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小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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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消沉的劳里(1)

劳里原计划在尼斯只住一个星期,结果却一住就是一个月。

一个人闲逛早已使他感到乏味,艾米的出现令他惊喜,陌生的异国风光在他眼中一下子亲切了许多。他很怀念过去在家时备受关爱的时光,并为能再次回味而感到高兴。

艾米不像她的姐姐们那么对劳里宠爱有加,但异国相逢还是使她很高兴。她把他看成了家乡亲人的代表,心里总是盼着能和他在一起。很自然地,他们相依为伴,常在一起消磨时光,骑马、散步或者跳舞。他们观察和感觉着对方,从而产生了新的认识和看法。

艾米希望能得到他的赏识,结果如愿以偿。对他给她带来的许多的快乐,她心存感激,于是便以一些细微的照顾作为回报。一个聪明的女人是懂得如何赋予这些细微的照顾以迷人的魅力的。

“他们都去摩洛哥度假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在家。现在,我要去玫瑰谷写生,你愿意陪我去吗?”艾米问道。

这天中午,天气晴朗,她拦住了刚从外面逛回来的劳里。

劳里悠然地答应了下来。于是不大一会儿,他们乘坐的马车就行驶在了曲折连绵的马路上,一路上风景怡人,这使艾米赏心悦目。路边,一个牧羊人坐在石头上吹着笛子。他的羊群散放在岩石间,有的正在吃着青草,有的安详地躺在他的脚下歇息。与世无争的毛驴们驮着青草走过来了,一头驴的驴背上面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孩,另一头则坐着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太太。玫瑰谷可说是名不虚传。在漫长的夏日里,玫瑰花在这里处处盛开。它们悬挂在拱道的上空窥视着,在栅栏门的缝隙探着头,仿佛向游人招手致意。山泉倒映着色彩斑斓的玫瑰花影,有红色、白色,还有粉色,简直是五彩缤纷。站在阳台上,不仅能俯瞰万里蓝天的地中海,依山傍海的美丽城市也尽收眼底。

“这真是个蜜月旅行的人间仙境,你说呢?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玫瑰花吗?”

艾米站在阳台上问道:“没见过,也没挨这刺儿扎过。”劳里一边回答,一边把手指放到嘴里吮吸着,刚才他在摘一朵红玫瑰时不慎扎了手。“劳里,你什么时候去你爷爷那里?”

一会儿,艾米又问道。她在劳里身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就去。”“三个星期以来,这话你已经说过十几遍了。”“言简意赅不好吗?”“他渴望见到你,你为什么还不去呢?”“也许是生性懒惰吧。”“你竟然说生来就懒惰,真是不可思议!”艾米严厉地质问着。“别这么大惊小怪。我去了只会骚扰他,所以,我不如在这里再骚扰你一段时间,我想你是能容忍我的。”说着,劳里准备倚在栏杆上。

艾米不满地摇着头,她不屑地打开了速写本,仿佛在说悉听尊便,但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给这个男孩一个忠告。

因此,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你在做什么呢?”“观察蜥蜴。”

“不,我是说你希望干点什么?”“要是你许可,我想抽支烟。”“你真可气!我不许你抽烟,除非让我把你的样子画下来。我正需要一个人体模特。”“乐意效劳。你要我用什么姿势都可以。我还想冒昧地建议一下,横卧的姿式比较独特。然后再把你画上,题目就叫‘悠哉乐哉’。”“呆着别动,困了就睡吧。我要开始工作了。”艾米情绪饱满地说。“正合我意!”劳里懒洋洋地斜靠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

“乔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说什么?”艾米烦躁不安地说。她想借助精力充沛的姐姐一臂之力,给劳里加点劲。

“还能说什么,无非又是老一套:‘特迪,走远点,别烦我!’”

说着,他笑了起来,但是笑声里却有几分苦涩,那个敏感的名字触及了他心灵的创伤。

劳里忧伤的神情和声音让艾米为之动容。她抬起头端详着他,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窥见一些东西。

他又变得萎靡不振起来。她以一种艺术的眼光研究着他,感觉他像一个意大利人。他此时躺在阳光下,呆呆地出了神,已经完全忘记了艾米的存在。

“看上去你就像一个青铜骑士,在自己的坟墓里安然入睡。”

艾米说着,仔细地勾勒着黑石头为衬底的侧面人像的轮廓。

“希望我真的是!”“这个愿望简直蠢透了,你这是在自我毁灭。你真像是变了个人。我常想——”艾米欲言又止。羞涩和苦闷汇集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话显得别有意味。劳里看出了她的烦躁,也明白她的心思。于是,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就像过去常对她母亲说的那样说道:“夫人,一切都好,放心吧。”

艾米放心了,近来的疑虑和担心一下子烟消云散。她不禁有些感动。随后她把这种感情表达了出来,热情地说:

“你能这样我很高兴。我认为你还不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男孩。别在太阳下面晒着,来草地上躺着,像我们以前躲在沙发的角落里窃窃私语时,乔常说的那样:‘让我们亲密地在一起。’”

劳里愉快地听从了,他躺在草地上,往艾米帽子的丝带上点缀着雏菊,消磨时光。

“说说你的秘密吧。”他抬头望了艾米一眼,显得兴趣盎然。“我没有什么秘密,还是听你说吧。”“我也没有。你没有一些家里的消息吗?”“最近的事你都知道了,你不是也常收到信吗?乔不会少写给你的。”“她总是很忙。我又云游四方,没有什么规律。哎,你打算什么时候着手你那伟大的艺术事业,拉斐尔女士?”

说着,劳里突然把话题引开了。他在猜测着自己的秘密是否已被艾米窥破,并且想跟他谈这个问题。

“没戏了。在罗马的那些文化奇迹面前,我真是实在太渺小了。”她答道。虽是心灰意冷但显然已下定了决心。

“何必非要放弃呢?别浪费了你的精力和天分。”“正因如此,天分和天才完全就是两回事,精力再充沛也不能使天分变成天才。我希望成为最好的,否则就不如明智地就此止步。”

“我冒昧地问一下,你下一步打算干什么?”“如果可能的话,独善其身,恩泽社会。”艾米脸上神情的变化使劳里不得不严肃起来,于是他说道:“把我当成你的兄长,问你一些问题,可以吗?”“我不能保证有问必答。”

“你可以不说,但你的表情会告诉我的。亲爱的,你还没有做到老于世故,能够隐瞒住自己的感情。”

“这可不好说。”艾米不露声色地说。但是,她的嘴唇掩饰不住笑意,这使她内心的秘密暴露无遗。

“我想你还没订婚吧?”劳里认真地问着,像在履行兄长的职责。“现在还没有。”“可你迟早会的。你喜欢弗雷德吗?”

“要是我接受了,自然就是喜欢他了。”

“那么,你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了?应该说,艾米是个好男孩,但并不是你喜欢的那种人。”

“他有钱,有涵养,而且风度迷人。”艾米说道,她试图维护自己的自尊。

“我理解。没有钱如何在社交界受宠?这种选择并没有错,而且无可厚非议。只是我奇怪的是,这种话不像是你母亲的女儿说的。”

“没错。”回答真是言简意赅。她那种平静与果断的神态和说话者的年轻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劳里一下察觉到了,一种无以言表的沮丧使他又躺倒了。

艾米见到他这种精神状态很是着急,她决心马上提出自己的忠告。

于是她尖刻地说道:“希望你能让我刺激你一下。”“我洗耳恭听。”“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她似乎是说到做到。“那就来吧,我满足你。”劳里答道。他爱和别人逗趣,而且有很久没有体验这种乐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