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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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教友村(2)

“亲爱的!”西米恩站在游廊上,召唤雷切尔出去。“有什么事吗?”雷切尔走到游廊上,搓着沾了面粉的手问道。“这女人的丈夫就在我们村子里,今天晚上就到这儿来。”西米恩说。“亲爱的你说的是真的?”雷切尔眉开眼笑,说道。“千真万确。昨天彼特赶车时,在车站碰到一个老妇人和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人说他叫乔治·哈里斯当他讲完身世后,我就知道他是谁了。他真是一个诚实、机灵、讨人喜爱的年轻人。”

“咱们现在就告诉她吗?”西米恩说。“先告诉鲁思,”雷切尔说。“鲁思!请到这儿来!”鲁思放下手中的编织活,立刻来到房外的游廊上。“鲁思,你猜猜是什么事?”雷切尔说,“西米恩说,伊丽莎的丈夫和他的同伴们今晚要到这里来。”那位小个子教友会教友的一阵惊喜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她拍着两只小手从地板上蹦了起来。“小声点儿,亲爱的!”雷切尔低声说,“嘘,鲁思!你看要不要马上告诉她?”

“当然啦,马上告诉她。唔,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那是我的约翰,我会怎么想?一定要马上告诉她。”“你每时每刻都在学着爱你的邻居,鲁思。”西米恩满脸微笑地的望着鲁思说。“那还用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就是为这个吗?如果我不爱我的约翰和我的小宝宝,我就体验不到她的痛苦。快点儿告诉她吧——快点儿!”她抓住雷切尔的胳膊央求道。“把她叫进你的卧室里,你来告诉她。”

雷切尔离开游廊,走进厨房,伊丽莎正在那儿做针线。她打开一间小卧室的门,温柔地招呼说,“进来,女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儿。”

伊丽莎苍白的脸突然间变得通红,她站起身,忧愁和恐惧感使他浑身不停地颤抖,不由得望了一眼她的孩子。

“别怕,别怕,”小个子鲁思赶紧跑过去握住她的手。“不要害怕,是好消息,伊丽莎——进去吧!进去吧!”她轻轻地把伊丽莎推进门,随手把门关上,回头把小哈里抱起来,开始吻他。

“你就要看见你的爸爸了,小宝宝。你知道吗?你爸爸要来了。”她把这句话重复了多遍。那小家伙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这时,在小屋内,另一个场景正在展开。雷切尔·哈利迪把伊丽莎拉到身边,说道,“孩子,上帝对你发慈悲了,你的丈夫已经从他主人家里逃出来了。”

血液突然涌上伊丽莎的脸颊,她看上去容光焕发,但又突然返回了心脏。她又重新坐了下来,脸色苍白,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振作起来,孩子,”雷切尔伸出手抚慰着她的头说。“他在朋友那里,他们今晚就带他到这里来。”

“今晚!”伊丽莎重复道。“今晚!”她完全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霎时间眼前升起一片迷雾。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毛毯,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小个子鲁思正用樟脑擦着她的手。她躺在那里,睁开乌黑的大眼睛,仿佛置身于一个宁静的梦境中,察看四周的动静。她看见鲁思跑前跑后,端着盛糕点和蜜饯的盘子,不时停下来把一块蛋糕塞到哈里手里,她看见雷切尔不时地走到床前,帮她整理一下被子,表达着对她的关怀;她察觉到一缕阳光从雷切尔那双明亮的褐色大眼睛里射到她身上。她看见鲁思的丈夫走进来——看见鲁思飞跑过去,立刻亲昵地与他低语着,用她的小手指指一下这个房间。她看见鲁思怀抱着婴儿坐下吃茶点;她看见大家围桌而坐,小哈里坐在一张高脚椅子上,雷切尔坐在他的旁边呵护着他;这一切都交织在一个令人愉快的、安静的梦中;伊丽莎睡着了,自从她带着孩子在寒冷的黑夜里逃出来以后就没有睡过这样甜美的觉。

她听见丈夫的脚步声,她觉得他走近了,他用胳膊拥抱着她,他的眼泪滴到她的脸上,她醒来了!那不是梦。太阳早已落山,她的孩子静静地睡在她身旁,一支蜡烛发出昏黄的光,她的丈夫在她枕边哭泣着。

第二天早晨,“妈妈”一大早起了床,向她的教友会的信徒们说个不停。她的教友们帮她做早餐,这样不会使她太累。因此,约翰到井上打水,小西米恩筛去做玉米饼用的玉米面,玛丽磨咖啡,雷切尔则轻松地走来走去,做饼干,切鸡块,给整个过程投下一缕灿烂的阳光。如果这一群年轻的操作者中间,因为调度不当而发生争吵或磨擦的危险,她只要轻轻说一声“得啦!得啦!”或者“如果是我就不这样!”便足以使矛盾得到化解。诗人们曾描绘过维纳斯令众生痴迷向往的腰带。就我们而言,我们宁愿要雷切尔·哈利迪这根腰带,让众生神魂不再颠倒,使天下归于和谐。我们认为,这更符合当今世界的潮流。

在各项准备工作进行之时,老西米恩只穿着一件衬衫,站在墙角一面镜子前面,做着一件不太适合家长身份的事——刮胡子。在大厨房里一切都进行得融洽、和谐——在每个人看来,他们都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到处弥漫着一种相互信任、团结友爱的气氛。

最后,大家都坐下来吃早餐,玛丽站在火炉边做烤饼,待等到烤饼做好的时候,立即端上来。

雷切尔坐在主座上,从心里感到高兴。甚至连传递一盘烤饼,斟一杯酒,她都是那么的慈祥和诚恳,以致奉献给客人的饮料和食物里仿佛都倾注了她的爱心。

这是乔治生平第一次与白人平等地坐在一张桌子上用餐,当他刚坐下时还是有点紧张不安;但是在那真诚而热情的款待下,他的拘谨如雾一般在和煦的晨光中消散了。

这确实是一个家——一个乔治从来都无法理解其真正含义的字眼;现在,信赖上帝意旨的想法开始萦绕在他心头,仿佛面前升起了一片保护他、给他信心的金色祥云,黑暗、厌世和无神论的阴影以及可怕的绝望念头,都在活生生的福音之光面前消散了。这福音浮现在一张张生气勃勃的脸上,为无数无意识的慈爱友善行动所传播,就像以圣徒名义施舍的那一杯清水,将来必有他们的报答的。

“爸爸,如果你又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小西米恩一边往蛋糕上涂奶油,一边说。

“那我就得交罚款。”西米恩平静地说。“如果他们把你送进监狱怎么办?”“你和妈妈不是也能照看农场吗?”西米恩笑呵呵地说。

“几乎没有妈妈干不了的活呢,”那个男孩说。“制定这样的法律真是太不公平了?”

“你不该这样诋毁政府,西米恩。”他的父亲严厉地说。

“上帝赐给我们这份家产,为的是我们可以伸张正义,行善济世,如果我们的政府为此向我们索要回报的话,我们只好交出去。”

“噢,我恨死那些老奴隶主了!”那孩子说。他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像现代某些改革家的话一样,与基督教精神相一致。“你说这话让我有些吃惊,儿子,”西米恩说,“你妈妈可不是这样教你的。如果上帝把一个遭遇不幸的奴隶主送到我们面前,我也会为他做我可能为一个奴隶所做的一切。”

小西米恩的脸羞得通红,但他母亲只是笑眯眯地说道,“西米恩是我的好孩子;等他长大了,就会像他的父亲了。”

“我希望,尊敬的先生,你们不会因为我的缘故在家里闹别扭吧?”

“不用担心,乔治,我们就是为此被上帝送到人世间来的。如果我们不愿去帮助别人,我们就不配称为基督教徒。”

“但是,为了我,”乔治说,“我担当不起啊。”“不要害怕,乔治,我的朋友,我们这样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上帝和全人类,”西米恩说。“白天你必须安安静静地呆着,晚上十点,菲尼斯·弗莱彻要把你送到下一站——你,还有你的同伴。追来的人跟得很紧,我们不能再耽误了。”

“既然情况这样紧急,为什么要等到晚上才走呢?”乔治说。

“白天你在这里很安全,因为在村里人人都是教友会的教友,大家都非常警觉。再说,夜间赶路更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