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的事,天还没黑,工人还没放工,居然就查清楚了。
偷盗的是姑嫂二人,一个是罗家村的媳妇李氏,一个是外村李家屯的媳妇高氏,高氏的丈夫是嫁到罗家村李氏的哥哥。本来按罗锦说的,一家只用一人,就是为了防有人拉帮结伙,可这不同一个村,自然不能按一家人算。
这两人也是蠢,将那个酒坛作茅草包裹藏到了茅房之中,下了工之后,以为无人发现酒少,一人把风一人去拿,准备带出酒坊去。
只是她们却没想到张管事是个细致之人,经常对着酒点数,发现少了一坛,虽没伸张,却私下底告诉了闵正阳,闵正阳正不知如何是好,罗锦却回来了。
最后,由罗锦拿主意,先将此事公之于众,免得打草惊蛇。
罗锦的意思是,这酒是下午上工后丢的,应该还在厂里,先找找,找到了便守株待兔,这新厂房,能藏物的也就几处,几个信得过的人,一起找了找,自然就找到了藏酒处,搓手兴奋的只等这贼人来取酒。
那姑嫂一来,当场就让吴管事带了几个伙计逮住了。
罗锦觉得此事,不光是酒坊的事,还是罗家村和李家屯的事,于是又请了村长叔和李家屯的村长过来,一起连夜审问。
李氏自嫁到罗家村,一直都很贤惠,人勤快话也不多,是以罗锦才会选了她。
高氏的为人虽不尽知,那天定人工时打听过,也说是个能干活不惹事非的主,不然罗锦不会选她。
事情的原因居然出奇的简单,想偷酒的是李氏的嫂子高氏,李氏的哥哥几年前腿摔坏了后一直躺在床上,独儿子这几年也是病病歪歪,家里家外只靠了高氏一人忙活,欠下了不少债。
她的债主没有在酒坊做成工,反而她被酒坊选中,自然心里不舒服,这几天都挤破了门的去逼债,高氏被逼无奈,一想这千里香好像很值钱,然后又发现,酒坊里每天酿那么多酒,就那么堆在那里,好像也没个人管,再一想,若只靠她的工钱,又要还债又要生活,几时是个头,于是起了心思。
最开始李氏是不同意的,可高氏只让她帮着望风,她心一软,想着哥哥家也是苦哈哈,主意没拿好,就走错了路。
高氏是声泪聚下,李氏也是泣不起声,都跪在那里求罗锦。
原本,只为了一坛酒,罗锦就算是送了人也没关系,可……张管事和高管事,还有闵正阳都觉得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都说不报官已是坊主大人大量,如果再不计较,没有规矩,哪有方圆,日后如何服众。
罗锦一想,觉得也是,这个偷盗是原则问题,她不能心软。
酒坊刚开,正是立规矩,杀鸡给猴看的时候。
罗锦硬了心肠,当众开会,赶了二人出酒坊。
两人确实有罪,也认了罪,两边的村长也觉得罗锦这事并未失公允,沉默中却也认同了。
然而,那李氏出了这样的事,家里自是不容。
她婆家本来觉得她入了罗锦的酒坊,全家都有光,还等着年底分红呢,这下子不但被赶出了酒坊,还丢了如此大的脸,不但被人笑,还被人戳脊梁骨。
李氏家的男人心下一气,又被李氏的婆婆怂恿,当众就写了一封休书,将李氏同高氏一起赶出了罗家村。
哪知,这两人自觉无脸,当晚回去就上了吊。
高氏的男人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半夜起夜才发现自家婆娘在梁上吊着……
高氏发现得早,是救回来了,可李氏却没救回来。
第二天早上,就有李家屯的人将李氏的尸体抬到了罗家大酒坊的门口。
还好,一来,李家屯的村长有些威望;二来,李家屯还有二人在罗锦的酒坊中做工,李家屯的村长怕人来闹,罗锦一生气将村中的另两人也越了回去,便不许人来。
于是李家来的人只是李氏的哥哥还有弟弟,再加二个族兄,听回去的人说了当时的事,大概也知道这事虽因酒坊而起,却实际与酒坊并无多大关系,这李氏上吊最想不通的大概是被夫家所休,所以虽将人放在了酒坊门口求一个公道,却没有大哭大闹。
他们家不闹,却有人堵了酒坊的大门在那里闹得欢实。
李氏的男人昨天在气前头上休了婆娘,就有些后悔了,毕竟多年夫妻,李氏一向贤惠,虽是休了却还是有些感情的,一大早听说自家婆娘死了,带着两个孩子,那个哭啊那个闹腾。
还有李氏的婆婆,闹得就更厉害了。
又是哭,又是唱念打坐,好像昨天骂李氏,怂恿儿子休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遇到这样的事,酒坊自然不能开工,都等了罗锦去主持大局。
村里那是沸沸扬扬,都在背后说罗锦心硬。只为了一坛子酒就逼死了人,罗锦一路走来,他们虽不敢明说,然那小眼神,却是躲躲闪闪。
罗锦寒着脸,只觉得自己真是特么的倒了血霉,然而,人死为大,她还能说什么?
心里虽然特不是滋味十分委屈,虽然闷闷的,却在到酒坊的第一时间安抚死者家属,又出言出钱安葬李氏。
村长也早来了,这事他从头看到尾,没觉得罗锦做错什么,也觉得这横祸来得晦气,可毕竟死了人,他又不能甩横,这会子罗锦赔了丧葬费,他一声令下,只说将李氏仍是葬在她罗家村的坟头,那李家就无人再争什么了,他们抬了人来,不就是为了让李氏能入罗家村坟地,入土为安的,谁家的姑娘也不愿意背了一个被休的名声,就是死了,也是夫家的鬼。
村长言一落,就有人要来将尸体抬下去。
那婆子去是不依,只说自己媳妇死得真是冤枉,罗锦本不欲理,若不是她逼着儿子休妻,这李氏也不会寻了短,然而转眼看着那两个黄口小儿,在那哭着喊着娘亲,心到底还是软了。
便让李氏的男人顶了李氏的工,等他好好的安葬了李氏后,便来酒坊上工,这事才算平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