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时光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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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春秋记忆(2)

不由分说,赶紧把口袋拿出来,把瓜倒在地上,准备美餐一顿时,不禁全都目瞪口呆,天哪!我们背回来的,齐刷刷的都是西葫,原来我们根本就没有爬到西瓜地里,漆黑中跑到了邻近的菜地去了。懊恼、悔恨顿时涌上心头,先是破口大骂自己笨蛋,接着又是一顿大笑,到后来三个人摸着自己头上咬出的个个大包,像泄了气的皮球倒在了床上。

那堆西葫呢,又被我们三人悄悄拽到小河边,扔下去,顺着水流漂走了。

紧急集合

1969年的黑龙江省边境地区,弥漫着一种浓郁的备战氛围,因为中苏珍宝岛自卫反击战的硝烟刚刚散去不久,两国之间的关系还相当紧张,大有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势。

中苏边境的建设兵团内,同样进行着备战的教育,因为屯垦戍边是兵团战士的两大职责。刚刚到达这里时,我们这批天津学生们,也深深地置身于这种气氛之中。日常队列,操练都是每天的必修课与任务,其中最考验我们的是夜间的紧急集合。从吹响紧急集合号起,起床、穿衣、打背包,直到整装完毕站列,只有五到十分钟,每人都背着被褥、行李、干粮袋、水壶,还要扛着一根棍(当枪用的,连长告诉我们,到战争打起来时,才发枪的。平时操练、练习瞄准、刺杀等都用棍子来代替)。整个连队集合完毕也不过二十分钟,这里包括炊事班、机要班等后勤行政人员,还包括炊具、马车等等。连长、排长都讲:时间意味着胜利,抢时间才能少流血。因此,平时每天都抓紧练习,把棉被捆上拆,拆了捆,旁边还有人掐着表计算时间。连部的人说了,哪一天就要来一次“实战演习”。

一天夜里,我们都在熟睡中,忽然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号声,我迷迷糊糊地感到“战争”果然来了。不敢有一点怠慢,赶紧按照平时训练的程序,穿衣、打背包。坏了l穿鞋时才发现,不知是谁,把我提前放在床前一双刚洗干净的“解放”牌球鞋拿走了,这不是和我过不去吗?我连续大叫了几声:“谁拿我的鞋了?”慌乱中根本就没有人理睬,正在我床上床下找鞋的工夫,同宿舍的战友们已陆续出去列队了,看看实在是没有时间了,我匆忙的穿上一双塑料底的布鞋就跑去站队。全连队很快就集合完毕,以排为单位,点名、报告,连长简要地做了“战前”转移动员,然后在月光下,部队就开始了急行军,向山里转移。

初秋的北大荒之夜,寒意袭人,我们迅速地穿行在白桦林中。糟糕l我的塑料底这时可要了我的命!山林里到处是露水,滑漉漉的,到了上坡爬行时,根本就蹬不上劲,迈一步,往后滑两步,下坡时,一个劲的往前溜,这样走下去,跟不上队伍不说,只要有一个稍大的陡坡,就会发生危险,人不知道会滑到哪个山润里去。

“怎么这么慌张,穿着这种鞋就出来了”,忽然间,身后传来甜甜的声音,回头一看,是我们三班漂亮的女班长,也是一个哈尔滨的女知青。原来我们急行军是按班、排序号,单列行军。我是二班,因个子小,捧在最后一个,后面就是那个漂亮班长带头的女生班。她说着话,就开始抓住我的背包,上坡时在后面推着我,下坡时则拽着我。有几次,我差点把她也扯倒,真不好意思。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接受一个女人这样的帮助呢?好几次我想摆脱她的帮助,都没有成功,她死死地拉住我的执著劲真让我感动。刮着瑟瑟秋风的寒夜,我看到她累得满头大汗。不行,我急中生智,干脆把鞋脱了,这样果然不滑了,也终于使她放手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连队一直走出了大山,走上了平道。两只脚却在坎坷的山路上全磨破了,袜子早已没了底,脚掌上血淋淋的。

正是有了漂亮女班长的帮助,才使我增长了大丈夫的勇气,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光着脚在充满荆棘的灌木丛中经受了锻炼。

真的感谢这位无私的女性,她的真诚、热情使我难以忘怀。可惜时间太长了,忘记她的名字,只记得她姓林,还有那双大眼睛。

挨饿

在刚到黑河建设兵团的时候,连续两年遭受了自然灾害,造成产粮区的大幅度减产。当时的兵团领导为了不给国家造成更大的负担,决定勒紧裤带,度过难关。这下可苦坏了成千上万的广大知识青年。

当时连队中的一日三餐,基本上是以面食为主。但知青们吃的都是发了芽的、多年库存的小麦,磨出面粉蒸出馒头来是发黑、发粘并略带霉味的,即使如此还吃不饱。每顿饭一人只能分到两个很小的馒头,再加上副食品又极度匮乏,一周也吃不到一次肉,同时劳动的强度又很大。因此,“饿”是大家共同的感受。

时间一长,大家在食堂吃饭摸出了窍门。因每顿都有一大盆疙瘩汤或棒渣粥之类的稀食,先到先盛,吃光为止。因此大家总结出“想吃干的慢下勺”、“想多吃盛半碗”等规律。“盛半碗”就是少盛快吃,等别人的一碗还没有吃完,自己已经胜利的去盛第二碗,既不用排队,又可捞干的,端到桌上就可以慢慢的品尝了。等先盛满一碗的吃完,再去时就不能保证了。喝完稀的,再去品尝那两个小馒头。这种吃法,被我冠以“高效满负荷就餐“。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小青年们也是最能吃的时候。没有吃的,只能到处寻找。记得有个哈尔滨的知青,长的人高马大的,饭量又大。有一段时间总看他往马厩跑,后来才听说喂马的老职工反映,他天天去偷喂马的豆饼,然后碾碎了烤着吃。消息传出,连队也就加强了管理,别的知青想去也不能了。偶尔连队的供销社小卖部来点罐头、饼干之类的食品,一会儿就被抢光,最后连白糖也在抢购之列。有个天津的知青,饥饿难忍,好容易买到一斤白糖,自己躺在被窝里,不一会儿就吃光了,不想很快就呕吐不止,脸色绿得吓人。听连队卫生员说,那种糖不是甘蔗的,可能是甜菜榨的,吃多了是要中毒的。

六十年代末,正是中苏关系极度紧张的时候,当时连队也经常操练,备战是当时的一项重要任务。为此我们每个人都发了干粮袋,每个人都分给一袋炒面作为战备粮。这下可救了不少人的“饥饿”命,尽管是连队三令五申,不许吃,但架不住饥肠辘辘和炒面香味的诱惑,很多人一点点地蚕食,以致把一袋的“战备粮”都吃光了,但怕违反“军事纪律”,又偷偷的把袜子、内衣等塞进干粮袋,操练时扛在肩上,蒙骗领导。好在是“战争”终于没有爆发,也算是蒙混过关了。

挨饿的事真是说也说不完,现在回想起来像笑话,可当时的滋味是很难受的。真正让我难忘的是一次意外发生的紧急集合引起的挨饿。大概是七十年代初冬的一个傍晚,我们劳动结束,刚要吃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外面有飞机!要知道在那个边远的地区,又逢中苏边境关系紧张的形势下,是极少看到飞机的,更何况据目击者说那天飞机飞的又低又慢。可能是连队的领导们为了增强我们的战备意识吧,我们刚刚排队打好了晚饭,吃了两口,突然响起了紧急集合号,食堂里电灯一下子熄灭了,大家慌忙之中向食堂外面的操场跑去……

等到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再回到食堂时,食堂里只剩下凉汤凉菜,刚刚领来还没咬一口的黑馒头早已不知去向。后悔没有装在口袋里,不知让谁占了个便宜!

那一夜,劳累寒冷再加上饥饿,难以入睡。至今想起来,那滋味真是刻骨铭心,无法忘却。

捉狼

冬季到了,白雪皑皑,这是北大荒最好看的时期,也是我们几个爱玩的知青最兴奋的时候。因为我们可以去雪地里下套,捉各种动物了。

最好捉的是野兔。当地的老职工告诉我们,大雪天兔子都要出去找食。由于冬天雪大,兔子都要跳着向前走,到了晚上,它还要顺着早上的脚印返回来,以保证不会迷路。下套的时候,要顺着兔子的脚印,选择那些低洼、雪厚,而且灌木丛较密的地方。用较细的铁丝圈好活扣的套,另一端牢牢系在一根树干上,套的高低,要看雪的厚度确定。雪越厚,兔子就会越使劲地向上跃,因而警惕性就最低,极容易把头窜进套里。套住头它就会拼命挣扎,而套也就越勒越紧,最后窒息。碰到个大、体肥的,往往会连树干拉断,兔子带着折断的树干跑不了多远,最后仍会在灌木丛中别住,逃脱不了噩运。

其他还有套鹿子(一种东北特有的鹿科动物)的,那需要另外一些方法和窍门。其他动物如熊、狼都是采取挖陷阱或下夹子等方法,但难度都很大。

下完套以后,每天早、晚都要去看看,这叫“遛套”,可以及时把套住的兔子抓获,以免被狼吃掉。时间长了没有收获,还要随时调整一下套的位置、高度。虽然辛苦些,可一想到拎着两三支硕大的野兔回去的那种成就感,就顿时来了精神。再加上回来炖上一锅肥得冒油的鲜肉,享受着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快乐,那种滋味别提多惬意了。

那天是星期日,连队休息,我们三个青年一大早,就起床,洗漱完毕,打好绑腿出发了。风很大,走在山路上,卷起厚厚的积雪,吹得人睁不开眼,收获的喜悦激励着我们奋不顾身地向前,我们侧着脸,猫着腰,吃力地在没膝高的雪路上前行。也许是风太大了,野兔没有出来,或是改变了规律,昨天清晨下的十个套,一个个地看过来,都在原处没有改变,难道今天的运气这么糟糕!眼看着没有希望了,突然同行的一个知青喊道:快看前面!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树丛中枝干被拉到了一大片,凌乱中一个庞然大物倒在雪中,铁丝已深深地嵌入脖子里,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四肢还在微微抖动。天哪!竟是一只大灰狼。虽然我们已到北大荒多年了,也屡见狼的踪迹,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不知是何原因,一只硕大的公狼竟钻进了兔子套中?吓得我们心快要跳出来了,躲在树后,观察了好大一阵子,看看它已确实濒临死亡了,才敢走到近前,只见它挣扎了很长时间.嘴角已流出血来。同伴中的张晓述抄起一根碗口粗的树干,朝着头、肚子狠狠一顿抽打,看看已不喘气了,这位张兄用两手分别把狼的前后四肢抓在手里,大家帮忙,让他扛在肩上,开始往连队方向返回。

本来说好准备轮流扛的,这样走起来快些,不想,刚走出大约一百多米,那只狼竟缓了过来,足足有近一百多公斤的躯体,只一个打挺,就把高大的张晓述掀翻在地,“死而复生”的它晃晃悠悠落荒而逃。惊魂未定的我们还正在庆幸狼没有乘机袭击我们的时候,只见张晓述从雪地上翻身爬起,大喝一声:站住,往哪跑!随即抄起一根树枝追了上去。我们另俩人一看,上!跟着也追了上去。

本来是追不上那只狼的,毕竟两条腿不如四条腿的嘛!没想我们情急之中连那个铁丝套都忘了摘,可这时候却帮了我们的忙,那只狼匆匆逃跑中,不想让那铁丝缠在了一棵枯树干上,带着这根树干很快被阻在了白桦林丛中,只有挣扎的余地了。说时迟,那时快,相继上来的我们三人拳打脚踢,木棍打,石头砸,直把它打了个七窍出血,惨不忍睹。

看看万无一失了,我们三人解下绑腿的带子,把四肢捆了个结结实实,又用绳子牢牢地缠紧狼的两个后腿,三个人一起拖着往回走去,一路上,殷红的血迹染红皑皑的白雪。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太阳已快落山了,我们才刚到连队,在食堂工作的北京知青小邢,敲起了饭盆,在连队里高喊着:捉到狼了,捉到狼了,快来看呀!

消息霎时传开了,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大有武松打虎的光彩。到这时才感觉浑身一点劲都没有了,原来是从早上我们还没有吃一口东西呢l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置它。老职工们讲,狼肉是不能吃的,说是吃了狼肉的人,身上会长水泡,最后流水、流脓,甚至死去。只有狼皮才是好东西,但也要会熟(一种加工皮毛的技法)才行。怎么办?肌肠碌碌的一群年轻人顾不了那许多,吃l大家一起动手,开膛、剥皮、大卸八块、点火,不大工夫,就飘出了肉香。

足足的一大锅!吃的时候却嘀咕了,女青年们是没有敢吃的,但心里也馋得很。哈哈!我们可不管那一套了,先要肚皮再要脸皮,不知是谁又弄来了一壶酒,大伙吃喝开来,有几个老职工开始时还说些风凉话,渐渐的也加入到行列中来。

酒足饭饱了,醉眼朦胧的一群知青,谁也不说话,不知想的是否一致,反正我把精神都放到皮肤的感觉上了,这样,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一觉醒来,依旧是阳光灿烂,个个活蹦乱跳的,虚惊一场,但也有不少人暗暗后悔呢。

看来,事必亲历才知晓,实践出真知嘛!

杀猪

在农业连队时,我曾干了三年的司务长。别小看这个职务,这是连队的“四把手”啊l除了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就数司务长“官”大了。分管食堂、连队的后勤工作,是个真正的“能文能武”,连踢带打的角色。“文”是指要管理食堂的账目,写写算算;“武”是要跑跑颠颠,上下沟通,上要按连长的要求做好落实,下要不断改进伙食,后勤保障得到大家满意。既吃苦受累,又很容易不讨好,是个“好汉予不愿干,孬汉子干不了”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