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里曾经是汉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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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多米诺骨牌效应(4)

萧望之,东海兰陵(今山东省苍山县兰陵镇)人,研究《齐诗》方面的大师;周堪,齐郡(今山东淄博东北)人。一个是太傅,一个是少傅,从工作上说,他们俩是同事;从出生地来说,他们是老乡;更重要的还有,周堪也师从夏侯胜大师学过《尚书》,所以他们俩还是师出同门。更更重要的还有,他们俩都是士大夫代表。

士大夫代表和外戚力量,是当时汉朝最重要的两支势力。刘病已选以上三人来当辅政,并非潦草了事,而是具有远大的战略意图。当然,他最担心的是两股势力是否合拍的问题,这个问题他不能替刘奭包办,是福是祸,只能看新当家的了。

可谓是担心啥就来啥,刘病已不想看到的不和谐局面,还是发生了。

外戚代表史高,他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自刘邦立国以来,外戚代表官当得够大的有的是,但是有水平的,好像特别少。要数有点水平的,可能就是汉武刘彻时代的窦婴、田蚡、霍光等三人。那三人都是读书人,没啥好诟病的。

但是,史高的学识及政治能量,的确值得商榷。首先,在刘病已当皇帝之前,汉朝人没听说有史高这么一个人;其次,刘病已当皇帝后,汉朝人只听说史高是刘病已的人,没听说过他有读书的爱好,甚至广开门面,跟读书人打成一片。

总之,史高之所以能有今天,完全是沾了刘病已的光,没啥好炫耀的。

萧望之呢,他家世代务农,可他特争气,师从夏侯胜,并且很早就出名了。他跟周堪合成一伙,简直就是志同道合、相识恨晚。

辅政三人,按原则,就是有事好商量。问题是,商量后由谁来拍板呢?从道理及理论上讲,当然是大司马史高先生了。以前,霍光不也是这么干的吗?

然而,史高不是霍光,两人简直差了上百个档次。就冲着这个,萧望之很不服,所以他决定联合周堪架空史高。很快,萧望之就看到,凭他们两人,势力未免太单薄了,必须搭个别的势力代表进来。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西汉历史上著名的学问家刘向。

刘向,原名叫刘更生,他是在汉元帝死后,才改名为刘向。稍微知道点中国史的都知道,西汉出了个刘向,编辑过《战国策》,撰写过《说苑》等书,就是没听说过有个叫刘更生的家伙。所以,为了称呼方便,我还是将刘更生提前唤为刘向了。

刘向是哪方代表?皇亲代表。当年,汉高祖刘邦有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叫刘交。刘交早年跟随刘邦打拼天下,人又特有才能,好交儒者,后来当了楚王后,还写出不少文章。刘向就是刘交的四代孙,他继承了刘家此脉爱好文艺的优秀传统,只可惜,到他这一代,文学才能越来越出众,从政当官的能力,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萧望之选中刘向,那叫学术相投,大师赏识大师。还有,读书人攀上皇族这棵大树,必定好乘凉。于是,萧望之和周堪联合上疏推荐,没有悬念,刘向被拜为散骑宗正给事中。

刘向这个职位,说得好听,就是陪皇帝出入,监督皇帝的过失。其实呀,萧望之就是让刘向盯死刘奭,见风使舵。

当然,要盯紧刘奭,仅靠刘向是不够的,还必须找个助手。这时,萧望之想到了一个人。

有人可能会想到,那个人是不是张敞。张敞和萧望之曾经是好朋友,按道理,萧望之发达了,把张敞推荐上来,也是应该的。但事实上,我们都错了。

《圣经》里说的七宗罪,萧望之占去了两宗:一宗是忌妒,一宗是骄傲。当初,因为忌妒,他不惜气力,整死了政坛新秀韩延寿;因为骄傲,他不把丙吉放在眼里,结果被刘病已把他从御史大夫上拿上,调去当了太子师傅。忌妒,来源于恐惧、自卑,以及强烈的占有欲。这么一个人,让他去推荐红遍天下的打黑英雄张敞,您说靠谱吗?

萧望之当然会认为,张敞太强,当朋友还马马虎虎,提拔上来,以后不好控制,那就白搭了。所以,他对张敞只能是不管不问。萧望之不管,不等于别人不问。不久,中央有人向刘奭写了一封推荐书,说张敞这个人很不错,可以当太子老师。

刘奭看了看,就找来萧望之,说让张敞当太子太傅,不知老师您意下如何?萧望之一听,断然打消了刘奭的念头。

他这样说道:“张敞这人的确会做事,但是他为人轻佻,根本就不是当太子师傅的料。”

如果说萧望之诽谤张敞,那是有点冤枉他了。张敞轻佻,这不是萧望之一个人的看法,而是代表了汉朝众卿的普遍观点。

长点记忆的都应该记得,在汉宣帝时代,张敞替妻画眉,不知被哪个政治狗仔队伍曝光,同时还上疏要弹劾他。还有,张敞一上章台妓女一条街,就露色眯眯的模样。这种人,让他来当太子师傅,靠得住吗?

刘奭想了想,萧老师说得不无道理。但是,既然有人推荐了,总得给个说法。刘奭认为,张敞当太子师傅不靠谱,那打黑总应该可以吧。于是乎,他决定给张敞换个岗,调到中央任左冯翊。

接着,刘奭派使者去征召张敞。不久,使者就沮丧地回来告诉刘奭,张敞来不了啦。

刘奭很是惊讶,还没等他问话,使者接着说道:张敞很不走运,我们见到他的时候,刚刚病死。

张敞算是完了。他唱了一辈子的好戏,不容别人随便拆他台的戏角,就这样告别我们离去了。

张敞走了,不知萧望之心里是什么滋味。然而,什么滋味都不重要了,萧望之正在朝着设计的梦想大道,大步前进。萧望之、周堪及刘向,汉朝一个铁三角集团,到此宣告成立!

六、阉人

一切都很顺利,萧望之很快就把刘奭架住了,同时,他也把大司马史高给架空了。刘奭这孩子很听老师的话,凡事必咨询萧望之,当老师的也挺满意,事事必复,义不容辞。

萧望之是得意了。然而,他并不知道他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大司马先生。刘病已点名让史高辅政,不是让他挂名的,何况大司马这位置,自霍光当政以来,就是“一把手”。

在史高看来,就算我史高这“一把手”不太会管事,如果你萧望之会做人的话,至少也得请示一下吧,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挺好一件事?可是,突然之间你却把我绕过去了,你萧望之是爽了,可我怎么办?我被凉拌了,当然不爽了。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不爽之上,太不把我史高当回事了。

过去,霍光当权的时候,因为他太蛮横,啥事都独断专行,简直不把其他那几个辅政的放在心上,所以,逼得上官桀等人只有拉帮结派,跟霍光斗气。没想到,现在反过来了,当大司马的没专权,“二把手”竟然要抢尽风头了。

于是,郁闷加不爽的史高,决定反抗。

算起来,萧望之混迹官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其人气之旺,盘根之深,凭史高一人之力,想动摇他,实在有些难度。然而,你萧望之能左右皇帝,还不是靠拉帮结派?套用一句话,你萧望之拉得,我就拉不得?

政治就像一场球赛,史高也决定组队,准备与萧望之火拼。

去哪里拉人呢?萧望之拉的是皇族刘向,让史高去拉皇族,那是找打。自汉朝立国以来,皇族继承权力、拥有权力,天经地义。然而,自从有了外戚,几乎把他们重要的饭碗都抢了,皇族的心里,无不有怨气。只是,形势比人强,动不得了。

外戚和皇族是天然之敌,想让他们合作,实有难度。在这点上,史高没有糊涂。他想呀想,突然灵光一现,对了,有人了。

如果把中国历史,比喻成一部行走于沧桑岁月泥坑中的大车,那么,其前进的动力,就来源于无数的龌龊与反龌龊。汉朝这辆车,交到刘奭手里,要开往哪里,全不由他说了算。说了算的人,是一帮心怀鬼胎、蠢蠢欲动的龌龊之人。

弱主造就强奴。那些骚动不安的人当中,史高算一个,另外还有两个,他们分别是弘恭和石显。弘恭,宫廷政务长(中书令);石显,执行官(仆射)。还必须说明的是,他们都是太监。

自汉朝立国以来,皇帝在后宫都有自己的宠臣。刘邦有,刘盈有,这些都被班固写进汉书当中,被称为佞幸。然而,在《汉书》佞幸排行榜中,首屈一指的,当数邓通。

邓通,就是汉文帝时代,被刘恒宠的人。要说佞幸最多的人,当属刘彻。刘彻爱男人,跟爱女人差不多,见一个宠一个,如果不宠你了,甩起来也是残酷无情。其中最惨的,就是李夫人的哥哥李延年。刘彻早驾龙腾空,往事都成烟,不说也罢。

纵向比较,以较为理性的态度对待宠幸的,当然就是刘病已了。刘病已早年流浪江湖,结识诸多人生知己。当他发达的时候,也携带知己入宫,封官拜爵,但从没让他们胡作非为。之前,杨恽与刘病已的知己戴长乐,斗得死去活来,刘病已没有一边倒,各打五十大板,全贬成了庶民。

综上所述,汉朝皇帝培养几个宠幸,那是不奇怪的;与列祖列宗一样,刘奭也有自己的宠幸,那就是前面所讲的两个大太监。可怜的刘奭,做梦都没想到,因为自己兴趣原因,汉朝历史上,又冒出了一个抢夺权力饭碗的新锐——宦官集团。

自秦朝赵高死后,阉人政治死灰复燃,再次登上历史舞台。一个可怕的时代,就此拉开序幕。

石显和弘恭,前者为济南人,后者为沛人,跟汉高祖刘邦同乡。两人都有一段共同的苦难历史,他们俩年轻的时候,都因为犯法被施了宫刑。天无绝人之路,两人都进了宫,从基层干起,因为工作上表现优秀,分别被提了官。

同样是宫刑,司马迁发愤著书,写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史记》。不是每一个被割了男根的男人,都能成为司马迁。古今中外,司马迁只有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而,条条大路通罗马,成不了司马迁,还可以混点别的。他们俩之所以能迅速发家,因为有一个看家本领,那就是法律专业学得很到家。

曾记否,秦朝大太监赵高,走投无路时投机取巧学了法律,甚至还当了秦二世的老师。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赵高。任何专业,学得精还不行,想混得更好,就必须学得炉火纯青,无人可比。

不过,江湖高人多,行业竞争激烈,想混出头,仅跟别人比拼还不行,还必须得有好运气。赵高当时能够窜上历台舞台,仅于专业过人,那是说不过去的。还有一个不可缺少的因素,机遇。很好,上天让他碰上了混混秦二世。石显运气也不赖,他竟然碰上了两个贵人:一个就是他的上司弘恭,一个是他的上司的上司刘奭。

刘奭才当上皇帝不久,弘恭就死了,于是中书令的职务,就让石显来接了。更叫人兴奋的是,石显很受刘奭赏识和信任。信任到什么程度,竟把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石显代办了。

在刘病已之前,除了冒出了个混账大王刘贺,汉朝的皇帝基本上都很敬业。亲自批阅奏章,按时开会,那都是他们的必要功课。当然,皇帝工作压力大,偶尔偷偷懒,出去打打猎,或者在后宫开宴会喝酒,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到了刘奭这一代,一切全变了。石显之所以能够有机会代皇帝批改国家作业,不为别的,而是刘奭很懒。一个懒字说他,好像还不能说明问题。有时候,他的确想改作业,可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刘奭身体不好,长年虚弱。作业天天有,身体却一年不如一年,改不动了。于是乎,刘奭动了一下脑筋,反正是作业嘛,自己改不了,可以请人改嘛。

请人办事,那是要给人家好处的。但是刘奭不一样,他那作业,即使别人倒贴好处给他,也未必能有机会替他当枪手。原因很简单,这些奏章,关乎国家大事,怎能乱来呢?必须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来办。

刘奭是这样想的:要改他作业的人,能力必须具备,背景必须单纯,那就是没有朋党之交。这样的人,去哪里找呢?刘奭想了半天,对了,石显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石显长年忙于宫中,少与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接触,再说了,他是法律专业出身,精于业务,选用此人代改作业,靠谱。

本来,刘奭身体不行,多少也是可以干点活的。但是他决定,一切事务交付石显代办。事实上,刘奭这不是全部偷懒,而是将有用的时间,都投入到另外一项火热的事业中去了。那项事业,就是音乐艺术。

在中国历史上,凡是与艺术打上交道的皇帝,多数都是误国误民的家伙。如果要开一个热爱艺术,而耽误了治国之道的中国古代皇帝名单,刘奭应该是靠前的了。当然,汉朝在他手里还没有毁去,但是他却开了一个极大的坏头。

刘奭十分信任地把作业交给石显后,又十二分放心地玩他的音乐去了。这时,却苦了石显,但是石显却苦中作乐,苦得不亦乐乎。

消息很快就外泄,百官得知汉朝政府事无大小,刘奭都把它委托给石显办了,纷纷倒向石显。仿佛一夜之间,石显声名鹊起,说话掷地有声,大家都听他的了。

就在石显走了狗屎运的时候,大司马史高找到了他。俩人一番切磋,就达成了共识。他们决定以二比三,在汉朝官场上,与萧望之决一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