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伟人传记丛书:隋炀大帝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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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命断废园(2)

云昭训心想,哎呀,仔细琢磨琢磨,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谁胜了,谁就是皇帝,天下百姓就听谁的。胜者王侯败者寇。别管你多有理,是多么好的人,只要败了就是恶魔。皇帝一声号令,天下百姓就会争先恐后地朝你吐唾沫,扔石头,把你打倒在地,再踏上千千万万只脚!

“只要杨广登位,他是不会放过我的。”杨勇又说,“夫人,我都想好了,到那时候,我就自缢在这棵古槐上。让这棵古槐摄去我的魂魄,我要天天守望在这里,看着皇宫,看看杨广一伙的最后下场。”

云昭训实在不想听杨勇说下去,太让人心寒了。她连忙用手捂住杨勇的嘴:“皇子不要说了。你也得往好处想想,有父皇的金镇纸在,就可以证明你是无辜的。杨广会不顾手足之情,置你于死地?”

“但愿如此。”杨勇说。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再无心游园,就心事重重,默默无语地走回来。云昭训依然在树荫下缝制棉衣,杨勇回到屋里,又读起了那卷《慎子》:

“一兔走街,百人逐之;积兔于市,过者不顾。岂其无欲,分定之故……”

他一字一吟,慢慢地品味。读几句便停下来,发一阵呆,叹息半天。然后捧起书再读。

忽然,他听见一阵嘤嘤呜呜的哭声,杨勇站起来走到屋外,见云昭训坐在木凳上,正在缝制的棉衣搭在膝盖上,双手捂着面颊,唏嘘抽泣。

杨勇后悔了。他知道是自己刚才那番打算自缢于古槐的话使云昭训悲伤。尽管那是自己真实的想法,但不该早早地对她说出来。

杨勇走到云昭训身后,躬下身,双手抚摸着她的肩头,说:“夫人,都好好的,怎么又哭起来了。哎,你不是要修剪那些树木野草吗,来,我和你一块儿干。”说着,他直起身子喊了声:“阿七!”

阿七闻声跑过来:“皇子,有什么吩咐?”“你带几把刀剪过来,咱们去修剪一下那些树木花草。”

三个人很起劲儿地干了一阵子,很快,脚下就积攒了一大堆灌木枝条和拔出来的荒草。这一阵劳动舒展了筋骨,身上舒服多了,云昭训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忧郁悲伤。

“阿七,”杨勇问道,“你会不会造房子?”“那要看造什么样的房子了。”“造一座太子宫!”“皇子,你……我造不了。”

杨勇哈哈大笑起来。云昭训也觉得奇怪,问:“皇子,你又冒出什么怪念头来了?”

杨勇答道:“夫人,你还记得那个王辅贤吗?”云昭训点头说:“当然记得。不就是那个会占卜的术士嘛!”

“对了。当年他为我占卜,说在东宫里建一座庶人村就可消灾,结果我却真成了庶人。前天夜里,我差一点又成为太子,我想,就在废园里搭建一座太子宫,说不定我会真复为太子了。”

“可是,”阿七着急地插嘴说,“咱们到哪里去弄青砖、明柱、琉璃瓦呢?”

云昭训被惹笑了:“阿七,你以为当真要造一座宫殿呀!皇子是想用这些枯枝败草搭一间房子,起名叫太子宫罢了。”

“对极了!”杨勇击掌说,“还是夫人聪明。”“别找麻烦了。搭个破草棚就敢称太子宫,让太子知道,又是一条罪过!”

“这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阿七,你们先在这里搭建宫殿,我回去拿笔墨来,写一块匾额挂在房子上。”不多时候,一问小小的草房搭好了,远远看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只是不能进人,因为它太矮小了,充其量能算作一个大大的草房模型。杨勇回来了,两手抱着一块比那草房矮不了多少的木板,他将木板斜倚在草房正面,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泰宫”。

他对云昭训和阿七解释说:“五岳泰山的泰与太子的太相通,所以我就写泰山的泰,中间又隐去了一个子字,这样谁也挑不出刺来。”

云昭训说:“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叫泰来宫哩,取否极泰来的吉祥之意。”

杨勇一拍巴掌,高兴地说:“哎呀,夫人的见识在杨勇之上,对,就叫泰来宫。阿七,快去拿笔墨来!”阿七跑着取来笔墨,杨勇工工整整地在泰宫两字中间又写了一个“来”字。由于事先没想到添字,字隙不大,来字略嫌小了一些。不过看上去三个字的排列搭配很谐调,不知情者会以为是书法家故意而为之。

云昭训欣赏着“泰来宫”,她企盼着早日泰来,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杨勇也在微笑,他不是为“泰来宫”,而是看到自己终于把云昭训哄得高兴了,心里感到无比舒畅……就在这时,一声突然爆发的叫喊,打破了废园的宁静:

“庶人杨勇接旨!”这声凶吉难卜的叫喊,把云昭训吓得脸都白了,她用僵直的目光盯着杨勇。杨勇却显得十分镇定,依然微笑着,拉起云昭训的手,说:“走,去听听皇上又来了什么吩咐。”

宫中御史手捧圣旨威严地站在屋前,两侧各列一排带刀士卒,个个阴森着面孔。

杨勇和云昭训刚刚跪下,御史又喊一句:“庶人杨勇听旨!”然后高声宣读:

“大隋皇帝诏:庶人杨勇罪黜已久,不思悔过自新,近又包藏祸心,与柳述同谋篡乱,陷害太子,欲夺嗣位。如奸谋得逞,必使宗社倾亡,苍生涂炭。朕恭天命,实畏上灵,岂敢惜不肖之子而乱天下?”

“敕赐庶人杨勇自尽,免污刀斧,囫囵其身!”御史读完,说:“庶人杨勇,快谢皇上囫囵其身的恩典呀!”

杨勇站起来,根本没有谢恩的意思,只怔怔地盯着御史,一声不响。那个御史被他这样盯得心慌,赶紧对身边的随从说:“庶人杨勇已经吓呆了,快把御赐的砒霜给他,让他遵旨自尽!”

随从将手伸向斜挎的锦囊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杨勇。杨勇接过纸包,轻蔑地看看,冷笑着问御史:“你刚才念的那些,到底是父皇的旨意,还是杨广的意思?”

御史一听这话,陡然色变,厉声呵斥:“杨勇,你是耳朵聋了,还是吓傻了?御诏上明明写着大隋皇帝,我也念得清清楚楚,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杨勇仰天大笑,说:“你慌什么?怕我弄明白真情,就不肯死了?你念得清楚不假,可这诏书是谁授意写的,你却不一定清楚。这事恐怕就属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那一类事情。既然如此,苟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我会自尽的,但是我绝不用这东西。”

杨勇说着,打开手里的纸包,一扬胳膊,一团白色粉末抛向空中,随微风飘散,一会儿便化为乌有。只有那张纸片摇摇荡荡,最后落在御史脚下。

杨勇指了指那棵槐树:“我已给自己找好了归宿。回去告诉杨广,皇子杨勇是在这棵古槐上自缢而死的,古槐即我,我即古槐!”

御史想的是,只要杨勇肯自尽,就能即时回去复命,用什么方法死倒不必认真。于是爽快地说:“御诏上说‘敕赐庶人杨勇自尽,免污刀斧,囫囵其身’。自缢也合旨意,你就快些行动吧。”

杨勇走到古槐旁边,带刀士卒已选了一根枝杈,系好丝带,还抬来一块大石头垫脚。杨勇仰天长叹,大声叫道:“父皇啊,多少年前你曾在大殿上自豪地对文武群臣说,前世诸多帝王,因宠幸嬖妾,生养了一大群儿女,常常引发皇位之争。而朕旁无姬侍,五个儿子同出一母,是真正的亲兄弟,绝不会发生自相残杀的事情,故引以为荣!父皇言犹在耳,恍如隔世啊!”

说完,他站到了石头上,将丝带套在脖子上……到这时他还不知道,他对父皇的喊话,父皇已不会听到。此刻,父皇已在黄泉路上等候着他呢!

云昭训见杨勇已死,哭嚎着扑倒在古槐树下:“皇子,你死得好冤枉啊!杨广,你手足相残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大殿上的那个椅子吗!苍天啊——”

突然,云昭训的哭嚎戛然而止,只见她两眼一翻,顿时气绝。

御史见两个人都死了,就带领人马回仁寿宫复命。阿七这才敢走过来。他把杨勇的尸首解下来,说:

“皇子,你不让我劈了这棵枯树,原来是要派这样的用场啊!”说着,泪如雨下。

阿七在古槐下挖了一个大坑,草草将杨勇和云昭训合葬在一起。他没做坟头,更不可能竖碑,他想,这古槐就是坟头,也是墓碑。现在,他要离开这里了,废园里没有了主人,仆役自然也就无事可做,只有回家。

阿七站在园子里,留恋地环顾四周,看看这房舍,这树木、花草、甬道、围墙,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马上就要离开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真有些舍不得。

夕阳把园子里的景物涂抹得一片辉煌,远远的,有一个东西闪着光芒,非常耀眼。阿七定睛一看,哦,是皇子刚刚立在那里的那块木板,上面还有他亲笔写下的三个大字:“泰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