多少带有点儿自豪的口吻。天津还有一句老俗话:“奥租界,东天仙,机器磨房极壮观。”这里的机器磨房与前者为同一地方,由此也可看出天津人对机器磨面的看重。

水梯子大街因北运河汲水阶梯而得名,形成于清末。在水梯子大街中段旧时有一座牌坊,进得牌坊往里走矗立着一座庙,叫“尚师父坟地庙”。此庙得之于“天地门”这一会道门里头的“尚师父”。

“尚师父”叫尚俊如,直隶青县人。据传此人擅神仙术,能画符念咒、消灾祛病,用今天科学的眼光看,无非是利用鬼神骗取钱财。尚在当时人气旺盛,竟有“皇清处士郎”的头衔。处士本指未仕或不愿出仕的士人,专指有才德之人,自宋朝起就以此用作授予学人中隐居不仕者的称号。尚以此雅号为自己脸上贴金,更骗得不少百姓的信任。1902年尚病死后,他的信徒、会众在他居住的地方修筑起堂皇的坟地,这就是尚师父坟地。

以往,在这片荒地只有同治年间修建的火神庙,部分为天津八大家之一李善人的菜园等地产。自从建成这处坟地,这里便热闹起来。一些痴迷的信徒还把家迁到坟地周围。后来,此地建房成巷,久之,又出现了尚师父坟地前、尚师父坟地后等地名。这样的地名一直叫了三十多年。1934年天津县钱粮科长张华宜购地建房,以己之“华”字命名尚师父坟地为华安里。1938年改为华安大街。1953年门牌整编时,取“百业兴旺”之意,改为兴业大街。

因此地为尚师父坟地的缘故,兴业大街在半个世纪前已修起了不少商业铺面,每到农历初一、十五,街上人头攒动,叫卖声不绝于耳。卖布头的,兜售小件估衣的,练杂耍的,远来的小贩,附近赶会的,齐聚于此。大街的南面还有练霸王鞭的及法鼓老会等。因笔者小时候常在这里玩耍,对当时的景象依然记忆犹新。

至于尚师父坟地,其实是一座庙,所以人们都叫它“尚师父坟地庙”。我幼时庙还没拆,庙离我家不远,于是常去庙里玩。记得那是铁栅栏式庙门,进得门去,里面是罩棚式大殿,柱子上有刘良璧、吴绍文等人撰写的楹联。中间供有尚俊如的牌位,后面是一座露天大土坟包。庙里常年香火不断,附近有个叫“杨二”的人专干“敲磬”的行当,人们烧过香他便说:“撂香钱啊!”令人不解的是,这座庙的东西两侧还供有关公、大肚弥勒佛、挑水哥哥、柳八爷、眼光娘娘、送子娘娘的泥塑。眼光娘娘身上挂着一吊吊布制的人眼,送子娘娘身旁是一堆堆小泥娃娃。我年幼好奇,一次将送子娘娘旁的小泥娃娃全部兜回家去,老人说,这是要生孩子的,拿一个生一个,拿这么多得生多少孩子?我哥哥在一旁听得此话,赶快把那些小泥娃娃扔到房上去了。这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