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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读懂中国奇迹(1)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实现了飞跃性发展,取得了一个又一个举世瞩目的大突破。认识和解读中国奇迹成为国际学术界时髦的研究方向,也是争议最大的问题领域,各种观点争鸣,各式解读共存。本章通过总结几位学者的观点,从大历史的角度深入剖析中国经济发展的长期合理性,并对中国经济奇迹、基础设施奇迹、人力资产的转型等问题进行了深入讨论。任何经济体制都有优势和劣势,既没有最好的,也没有最理想的,只有最适合的。中国经济奇迹之所以发生,就是因为中国走了一条适合中国国情和政治文化的“中国之路”。

如何认识当代中国[1]

中国改革已经走过了30多年!在这个过程中,几个相互关联、相互重叠的社会转型过程组成了中国改革的宏伟图景:从指令性的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变;从以农业为基础的传统农村社会[2]向以非农业为主的现代城市社会转变;从极低收入水平向中等收入水平转变;从贫困社会向总体小康社会转变;从封闭的经济和社会向一个全面开放的经济和社会转变;坚持实行政治体制改革。这些转型形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中国现代化发展道路,简称“中国之路”。

世界上的任何大国都未曾经历过中国式的多重转型,也没有像中国一样相对成功地避免了剧烈的政治动荡、严重的社会生产力破坏、重大的社会阶层分化,以及全球一体化过程中的巨大外部冲击。纵观中国现代史,没有哪一个天下大治、经济繁荣和社会进步的时期能持续30多年。在没有先例可循、没有国际经验可鉴、没有现成理论可用的条件下,中国本着务实主义的原则,摸着石头过河,不断地驶向成功的彼岸。虽说中国的多重转型过程远未结束,也没有完全成功,但这种状态本身也是中国发展的奇妙之处。

真正地了解、深刻地认识和历史地总结中国社会多重转型的动因、历程、得失和前景,是研究现代中国的本质。然而,中国的社会变革规模巨大、内容复杂,我们对其不可能有唯一的认识或解读,很多观点甚至相互冲突。不同的学者研究中国有不同的目的、不同的立场、不同的视角、不同的观点和不同的方法,因此也会得出不同的结论。所有这些结论都要接受中国社会的实践检验和中国转型的历史检验。随着时间的流逝,多数论点成了中国发展进程中的历史尘埃,只有极少数论点经过客观实践的检验后成为历史的真知灼见。

中国问题研究近些年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一波又一波学术研究浪潮,滚滚热浪中又夹杂着各种吸引人眼球的观点,如“中国威胁论”、“中国衰败论”、“中国脆弱超级大国论”等。在我看来,这些观点还局限于对中国的观察和猜测层面,它们在浪潮退后早晚会变成泥沙和尘埃。美国哈佛大学教授傅高义很早就一针见血地指出:“美国‘中国通’的记录一向不良。”傅高义之所以做出如此犀利的结论,无非是因为绝大多数美国的“中国通”都不能够准确预测中国的未来走向。其实这并不奇怪,即使像我这样长期在内部参与规划中国改革开放,有着20多年的现代中国(国情)研究经历的学者也不敢就很多中国问题妄言预测。我常把研究现代中国比喻为读一部“天书”,因为实在很难读懂。中国的人口规模实在是太巨大了,中国的情况也太复杂了,中国的变化更是很难预测。没有人能做到“事前诸葛亮”,能做到“事后诸葛亮”就相当不错了。可以说,现代中国研究远比人们想象的难得多,也复杂得多。

毛泽东在《实践论》(1937)一文中提到:“中国人有一句老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对于人们的实践是真理,对于认识论也是真理。离开实践的认识是不可能的。”[3]因此,仅仅做观察家是无法全面认识、深刻理解中国的,必须要深入中国社会了解与实践才行。对许多国外的研究者来说,这的确很困难。

谈及国外的中国研究,我时常想起瑞士日内瓦大学的保罗·尤瑞欧教授。我们结缘于1998年,当时他应中共中央组织部培训中心主任陈伟兰之邀,向中国地方官员介绍政治经济学和公共管理的前沿理论。对当时的外国专家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但尤瑞欧教授的讲座很成功。对他而言,中国是一个十分神奇的国家,让他很着迷,令他深深向往。通过对中国的观察和了解,他渐渐萌发了读中国、写中国的想法,于是便草拟了一个写书的框架。最近几年,尤瑞欧教授常来中国访问,到访过中国的很多地方,目睹了中国的巨大变化,也在同中国学者的交流中深刻理解了各种变化产生的动因和逻辑。

以往的现代中国研究类书籍都以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等不同学科或理论为分析框架,而尤瑞欧教授的书则构建了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的、综合的分析框架。我们应当如何研究当代中国?用什么样的分析框架来研究?我的观点是:“不仅要看树木,也要看森林”[4];不仅看今天的中国(当今的中国),也要看昨天的中国(历史的中国),更要预见明天的中国(未来的中国);不仅要看中国自身,也要进行国际上的横向比较,从外部来看中国。

尤瑞欧教授在新任领导人如何学习前任的经验、吸取前任的教训、确立更为适宜的发展目标、制定更为可行的政策等方面,对中国领导人的政治决策逻辑进行了很务实的描写。

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历届中国领导人制定的最终发展目标都是“富民强国”。如1956年毛泽东明确提出,用50年(指到2006年)、60年(指到2016年)的时间在钢铁产品产量方面赶上和超过世界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指美国)[5],强调“强国”目标;1979年,邓小平更强调“富民”的目标,最典型的就是“小康社会”理论[6]。每一代领导人制定的发展战略都有其进步性和合理性,也有局限性和负面作用,从而构成中国政治发展的历史逻辑——新一代领导人总结学习上一代领导人的成功经验,纠正其错误,适应性地调整战略,不断创新。这在人力资本上也有继承性、传递性和渐进式的过渡,做到了下一代比上一代更聪明,学习能力更强。

中国的发展环境是不断变化的,改革实践是不断发展的,没有一成不变的发展战略,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发展模式,不同时期的发展战略既来自对发展环境变化的调整,也来自对发展挑战的回应。反过来,进一步的社会实践既反映了社会发展的进步性,也暴露了发展战略的历史性和局限性。例如,邓小平继承了毛泽东以现代化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八大路线,放弃了毛泽东晚期的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路线,全面否定“文化大革命”的理论和实践,发展和创新了新的改革开放路线。邓小平继承了毛泽东的历史遗产,包括物质资本基础、基础设施、独立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明显改善的健康和教育基础,以及作为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的国际地位。1978年,邓小平适时地提出了“先富论”,1988年又正式实施加速沿海地区发展战略。1992年,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突出强调“发展才是硬道理”,但他本人并没有走入教条主义。1993年,邓小平在与他的弟弟邓垦谈话时也认识到发展主义的局限性,即分配不公会导致两极分化,发展到一定时候就会出问题,而这些问题必须要解决。过去我们讲先发展起来。现在看,发展起来以后的问题不比不发展时少。[7]尤瑞欧教授在书中分析认为,邓小平政策战略也有明显的局限性,其不平衡的发展带来了严重的后果:地区差距、城乡差距、乡村间的差距、难以有效执行市场机制后的消极后果,以及经济发展给环境带来的影响等。

在江泽民时代,领导层开始适时地调整邓小平所提出的发展战略。江泽民先后提出保护环境、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1995,1996);保护耕地、提高防洪抗灾能力(1998)的治水战略(1999),湿地保护战略;加快长江三角洲和沿江地区发展(1992),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战略(1995);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1999);发展乡镇企业与小城镇建设战略;实施科教兴国战略(1995),鼓励原始性创新(2001)。同时,江泽民提出了自己的发展战略,如“就业是民生之本”观念(2002)的提出等。

到了胡锦涛时代,党的领导集体针对邓小平、江泽民政策路线的局限性和负面影响进行了全面调整。这一发展战略调整至今还未完成,要到党的十九大(2017)才能基本调整完毕。由此可见,中国大约25年左右就会经历一代发展战略的重大调整。

中国的“三代发展战略”主要围绕如何处理政府、市场和社会三者的关系。毛泽东的做法是发展国家主义,排斥市场机制,排斥私营经济参与,也排斥社会参与。邓小平改革计划经济体制,引入市场机制,打破国家垄断,允许私营经济参与,打破对外的自我封闭,积极引入外资,同时给社会发展以有限的空间,实现基层公民选举。江泽民进一步扩大经济改革成果,把建立有效的市场经济体制作为一个目标,加快了经济市场化进程,让政府职能更多地转向提供公共服务,也为社会各类组织提供更大的活动空间。胡锦涛与时俱进,重新处理国家、市场和社会三者的关系,也进一步重新整合三者。那么,如何促进中国的长治久安、政治上与社会上的持久进步,以及经济社会的持续发展?我想,下面几个思路或许值得参考。

首先,中国要发挥市场机制配置各类资源的基础作用。中国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基础上,引入竞争,提高效率,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鼓励私人投资和吸引海外投资)。但直到今天,中国的市场化改革取向还没有完成,在相当多的领域,价格还是扭曲的,不能够达到较高的效率,不能有效地激励节能,企业生产成本还很高,还需要进一步强化和利用市场机制。

其次,中国要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特有的优势,即邓小平所说的“集中力量办大事”[8]。中国人口占世界总人口的1/5,公共资源占世界总资源的比重要小得多,而同时又要提供充足的公共产品服务,因此如果没有一个有效的负责任的政府(特别是中央政府),就无法集中全社会的资源(指公共财政、公共投资、公共政策),就不能办成许多“大事”,也无法发挥大国的规模效应。中国最重要的经验就是通过民主与集中的方式做出政治决策,及时应对各种挑战与危机。

最后,发展公民社会,整合不同的利益集团。在决策过程中,包容不同的意见,平衡各种利益,处理好城乡之间利益集团的关系,为户籍人口和非户籍人员(农民工)提供均等化的公共服务,提高少数民族的发展能力,加大对他们的人力资本投资,保护不同民族的文化特性。在56个民族组成的社会中,中国要发展一个和谐的、平等的、团结的公民社会是相当困难的,我们也没有成功的案例,还需要不断探索、不断创新。

诚如尤瑞欧教授所言,中国寻求的现代化繁荣之路是一场万里长征。毛泽东早在1949年3月就指出,建立新中国还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9]。1962年他提出,建设强大的社会主义,在中国50年不行,会要100年或者更多时间。[10]他已经意识到,在中国这样一个“人口多、底子薄、经济落后”的社会,实现这样的宏大目标难之又难。1987年,邓小平提出“三步走”战略设想(1980~2050),即到2050年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这是把中国带上了追求繁荣的万里长征。现在我们还没有完成这个长征,还处在它的中间阶段,有相当长的路要走,但是我们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有信心,也更有能力来实现中国现代化万里长征的目标。

如何解读中国基础设施奇迹[11]

什么是奇迹?托马斯·达奇将奇迹定义为:“一个让人惊叹不已的事实,因为其原因深藏不露”。[12]阿兰·佩雷菲特认为,奇迹是“一个超越人们使用各种手段的自然力而产生的后果”[13]。佩雷菲特还认为,发展也是一个奇迹,人们往往对发展的奇迹知其然而不愿深究其所以然。发展的奇迹有先后之分,也可以通过传播、竞争与渗透,从一个国家转到另一个国家。在佩雷菲特看来,经济奇迹是指在那些无法预见的非自然条件下取得的神速的成功。他分析了荷兰奇迹、英国奇迹、美国奇迹和日本奇迹后,也期待中国奇迹,并表示这个奇迹即将成功[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