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这样说的:“约翰人不错,但并不是就十全十美的人。你要不断地发现他的缺点,并适应它们,但是别忘了你也有自己的缺点。他有自己的性格,但又不是谁的意见都听不进的去的,只有你别先急着说不,而是耐心地向他说明道理。他又是个爱重事实较真的人,虽然你常说他爱认死理,但这也是个优点。所以,梅格,你千万别对他有所隐瞒,要相信他会给你所期待的理解和支持。他同时也有他的脾气,只是不像我们,一阵火发完便没事了似的,他轻易是不会发火的,但是这种压抑的怒火,一旦燃烧起来,就很难会扑灭。所以你要千万小心,尽量别引火烧身。生活是否能安定幸福,关键在于你能否尊重和关心他。若你们双方都有错,你就应该先认错,千万可别因赌气而加深误解,以免酿成更大的痛苦和悔恨。”
晚霞中,梅格继续做着针线,但心里却在一直回味着妈妈语重心长的教诲,不禁心潮澎湃。
这是他们结婚第一次产生重大矛盾。她回想起自己那不假思索的气话,现在慢慢看来是多么地愚蠢和无礼,她发火时的样子简直像是一个孩子。一想到那可怜的约翰回到家后的遭遇,她的心终于变软了。
她满眼含泪向丈夫投去满怀深深歉意的一瞥,可惜他全没有所察觉。
一霎那,她几乎甚至想要退缩,但随后又马上想:“不过才刚刚开始,等尽到了自己的全部责任,我也就问心无愧了。”
这样想着,她便低下头在丈夫的额上深深地亲吻了一下。
于是,所有的一切都迎刃而解。这带着歉意的吻远远要比任何语言都显得有力量,约翰立即把她抱在膝上,含情脉脉地说:“其实我真不该嘲笑那些果冻和坛子。亲爱的,请用真心原谅我吧,以后我绝不会了。”
但是,说笑却总是难以避免的,他为此不知取笑有多少次。梅格也同样笑了,他们便一起都把它戏称为他们所做的最甜美的果冻。因为,看上去那些小小的腌菜坛却使他们的家庭变得更安宁,更和美。
事后不久,梅格又特意请了那位司各特先生一次。她为客人端上一道道精心烹煮而成的美食,显得既轻松而又优雅。
席间,她完全是一位快乐的主妇,亲切而又周到。宴会进行得相当顺利圆满。司各特不住地羡慕并且发出深深感叹约翰这小子真是太走运了,回家的路上,他连连不断地感叹只有单身的日子那才真是苦哇。
秋天到了,梅格又面临着新的诱惑。萨莉·莫法特想方设想又和她联络上了,她经常来家中聊天,或者邀请至少在她眼里看来可怜的梅格去参观她的大房子。梅格很高兴,天气不好时,她独自一人在家往往很寂寞。家里人都忙,而约翰特别辛苦直到半夜才能回家。她除了做些针线,看看书,散散步,几乎整天无事可做。
在这种状况下,她很自然地无意受到她朋友的影响,逐渐养成了闲聊闲逛的毛病。每当见到萨莉的好东西,自己便也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地渴望拥有,因为得不到,她常常为此自怜自叹。萨莉人也挺不错,经常主动要送些她所喜爱的小礼品,但是都被梅格婉言谢绝了,她心里明白约翰会不高兴的。但是,她也没想到,她后来的所做所为更令约翰不悦。
她完全掌握着财政大权。她亲爱的丈夫不仅把自己一生的幸福交到她手里保管并且把男人们往往很在意的金钱也一并交给她,她喜欢这样。她知道家里的钱搁何处,可随意取用,任由支配。
不过,约翰也有些心计,要求她记下花出的每一笔钱,并且每月交一次账查看一下。无论如何,她还是个穷人的妻子。到目前为止还不错,她的所有账目都很清楚,并且能看得出女主人的那种精打细算。所以,她从不担心每月把账本拿给约翰看。
但是,就在那个秋天,邪恶凶狠的蛇钻进了他们的伊甸园,像诱惑夏娃一样使她同样也品尝了禁果。与众不同的是,它不是用苹果而是用漂亮美丽的衣服。
梅格不愿被人同情,但也不愿自己可怜自己。这种状况的出现使她非常生气,但她又没有勇气敢正视现实,所以,她经常便会买一些惹人喜爱的小商品,他认为这样做萨莉就不至于觉得她太吝啬,太小气,她心里也会安慰些。
可当每次购买完,她心里就有一种犯罪感,尽管这些小零碎虽可爱,但大都不是生活必需品。聊以自慰的是每次都花钱并不多,也不足挂齿。就这样,这些可爱的东西渐渐地与日俱增,她也不再是那些商店里光看不买的旁观客了。
使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小零碎的花费加起来就触目惊心了。到了月底,一结账把梅格吓了一跳。那个月约翰忙,没时间,所以将账单还给了她。第二个月偏巧他又出门。直到第三个月,约翰才有时间彻底地做了一次大结算。
这一次却使梅格终生难忘。因为就在前几天,梅格干了件让人不可饶恕的事情。这件事一直压抑着梅格的心灵,使她的良心每天不断地受到无端的谴责。
萨莉没完没了地不断买绸衣,而梅格的内心也一直盼望自己也能有件新衣,浅颜色,庄重又大方,可以在舞会时穿。她那黑色的绸服实在是太旧了,而她在晚上所穿的薄绸衣服是只有小姑娘才穿的。
每当过年时,马奇婶婆都要给各姐妹们二十五元钱用作零花。不过还要再等上个把月,而此时正在卖一种非常漂亮的紫罗兰色的丝绸面料,钱倒是有,只要她肯去拿。
约翰不是说过嘛,他的钱就是她的。只是不仅要花掉还未拿到的二十五元外,她还要从家庭经费支出中再挪用二十五元。约翰他会赞同吗?梅格有些不敢肯定。
这时候,萨莉却在一旁怂恿她买下,并提出自己借钱给梅格。她的美意真的使梅格控制不住心旌动摇,完全失去了理智,变得尤为冲动,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令人可恶的小贩又把到处闪闪发光的布匹在梅格的眼前令人目眩地不停晃动,说:
“太太,快买吧,我发誓这是最便宜的价格。”所以她自然也无法拒绝:“好,我买下来。”面料买下了,萨莉为她欢呼雀跃般地欢呼,梅格也随意地笑了,好像这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但是,当她在乘车回家的一路上,却感到自己像是做了回贼,时刻为后面所追来的警察而惶惶不安,提心吊胆。
好容易挨到了家,她拿出刚买回来的漂亮丝绸面料欣赏来欣赏去,企图用这种快乐来冲淡自己的那种悔恨之情。令人奇怪的是,丝绸看上去好像不像之前那么鲜亮夺目了,而且和自己也不太匹配。她两眼恍恍惚惚地看到面料的每个褶皱上都印着“五十元”的模样。
丝绸可以收起来,但那钱的影子却难以在脑海中和心里消失。这时,它不仅没给自己添置了新衣而感到快乐,反而像一个鬼魂一样在不停地纠缠着她,令她不寒而栗。
当晚,约翰就把账本拿出来,这让梅格的心里感到一阵阵地发紧,这是结婚后,她第一次有些害怕自己深爱着的丈夫。他那双亲切的棕色眼睛在她现在此刻看来是那么的严厉,尽管他态度和蔼。
她自己想着丈夫已洞穿了自己全部深藏的所有秘密,只是不露声色。家里的各种开支账目都已结清,合上账本后,约翰亲切地赞扬了妻子。这时,他要翻开那个旧笔记本,他们管它叫“银行”。梅格心里特别清楚地知道:上面的钱已所剩无几,便上前慌忙把他的手紧紧的按住,神情相当紧张地说:
“你难道就不查看一下我的花消单据吗?”对此,约翰向来都无所谓,但梅格总是一直坚持这么做。每当他看到女人们所需要的那些稀奇古怪五花八门的物品时,脸上总是显示出一副惊诧的神情,而梅格正是乐意看他这种表情。而且她还喜欢考考他,绲边是什么东西,马甲又该怎么穿,或者亲自给丈夫表演用三个玫瑰花结、一块绒布和两条细绳就能制做成一顶价值六元钱的帽子,直至令约翰感到叹服为止。
那晚,他和往常一样,表现得对妻子所有的花销都很感兴趣,并故意做出被她所支出的数目吓一大跳的夸张模样,其实,他心里却特别骄傲,因为他有个如此这般会过日子的妻子。
账本终于被慢吞吞地拿出来,并在约翰面前摊开。梅格便站到他的椅子后面,推辞说是为了给他按摩额头上的皱纹。她背转身向他做出解释,结果是越说越慌:
“亲爱的约翰,我感到很惭愧,因为最近我真的是太奢侈了。你知道,最近我常常外出,肯定需要必要的装备,而萨莉在一旁劝我买下来,我就只好买了。不过,我可以用过年得到的钱给咱们家补上一半。其实我刚买就觉得后悔了,我想,你一定会怪罪我的。”
约翰忍俊不禁地笑了。他一把把妻子搂过来,并且很温柔地说:
“别躲开,即使你再买双蹩脚的鞋,我也不会因此而惩罚你的。只要鞋好,穿着合适,好看,花个八九元钱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