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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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感谢主啊!”约翰从洞里爬出来叫嚷道。“两只猫头鹰终于走了。噢嘘!噢嘘!哈嘶!吧嘶!吗嘶!跳蚤!疯狗!魔鬼!他俩的谈话真够讨厌了!我的头现在就像钟楼敲钟似的,嗡嗡作响。还有那坏掉的奶酪!快!拿上大哥的钱袋赶快离开,把全部的钱统统拿去换酒喝。”

他用深情和高兴的目光,看了看他的心肝儿钱袋,又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擦了擦皮靴,掸了掸挂满炉灰的袖子,打着唿哨,转了个圈圈,细细看看密室里还有什么东西可带走的,顺手从火炉上捡起一颗犹如护身符的彩色玻璃珠子,权当作珠宝拿去送给伊莎博·蒂埃丽,这才开门走出去。他哥哥出于最后一次善意,让门开着,而他源于最后一次恶作剧,也让门开着就走了,活像一只鸟儿,欢蹦活跳,顺着螺旋楼梯冲下出口。

在黑暗的楼梯上,他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嘟嘟哝哝,退到一边去了。他认为准是卡齐莫多,不由得觉得挺有趣的,因而再沿着楼梯往下走时,一直笑得弯着腰,到了广场还没有停止。

一回到地面,用脚踩了起来,喊道:“啊!巴黎的石板路太棒了,让人起敬!讨厌的楼梯,连雅各天梯上的天使也会爬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是见鬼了,怎么会想起钻到那九霄之上的石头螺旋楼梯里去,只是为了去吃发霉的奶酪,去窗洞孔看一下巴黎的钟楼!”

他走了几步,瞥见堂·克洛德和雅克·夏尔莫吕两人正在研究门廊上一座雕像,因而踮起脚尖走到他们跟前,只听见副主教小声地对夏尔莫吕说:“是巴黎的吉约姆吩咐用这块镶着金边的天青石来雕刻约伯像的。为什么把约伯雕刻在这块点金石上,是因为这块点金石必须忍受考验和阻碍,方能臻于完美。就像雷蒙·吕勒所云:用特殊形式加以保护,灵魂才可以得救。”

“怎样都行,拿着钱袋的是我呀。”约翰心想。

这时他听见背后有个人扯着高八度的大嗓门,接连破口大骂:“上帝的血!上帝的肚皮!做作的上帝!上帝的身躯!别西卜的肚脐!他妈的教皇!长角和该死的!”

“我敢肯定,只可能是我的朋友弗比斯队长!”约翰嚷了起来。

副主教这时正向国王的检察官有条不紊地描述说,那条龙的尾巴藏在一个浴池里,浴池马上升起青烟,露出一个像国王的脑袋,说着说着,忽然听到弗比斯这个名字,不禁打了个冷战,陡然停住,这叫夏尔莫吕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副主教回过身去一眼发现他的弟弟约翰站在贡德洛利埃宅第门口,正同一个魁梧的军官说话。

那正是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先生,背倚着其未婚妻家的墙角,像个没修养的人般在那里撒泼。

“是您呀,弗比斯队长!”约翰牵着他的手说道,“您这样对待神明真叫人不敢相信呀。”

“长角和天杀的!”队长再次骂到。“您在说自己吧!”学生回敬了一句。“得啦,可爱的队长,出了什么事,干吗这样愤怒,妙语连珠呢?”“对不住,哥们。”弗比斯摇着他的手回答,“脱了缰的马,一下子停不了呀。刚才破口大骂,就像骑着马在一个劲儿地跑喽。我刚从那班装腔作势的女人那里出来,而每次出来,胸中总是有什么东西塞住了般,塞满骂人的话儿,得倒出来才舒服,不然,会闷死我的,肚皮和雷劈的!”

“我们去喝两杯如何?”学生问道。队长听到这里,立刻平静了下来。“那当然好,可是我一个子儿也没有。”“我有!”“真的假的!拿出来看看?”

约翰神气活现,直截了当地把钱袋掏出来放在队长的面前。这会儿,副主教把夏尔莫吕丢在一边,随他去惊讶得目瞪口呆,也跟着到他们身边,在几步开外止步了,认真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举动,而他俩却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钱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弗比斯叫嚷了起来:“约翰,一只钱袋在您口袋里,这根本是月亮映在一桶水里,只能看不能摸,只可能是影子罢了。要不,我们打赌,里面装的是石子!”

约翰冷漠地应道:“那您就瞅瞅我钱包里装的这些石子吧!”

接着立马,把钱袋往旁边界碑上一倒,那副样子宛如一个不惜一切救国的罗马人。

“真正的上帝呀!”弗比斯嚷道,“这么多钱呀,每两个一个合图尔币的铜钱、巴黎德尼埃、真正的鹰钱!真叫人看花了眼!”

约翰依旧一副神气十足和没有感觉的样子。有几文钱滚落到泥浆里去了,队长兴冲冲地弯下身去捡,约翰连忙阻止他说:“得了吧,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

弗比斯算了算钱,正经八百地回头对约翰说:“您知道吗,约翰,一共是23个巴黎索尔!您发财啦吗?”

约翰一头鬈曲金发,把脑袋往后一甩,高傲地半眯起眼睛,说:“我有个当副主教的有钱傻哥哥呗!”

“上帝的角呵!”弗比斯叫了一声,“瞧你得意的样子!”

“喝酒去吧。”约翰说道。“去哪里?夏娃苹果酒店吗?”弗比斯问道。“不,队长,去老科学酒家。老科学——老太婆锯提把。这是连音谜。我就喜欢这个。”“呸,什么乱七八糟字谜,约翰!夏娃苹果的酒好,门边还有个向阳的葡萄架,过去在那里我都喝得挺过瘾的。”“也行,就去找夏娃和她的苹果吧!”学生说道。然后挽起弗比斯的手臂又说:“对啦,亲爱的队长,您方才说到割嘴街,这太不文雅了,现在人们不那么说它了,管它叫割喉街。”

两个好哥儿们于是向夏娃苹果酒家走去。他们先收拾好钱,副主教紧随着他俩,这些完全不用说。

副主教跟随着他们,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打他上次同格兰古瓦讲话完毕,是否弗比斯这个讨厌的名字就是一直同他所有的思想掺杂在一起的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怎么说也是一个弗比斯,单凭这魔术般的名字就完全使副主教没有声响地跟随这一对无所牵挂的兄弟,惊恐不安,用心偷听他们的谈话,仔细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要听他们所说的一切,那是太简单了,要知道他们嗓门那么大,叫过往行人一大半听见他们的悄悄话儿,他们并不认为有多么不好意思。他们谈论决斗啦,妓女啦,喝酒啦,放荡啦。走到一条街的拐角处,他们听到附近的岔路口传来一阵巴斯克手鼓的响声。堂·克洛德听见军官对学子说:“天杀的!赶紧。”

“为什么,弗比斯?”“我害怕被那个吉卜赛姑娘看见。”“哪个吉卜赛姑娘?”“就是牵着一只山羊的那个美人儿呀。”“爱斯梅拉达?”“没错,约翰。我老是记不清她那个鬼名字。快点走,被看见的话,她会认出我来的,我不想让这姑娘在街上跟我聊天。”

“您们认识,弗比斯?”听到这里,副主教看见弗比斯不怀好意地一笑,欠身靠着约翰的耳朵,说着悄悄话。接着弗比斯放声大笑,无不得意,摇了摇脑袋。

“你没有骗我?”约翰说道。“拿我的灵魂发誓!”弗比斯说。“今天夜里?”“您猜她会来吗?”

“这还用说,难道您疯了不成,约翰?这种事儿有什么好怀疑的?”

“弗比斯队长,您运气太好了呀!”

上面的话,副主教统统听在耳朵里,把他气得牙痒痒,明显地浑身直打哆嗦。他不由得停了一会,像个喝醉了般靠着一块界石,接着再赶紧跟着那对嘻嘻哈哈,快快乐乐的大活宝。

等到赶上时,他们已经在说别的了,只听见他们扯着喉咙,使劲儿地唱着一支古老歌谣:

菜市场小摊的孩子,生来像小牛被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