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古瓦被摔得糊里糊涂,一直在地上卧着,过了好久才缓醒过来。起初有好一会儿觉得像是在飞,有点儿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不过这种状况很快就过去了。他的身体与路面接触的部位,此时觉得凉冰冰的,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差点掉在阴沟里了。
“驼背独眼巨人这坏东西!”他低声嘟哝着,想爬起来。
可是头还昏沉,只得躺在原地休息。好在他手还能屈伸自如,于是捂住了鼻子。
“巴黎的脏水沟,”他想道(因为他确信阴沟肯定将是他的夜宿之地了,除非是在梦里,谁住在这里?)“巴黎的污泥浊水可真臭!里面肯定含有具有挥发性的硝酸盐。何况,这是尼古拉·弗拉梅尔大人及一般炼金术士的认识……”
“炼金术士”这个词猛然使他联想起副主教克洛德·弗罗洛来。他回想起刚才的那暴力场面,吉卜赛女郎在两个男人之间挣扎,卡齐莫多有个同伙,格兰古瓦脑海里隐隐约约闪现过副主教那张忧郁和阴冷的面孔。他想:“这真有点古怪!”于是,凭借这已知条件,并以此为根据,开始构造种种假设的荒唐大厦,完全是哲学家纸糊的房子。然后,猛然地一震,又回到现存世界中来:“哎呀!冻死我了!”他喊叫了起来。确实,这地方越来越叫人难以忍受啦,这种滋味好难受呀。可是冷不防地还有另一种烦恼来袭击他。
那里有一群小孩,就是那种从古至今被叫做流浪儿的没人管的儿童,这时这一群小调皮鬼一窝蜂似的,笑着叫着,向格兰古瓦躺着的岔路口跑过来。格兰古瓦还没有完全死去,禁不住半挺起身子来。
“哦喂!埃纳甘·当贷舍!哦喂!约翰·潘斯布德!”他们起劲喊着。
“拐角那个卖铁器的老家伙厄斯塔舍·莫朋刚刚死去。我们把他的草垫子去点个焰火玩儿玩儿。今天正是欢迎弗朗德勒人的日子!”
说完他们立马下手,走到格兰古瓦的身边,却没有看到他,顺手一扔,草垫不偏不倚正好扔在他身上。那时候,有个小孩抓起一把稻草,正要去圣母像座下点着的油捻上借个火。“基督啊!我这下儿不就又太焦了吗!”格兰古瓦低声嘀咕道。现在危急万分,他将处于水火夹击之中!他一急,就像制造假钱的人立刻要被扔入油锅一般,使出浑身不可预料的力量,一跃而起,抓起草垫朝那些顽童扔过去,然后拔腿就逃走了。
“圣母呀!”孩子们惊叫起来。“卖破烂的还魂了!”他们也吓得四散逃跑了。
那张草垫子马上成了沙场的主宰者。推事老爹贝尔福雷,或者科罗泽,到现在还肯定地说,出事的次日,该街区的教士以隆重的仪式把草垫拾了回去,并把它送到了圣福运教堂的圣库去,直到一七八九年,管圣库的人赚了一笔很是可观的钱,原因是莫贡塞伊街拐角的圣母像在一四八二年一月六日那个难忘的夜里,大显神通,时驱逐了已故的厄斯塔舍·莫朋的阴魂,这个人为了向魔鬼开个玩笑,故意恶作剧,死时把魂藏在草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