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诗经全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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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雅(6)

【注释】

①唁(yàn):慰问。②脂:以油脂涂车。③盱(xù):忧。④埙(xūn):古代吹奏乐器。⑤篪(chí):横笛。竹制。⑥(tiǎn):露脸见人。

【译文】

究竟那是什么人?他的心难测浅深。为何去看我鱼梁,却不进入我家门?试问他听谁的话,只有他那暴虐心!

二人同行妻随夫,酿成祸乱谁是根?为啥经过我鱼梁,却不进门来慰问。当初态度还算好,如今见我不顺心。

那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堂前来往行?我只听见他声音,却总不见他形影。你在人前不惭愧?连上天也不畏敬?

究竟那是什么人?好比飘风形无定。为啥不从北边走?为啥不从南边行?为啥经过我鱼梁,扰乱我心不安宁。

慢条斯理你出行,竟然没空住一晚。急急忙忙你要走,油车却还有空闲。为了你这来一次,多少天我眼望穿。

归家你入我房来,我的心儿就欢跳。回时我家你不进,是何居心难猜想。前次你从我家过,使我生气病一场。

大哥把埙来吹起,二哥相和就吹篪。你我好比一线穿,真的对我不深知?我愿神前供三牲,诅咒你竟背盟誓。

你是鬼蜮害人精,无影无踪看不清。俨然有副人面目,却不别人没准绳。我只能作这好歌,捱过不眠长反侧。

【鉴赏】

这首弃妇诗作于女主人公长夜难眠的“反侧”之际,采用了很多跳荡不定的意象,给人以扑朔迷离之感。诗人用激烈的言辞表达了对情人变心的谴责,揭露了薄情郎那反复无常的丑恶嘴脸。

巷伯

【原典】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①,亦已大甚!

哆兮侈兮②,成是南箕。彼谮人者,谁适与谋!

缉缉翩翩,谋欲谮人。慎尔言也,谓尔不信。

捷捷幡幡,谋欲谮言。岂不尔受?既其女迁。

骄人好好③,劳人草草④。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

彼谮人者,谁适与谋!取彼谮人,投畀豺虎⑤!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

杨园之道,猗于亩丘⑥。寺人孟子⑦,作为此诗。凡百君子,敬而听之。

【注释】

①谮(zèn)人:谗害别人的人。②哆(chǐ):张开。侈(chǐ):大。③骄人:同谮人。④劳人:指被谗者。⑤畀(bì):与。有北:北方极寒无人之地。⑥猗(yǐ):靠着。⑦寺人:阉人,宦官。

【译文】

彩丝亮啊花线明啊,织成贝纹锦。那个造谣的害人精,坏事做绝太过分!

臭嘴一张何其大,好比夜空簸箕星。嚼舌头的害人精,是谁教你昧良心?

嘁嘁喳喳鬼话灵,一心要来诬陷人。劝你说话加小心,有天没人再相信。

花言巧语舌头长,千方百计来编诳。并不是没人上当,只怕你自己遭殃。

捣鬼的人竟得逞,受害的人却瞢腾。苍天你把眼儿睁!看看那些骄横人,可怜这些劳苦人!

那个造谣的家伙,谁给他出的主意?捉住那个造谣的,扔给虎狼去充饥。如果虎狼不肯咽,把他撵到北极圈。如果北极不肯要,送给老天去发落。

一条大路通杨园,路在亩丘丘上边。我是宦官叫孟子,这支歌儿是我编。过往君子慢慢行,请君为我倾耳听!

【鉴赏】

这是一首因遭受谗言而获罪的“寺人”所做的诗,他用这诗发泄他的怨愤,给谗者以诅咒,同时劝执政者警惕。在诗的结尾处,诗人郑而重之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从而使这首诗成为《诗经》中少数有主名的作品之一。

谷风

【原典】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①,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

习习谷风,维风及颓②。将恐将惧,置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③。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注释】

①将:正值。②颓(tuí):暴风自上而下。③崔嵬(wéi):山高峻的样子。

【译文】

和暖东风微微起,大风夹带阵阵雨。当年担惊受怕时,唯我帮你分忧虑。如今安乐生活好,你却把我来抛弃。

谷口呼呼刮大风,大风旋转不停息。当初恐惧危难时,把我紧紧搂怀里。如今安乐生活好,弃我如丢烂东西。

山口大风刮不停,一直刮过高山顶。地上百草全枯死,山间树木尽凋零。我的好处你全忘,专门记我小毛病。

【鉴赏】

这是一首被遗弃的妇女所作的诗歌,旨在谴责那可共患难,却不能同安乐的负心丈夫。诗歌用风雨起兴,手法与《邶风》中的《谷风》如出一辙,被丈夫遗弃的妇女面对凄风苦雨,心中产生无穷的伤怀愁绪,发出了深长的哀叹。

蓼莪

【原典】

蓼蓼者莪①,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②。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③。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④,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⑤?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⑥。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毂,我独何害!

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毂,我独不卒!

【注释】

①蓼(lù):又长又大的样子。莪(é):莪蒿,一种野草。②劬(qú):辛劳。③蔚(wèi):牡蒿,一种草。④鲜(xiǎn):寡。⑤怙(hù):依靠。⑥鞠(jū):养育。

【译文】

看那莪蒿长得高,却非莪蒿是散蒿。哀痛我的父和母,生儿养女太辛劳。

看那莪蒿相依偎,却非莪蒿只是蔚。可怜我的父和母,生儿养女身憔悴。

小小瓶儿空荡荡,酒坛由此愧难当。孤苦伶仃活世上,不如早日去死亡。没有亲爹何所靠?没有亲妈何所恃?出门行走心含悲,入门茫然不知止。

爹爹呀你生下我,妈妈呀你喂养我。抚摸我来爱护我,成长我来教育我,照顾我来挂念我,出出进进抱着我。如今要报二老恩,老天无端降灾祸!

南山险峻难登上,飙风凄厉令人怯。大家没有不幸事,独我为何遭此劫?

南山高峻难迈过,飙风凄厉人哆嗦。别人都能养父母,我独无法去送葬。

【鉴赏】

这首诗以充沛的情感来表现孝敬父母的美德,将自己不能终养父母的悲恨心情刻画得淋漓尽致。子女赡养父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人类社会的道德义务,此诗是最早以充沛情感表现这一美德的文学作品,对后世影响极大。

大东

【原典】

有簋飧①,有俅棘匕②。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眷言顾之,潸焉出涕!

小东大东,杼柚其空③。纠纠葛屦,可以履霜?佻佻公子,行彼周行:既往既来,使我心疚。

有冽碄泉,无浸获薪!契契寤叹,哀我惮人。薪是获薪,尚可载也。哀我惮人,亦可息也。

东人之子,职劳不来。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舟人之子,熊罴是裘。私人之子,百僚是试。

或以其酒,不以其浆。鞙鞙佩璲④,不以其长。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

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⑤,不以服箱。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有俅天毕,载施之行。

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⑥。维南有箕,载翕其舌⑦。维北有斗,西柄之揭。

【注释】

①(méng):食物满器的样子。簋(guǐ):盛食品的器具。飧(sūn):犹“食”。②俅(qiú):曲而长的样子。③杼柚(zhùzhú):即织布机。④鞙鞙(juān):玉圆之貌。璲(suì):宝玉。⑤睆(huǎn):明亮的样子。⑥挹(yì):用勺酌水。⑦翕(xī):吸,引。

【译文】

饭盒儿装得满满,饭匙儿长柄弯弯。大路好像被磨平,直得好像是箭杆。贵人们来来往往,小百姓瞪着两眼。回转头看了再看,忍不住双泪涟涟。

东方远近诸小国,织机布帛空荡荡。葛麻草鞋缠又绑,怎么能够踏冰霜?得意扬扬那公子,满载车辆大路上。来了去又去了来,教我心痛如断肠。

旁流的泉水清冷,别浸着割下的柴薪。为什么苦苦长叹,可怜我疲劳的人。谁要用这些薪柴,还得拿车儿装载。可怜我疲劳的人,休息难道不应该。

东方各国的子弟,辛苦服役没人问。周人公子哥儿们,衣服华丽多新鲜。就是船夫的子弟,熊罴皮袍穿在身。那些家奴的孩子,个个当差在衙门。

有人天天喝美酒,有人喝不上米浆。有人佩戴着宝玉,不是才德有专长。看那天上的银河,在天上闪闪发光。织女星分开两脚,一天七次的移动。

纵然织女移动忙,没有织出好纹章。牵牛三星亮闪闪,不能拉车难载箱。金星在东叫启明,金星在西叫长庚。天毕八星柄弯长,把网张在大路上。

南边有座箕星星,不能拿来簸米糠。北边有座北斗星,不能拿来舀酒浆。南边有个簸箕星,伸着舌头张大口。北边有个北斗星,它的柄儿向西方。

【鉴赏】

这是东方诸侯之国的人困于赋役,怨刺周室的诗。全诗结构严密,层次清晰,前后呼应。通篇运用对比和暗喻,思路递进而奇崛,意蕴丰富而深厚,充分表达了诗人忧愤的情感。

四月

【原典】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先祖匪人,胡宁忍予?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①。乱离瘼矣②,爰其适归?

冬日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毂,我独何害!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废为残贼③,莫知其尤④。

相彼泉水,载清载浊。我日构祸⑤,曷云能毂?

滔滔江汉,南国之纪。尽瘁以仕,宁莫我有。

匪鹑匪鸢⑥,翰飞戾天。匪鱓匪鲔⑦,潜逃于渊。

山有蕨薇,隰有杞縃。君子作歌,维以告哀!

【注释】

①腓(féi):枯萎。②瘼(mó):病痛。③废:大。残贼:残害。④尤:过错。⑤构:遭遇。⑥鹑(tuán):雕。鸢(yuān):鹰。⑦鱓(zhān)、鲔(wěi):鱼名。

【译文】

夏历四月白日长,六月酷暑就将完。祖先不是别家人,为何忍心我遭殃?

秋风萧瑟天气凉,百草凋零百花稀。颠沛流离痛苦深,回到哪里向哪方?

冬日寒气真凛冽,狂风呼啸肤欲裂。人们莫不生活好,为啥我独遭灾难。

山上草木好又多,栗树梅树长满坡。大受破坏与残害,不知那是谁的罪。

瞧那泉水在山坡,一会清来一会浑。我却天天遇祸患,哪能做个有福人?

长江汉水浪滔滔,统领南方诸河道。鞠躬尽瘁来办事,没人和我做朋友!

那是大雕那是鸢,展翅高飞上云天。那是黄鱼那是鲤,摆尾潜逃在深渊。

山上长有蕨和薇,杞树桋树洼地生。我今作首歌儿唱,满腔悲哀诉说起。

【鉴赏】

这是一位被周王放逐的臣子在流放途中所写,抒发了他心中的幽怨。全诗脉络清晰,层次分明,前两句言景,后两句抒情,情景交融,把“告哀”的主旨表现得真挚深沉。

北山

【原典】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①,忧我父母。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四牡彭彭②,王事傍傍③。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④,经营四方。

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床⑤,或不已于行。

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⑥。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⑦。

或湛乐饮酒⑧,或惨惨畏咎。或出入风议⑨,或靡事不为。

【注释】

①盬(gǔ):止息。②彭彭:行动不止的样子。③傍傍:没有穷尽。④旅力:即膂力。⑤偃:卧。⑥惨惨:忧虑不安。⑦鞅掌:奔波劳累。⑧湛(dān):乐。⑨风议:发表评论。

【译文】

爬上高高的北山,采集山上枸杞子。体格健壮的士子,从早到晚要办事。王家差事无穷尽,心中挂念我父母。

苍天覆盖的地方,到处都是王的地。四海之内每个人,全都是王的臣子。执政大夫不公平,偏教我独个劳碌。四匹马奔忙路上,王家事纷纷难当。夸奖我说我还不老,重视我为我正强壮。体质强健气血刚,被派遣着走四方。

有些人安逸在家,有些人筋疲力尽。有些人高枕无忧,有些人到处奔走。

有些人不知烦恼,有些人身心俱疲。有些人优哉闲散,有些人忙个没完。

有些人沉湎饮酒,有些人小心谨慎。有些人高谈阔论,有些人事事都干。

【鉴赏】

这首诗和《北门》篇相类,是小官吏道苦道怨的诗。通过对劳役不均的怨刺,揭露了统治阶级上层的腐朽和下层的怨愤,是怨刺诗中比较突出的篇章。

无将大车

【原典】

无将大车①,癨自尘兮。无思百忧,癨自纣兮②。

无将大车,维尘冥冥③。无思百忧,不出于熲④。

无将大车,维尘雍兮⑤。无思百忧,癨自重兮。

【注释】

①将:扶进,此指推车。②纣(qí):忧病。③冥冥:昏暗的样子。④熲(jiǒng):光明,这里指耿耿于怀。⑤雍(yōng):遮蔽。

【译文】

不要去推那大车,它会蒙你一身土。莫想各种忧心事,只会伤身自吃苦。

不要去推那大车,尘土飞扬迷眼睛。别去想种种忧愁,它让你心神不宁。

不要去推那大车,尘土飞扬蔽天空。莫想各种忧心事,只会负担更加重。

【鉴赏】

这是一位感时伤逝的诗人唱出的自我排遣的歌。全诗三章,每章都以推车起兴,表达的意思是:心里老想着烦恼,只会使自己百病缠身,不得安宁。劝诫人们不必劳思焦虑、忧怀百事,人生在世要让自己豁达一点。

小明

【原典】

明明上天,照临下土。我征徂西,至于艽野①。二月初吉,载离寒暑。心之忧矣,其毒大苦。念彼共人,涕零如雨。岂不怀归?畏此罪罟②。

昔我往矣,日月方除。曷云其还?岁聿云莫。念我独兮,我事孔庶。心之忧矣,惮我不暇。念彼共人,衏衏怀顾③。岂不怀归?畏此谴怒。

昔我往矣,日月方奥④。曷云其还?政事愈蹙⑤。岁聿云莫,采萧获菽。心之忧矣,自诒伊戚。念彼共人,兴言出宿。岂不怀归?畏此反覆。

嗟尔君子!无恒安处。靖共尔位,正直是与。神之听之,式盬以女⑥。

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