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小妇人
3510100000043

第43章 家务活(1)

梅格于是开始了她的新婚生活。她像多数的年轻的家庭主妇般,总想当个好管家。

她梦想着,要让约翰觉得这个小家像个伊甸园,并从自己的爱人身上什么时候都可以得到快乐,生活过得舒适安逸。

每次当她发现约翰的纽扣掉了时,就趁他没注意悄悄地帮他缝上。梅格不知付出了多少爱心和汗水,来操持这个家,所以,虽免不了遇到些挫折,但最终终得成功。

伊甸园的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因为小妻子太渴望让爱人高兴了,有时就总追求急于求成。她就好像《圣经》里的玛大,整日个不停的忙碌,为繁琐的家务所累。有时候,结果却适得其反。她为男人的粗心感叹,并警告让约翰自己钉,看他自己钉的扣子是否经得住如此粗手粗脚的折腾。

他们幸福极了,即使不久就发现了生活中不能只有爱情。

梅格在普通的咖啡壶旁向爱人用微笑致意。约翰仍然觉得妻子光彩照人风韵犹存。在每天例行的分别中,梅格也能猜测到丈夫对她温柔的浪漫。丈夫在每次亲吻她之后,仍会温柔地询问:“亲爱的,晚餐想吃乳牛肉还是羊肉?”

他们的小房子已成了居家度日的好地方,已不再是漂亮的新房。很快,这对年轻夫妇也就感觉到了这种变化的所带来的好处。

新婚初期,他们的日常生活就像是小孩子在做游戏似的。但后来,作为一家之主的约翰意识到自己肩负的重任,终于做起了生意。梅格则脱掉了麻纱披肩,而换上了布围裙,正如前文所说,她同样还是心情愉快精力充沛地操持起了家务活。

她逐渐爱上了烹饪,为此,她还拜读了科尼丽俄斯夫人的著作《菜谱》,并把它当数学题一样极有耐心地解惑释疑。有时,她也会邀请全家人来品尝她丰盛的烹饪杰作,假使一旦搞砸了的话,她便会让洛蒂悄悄地把食物送给赫美尔家的孩子们,为的是遮掩自己的失败。晚上时分,她和丈夫一起盘算家庭的开支账目,这时,她便不由自主的对烹饪事业望而却步。接着便是一段节衣缩食的苦日子,可怜的丈夫每天的菜谱只是面包布丁和杂烩菜,外加隔夜的咖啡,这使梅格一筹莫展,显然丈夫的耐心和毅力是令人敬佩的。

过了些日子,梅格还是没找到两全其美的持家之道,但却为家里增添了件年轻家庭的必需品:腌菜坛。梅格满怀热情地准备着腌制栗子果冻。为的是让家里库房存满自制的食品。她嘱咐约翰买一打坛子,再买些糖。他们的醋栗早已果实成熟,不可以耽误了采摘。约翰向来都相信自己妻子的能力,并对她的手艺引以为豪,他于是决定按妻子的意见办,把他们唯一的果实做成迷人的果冻储存起来以备冬天食用。于是,他很快就买回了四打坛子和半桶糖,同时还找了一个小孩子来帮忙采摘。

年轻的家庭主妇把长发盘在一顶俏丽的帽子里,痛快地挽起了袖子,并系上一条带有花纹图案的围裙,开始工作。围裙长了些,但看上去还很漂亮。对于腌制果冻,她非常有信心,因为她看汉娜做过已不下百次了。

开始,那排成一行的坛子把她吓了一跳,可是,约翰最爱吃果冻了,并且柜橱顶上还摆放着一排的小坛子,还算不难看。鉴于此,梅格决定把所有的坛子都装满果冻。她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忙于采摘,蒸煮和过滤。

她使出了全身的解数,求助于科尼丽俄斯夫人的宝典,玩命地回想她和汉娜的做法的不同之处。她先加糖,再过滤,一次次地重复着,但还是不尽人意,那东西始终凝固不了。

她连围裙也不解就想去找妈妈求救。但是她和约翰曾做过承诺,不让自己家鸡毛蒜皮的小事去麻烦家人。

他们严格地遵守了协议,尽力自力更生。没人会提出异议的,因为这个协议正是马奇太太提出的。都五点了,她还坐在乱哄哄的厨房里,并搓着脏兮兮的双手,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在新婚之初,梅格还经常说:“我丈夫随时可以带他的朋友来回家里做客,只要他高兴。我随时都可以不慌不忙,让他感到满意。他会看到一个整洁的房间,一个愉快的妻子,和一桌丰盛的宴席。亲爱的约翰,不用我的批准,你愿意请谁就请谁。我一概欢迎。”

这简直太诱人了!约翰为此还得意万分,竟如此幸运的娶了一位如此通情达理的妻子。可是,即便家中免不了有客人拜访,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不速之客。所以,梅格终究也没有表现的机会。

天有不测风云,偏偏这一天让约翰赶上了。这天他鬼使神差地把一个朋友领回了家。若不是早把果冻的事抛在了脑后,那他可真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状。多亏一早就买了些食品,现在一定早已做好了。幻想那美妙场景使他不由地陶醉起来:美味佳肴飘香,爱妻微笑迎宾,而他则带着好友,兴冲冲地步入自己的别墅。

可是,他们“鸽子巢”的景象真是令他失望极了。在一般状况下,正门是非常热情好客地敞开着,现在但紧紧地关闭着,而且还上了锁。楼梯上,昨天脚踩的脚印还依然在,客厅的窗户却密不透风,紧拉着窗帘,过道里也空空荡荡的,他没有看到穿着白衣服,戴着蝴蝶结,手上还忙于编织的娇妻,或者要来迎接的是明眸皓齿的女主人。一点也不像有人的迹象,只有一个野孩子在栗树丛中打呼噜,四周杳无人迹。

“我担心是不是发生了意外,司各特,到花园里去,我得去找布鲁克太太。”

意外的寂静弄得约翰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这时他闻到了一种模糊的甜味,顺着这股刺鼻的气息,他跑到了房后。

那位司各特先生则紧随其后,他满脸疑虑,并小心谨慎地和约翰保持了一段距离。

突然,眼前的约翰找不到了,可是,不久一切便都尽收他的眼底。他还是个未婚男人,眼前的景况让他暗自称奇。

厨房里面一片狼藉,简直令人窒息。一个个坛子上流淌着一种像是果冻样的粘液,其中的一只还在炉火上猛烈地燃烧着。天性冷淡的洛蒂若无其事地吃着面包,还喝着栗子酒,此时的果冻更呈现出一种无可救药的液态。

布鲁克太太则坐在地上,用围裙裹着头低声哭泣着。“我的好妻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约翰冲进房内,大吵起来。

他看到了妻子烫伤的手,才明白了她的痛苦。这可真是倒霉极了,一想到花园里还有一位自己请来的客人,他就不自觉地发起慌来。

“亲爱的约翰,我累极了,闷热烦躁得不得了。我已经摆弄了一天的果冻,可现在还连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快来帮帮我吧,不然的我就不想活了!”说着,便迫不及待地扑进了丈夫的怀里,就算是对丈夫的欢迎仪式吧。这个仪式太过于热烈了,其至于连累了自己的围裙和地板。

“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糟糕的事情,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亲爱的?”约翰心乱如麻。他不停地亲吻着妻子的帽子顶。

“简直糟透了。”梅格抖动个不停,好像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那就快告诉我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吧!亲爱的,别再哭了。再倒霉的事情我也能受得了。”

“是这样的,那些果冻怎么也凝固不起来,咋办才好呢?”听到这里,约翰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可是,这种要命的笑声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因为它带给可怜的女主人很大的刺激,就连喜欢讽刺人的司各特先生听了它也忍不住笑了。

“原来如此。那就把它们都扔出窗外算了,没必要为它而烦恼。若你想要果冻的话,我可以给你买几夸脱。就看在上帝的分上,请别再胡闹了,我刚好也把杰克·司各特领到家中来吃晚饭,所以……”

约翰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梅格已推开了他。只见她拍着手做着痛苦的动作,然后就气呼呼地倒坐在椅子上,用那夹杂着愤怒和懊恼的声调喊道:“什么?就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怎么能请人吃饭?约翰·布鲁克,亏你想得出!”

“小点声,客人就在花园里!我已经把这倒霉的果冻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男主人焦急的没有了办法。

“按理说你应该提前带个信回来,哪怕早上打个招呼也好,你是应该知道我有多忙的。”梅格窝着气,连连地埋怨着。急了眼的斑鸠也会啄人的。

“早上我压根就不知道他要来,更何况根本没时间带信回来,我是在中途和他相遇的。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向你打招呼的,因为你总是说随便我带谁回来都可以。这是头一回,今后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干这种蠢事了。”约翰越说越感到委屈。

“但愿如此。立刻带他离开!我不会见他,更不会准备什么晚餐的。”“那好,随便吧!我带回来的牛肉和青菜呢?你答应做的布丁早熟了吧?”约翰大吵大叫地朝餐橱跑过去。

“我哪有时间做,原本我是打算要到妈妈家去吃的。我很是抱歉,但我真的是太忙了。”说到这儿,梅格又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约翰是个性情很随和的老实人,同样也是个凡人。劳累了一整天,又饿又乏,本来是满怀着希望回家来的,但看到的却是杂乱不堪的房间,餐桌上什么都没有,而且还有个暴跳如雷的妻子。这对他的健康可并无半点益处,可是,他仍然保持住了冷静。假使不是不小心又触及了那个敏感的字眼,本来的这场大风暴就可以过去了。

“情况是有些不好。但是,只要你愿意帮我一把的话,我们仍可以克服困难来招待好客人的。擦掉眼泪,亲爱的,努把力,给我们做些吃的,只要有面包,凉肉和奶酪就可以了,我们绝没有要求要吃果冻。”约翰本来是想友好地调解一下,来缓和缓和气氛,可是那个致命的词儿把一切都搞砸了。在梅格看来,这种落井下石的嘲讽太过残酷了。于是,她终于忍不住发起火来。

“你不是自己去想办法吧,我真是没有半点力气了,不能再为谁再努把力了。让我用这肉骨头,黑面包般粗茶淡饭来招待客人?我们家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带你的司各特去妈妈那里吃吧。告诉他,说我出去了,或者是病了,或是死了,随你怎么说都可以。我是不会见他的,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来嘲笑我,和我的果冻。”梅格滔滔不绝地发泄了一通后,就扯下围裙,离开了她的工作场地,把自己锁进了卧室,黯自神伤。梅格根本不知道这之后那两个人的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司各特先生没像她说的那样:被带到妈妈那儿去吃饭了。

客人走后,梅格便从楼上走下来,只见餐桌上一片杯盘狼藉,顿时使她一阵心惊。

这时,忠实的洛蒂向女主人汇报说,他们俩是如何一边开怀大笑,一边又狼吞虎咽。并让她扔掉所有的那些半成品果冻,再把坛子收好的。

听到这里,梅格恨不得马上去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可是,她同时又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感到很是愧疚,同时,她对丈夫的忠心也不许她这么做。

“约翰是过分了一点,可这毕竟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想到这里,她便把房间重新整理了一下,精心打扮了一番,等着约翰主动来向她承认错误。

约翰迟迟没有露面,这使她感到不太对劲。约翰和她的想法不一样,当他和司各特在一起时,他便拿这些作为说笑的谈资,表面上毫不计较年轻妻子的过失。他真是一个称职的男主人,热情周到,而且体贴入微。甚至于他的朋友对这个即兴的宴会赞不绝口,一再表示下次还要再来。

但事实上,约翰的心里却窝着大火,即便他没露声色。因为他认为是梅格使他陷入困境,但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又抛弃了他。吃晚饭的时候,约翰就怒火中烧。但当送走了司各特,慢慢地往回走时,他心中的怒火渐逐渐地消失了,一种无限温柔的感情涌上了他的心头。

“唉。惹人怜爱的梅格。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我开心罢了,不,不能这么做,这会使她下不来台的。她做的的确不对,但是她毕竟还小,教育她应该要有耐心。”

他盼望着梅格不至于要赌气回娘家,因为他很讨厌风言风语,也不喜欢别人来干预他们家庭的内部事务。一想到这,他又气愤起来,可是,一想到泪人似的梅格,他又为妻子的身体担忧起来,心立刻软了下来。

他边想边快步向家里跑去。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心平气和、态度诚恳地和梅格谈谈,同时要毫不犹豫地指出她作为一个妻子的失职。

这时,有同样想法的梅格也正准备指责丈夫的不称职。

听到丈夫回来,她很想出门去迎接,并请求谅解,让丈夫来亲吻她,安慰她,可以肯定的是,她的丈夫一定会满足她的。可是,这一切当然是不会发生的。她安稳悠闲地坐在安乐椅里,她知道丈夫向自己走来,手里编织着毛线活,且嘴里还哼哼着什么,仿佛一个贵妇人在自家豪华的客厅里似的。

约翰见此忍不住有些失望,因为梅格不是她想像中的尼俄伯。

他的自尊心又不让他先道歉,于是他便默不作声地走进了房间,同时地坐在沙发上,态度生硬地说:“亲爱的,我们从头再来吧。”

“我没意见。”梅格的回答简单极了。约翰又勉强地聊了些能引起双方兴趣的话题,但不幸妻子对此很是冷淡,紧接着,谈话又陷入了僵局。约翰走到窗前去看报,用打开的报纸把他挡了起来。

梅格则走到另一扇窗前,做她的针线活,就像她绣的拖鞋上的玫瑰花结一样是个急活。

他们谁都不理谁,表面看来若无其事,可是谁的心里都特别别扭。

“苍天呀!”梅格很是感慨:“真应了妈妈的话了,婚后的日子是不好过的,除了爱情,还需要你的耐心。”

妈妈的话又使她想到了很久以前老人曾给她说的话,但当时的她却半信半疑,还表示出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