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啦。可我一点都不想他,他喝完酒就打人,你看,”她指给我身上的一块伤疤想讨人怜惜:“这就是爸爸打的。妈妈身上的更多。”
此计成功。我一把抱住小宝,眼睛泛红。同是没娘的孩子,对于缺失的爱感同身受。小宝仿佛就是当年受苦的自己。见我哭小家伙眼圈也红了,抬起手轻轻摸我的脸斩钉截铁地道:“阿姨你别哭,我不痛了,妈妈说以后谁再来欺负我就打死他。”
脑子翁地一响,一幅画面渐渐清晰。遇人不淑,遗害幼女;恶汉苦苦相逼,美人痛下杀手;以暴治暴,但求苟且偷生。若非穷途末路,谁肯铤而走险?阿花,我的猜想可有错?
我改变主意了,卿须怜我我怜卿。蹲下身对小宝道:“这样的话再也不要对别人说,相信阿姨,我会保护你,象妈妈一样。”
小宝使劲地点头,把身子倚在我的胸口。
刘正刚晚了一步,当他想从小宝口里打探消息的时候小宝已应对自如。
“你见过这个人么?”刘警察指着刘全的照片给小宝看。
“见过啊,他是刘叔叔。他爱我妈妈,也爱我。以前爸爸总打我和妈妈,可他对我们可好啦。每次来看我都带好多吃的给我。我挺想刘叔叔的,可是他好久没来看我了。”小宝绷着小脸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好小宝!阿姨捧你为明日演艺之星。
刘正刚不免失望,心有不甘:“小宝,妈妈去哪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孩子跃道:“她去外面赚钱然后买好多好多礼物给我。我希望妈妈现在就回来!”
“叔叔,你喜欢阿姨是不是?”小宝一脸天真地道:“刘叔叔来看我是因为他爱我妈妈,你肯陪阿姨来因为你爱阿姨对不对?”
刘正刚和我的脸象炎夏的温度计一般直红上去,这台词可不是我教的,忙道:“小宝!再胡说阿姨要生气啦!”作势要吃人。小宝咯咯乱笑,滚到我怀里撒娇。
与婆婆告别。见小宝很喜欢我们分外高兴,嘱咐我们常来玩。这无异与引狼入室,叫人倍感心酸。
在归途刘警察无奈地叹气:“这奶奶跟我装聋做哑,一问摇头三不知;这小姑娘表面看着天真浪漫,也是说话滴水不露。这一趟似乎白走了。”
“喂,到此为止吧。反正刘全本是恶人,死不足惜。”在崎岖的山路上我终于敢于对代表法律的警官叫停。
“刘全受惩罚不错,可不该由某个人行使,不然法律的公正何在?”
“话说的太早了,你凭什么认定是他杀?就算是有人想杀他也一定有一万个正当的理由,替天行道原是中国的传统。不然梁山好汉怎么会被歌颂至今?”
“你说的那是法律不健全的古代,现代的法律面前人人公平。怎么能感情用事?”
我冷笑:“法律不外人情。如果法律保护的是恶人,那么它就是恶法。”
刘正刚终于惊讶地瞪着我:“怎么突然义愤填膺的?是不是你知道了什么内情?”
我哈哈大笑:“对,我知道一切就是不告诉你。不然押我入警局严刑拷打呀,我未必就是第二个刘胡兰。”
刘尴尬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太多心了。我知道你担心阿花,只是有诸多疑点没解开,就算我不追查,警局也还会派别的人来——”
“派谁来都无所谓,”我目光坚定:“阿花是无辜的,遇人不淑不是她的错,恨只恨天下该杀的坏男人太多了。”
“你知道么?”刘正刚忽地转移话题:“我从来没遇过象你这样的女子。临危不乱,智力一流,应该没有什么人能骗得了你吧?”
我揶揄他:“夸一个女人头脑一流,刘警官,你觉得这是恭维么?”况且想成佛逃不过九九八十一难,唯时间而,彼时也未曾带眼识人。
“对我来说是,”他轻声道:“我喜欢有头脑的女孩子。”
访一次阿花老家便有一男子向我表白,这案子简直是我的开运桃花,以后要多多参与公众活动才好。我不为所动:“与头脑清醒外是否还得加上身世清白,温婉贤慧?可惜大多数头脑清醒的女人都是以失去后两项换来的。”
刘正刚不再做声。清白许是众男人的死穴,百试百中。我还有病榻上的慈父要奉养,没资格去清白。当然向我要清白的男人也入不了我的眼。如果爱情也讲条件的话就太没意思了。一路无语地回到各自居所。
四处去咨询专业法律人士,明白了二点:第一自杀与他杀的关健就是动机,没有动机就是自杀。第二:主犯严惩,协从不究。此二点已足够。
阿花,快给我电话。既然人间的法律要你去走个过场,演它一场又何妨,演戏不一直是你的长项么?
石磊大清早就堵在我家门口,迫不及待地想打探第一手二手资料。少不得又被心理阴暗的我调侃:“你没有接到圣旨么?杨大千金已经把文件下放到吕编,再由吕编直接通知民女:从今后我们不但不再是师徒而且最好行同路人。你这样大咧咧地在我家门出现,我不被活剐了才怪。” 须怪不得我,谁让杨娇的巴掌始终记忆犹新。
石磊气的脸色铁青:“我同杨娇根本就没什么关系,我这就去找吕编,跟他讲个明白!”
我忙拉住他安慰道:“还真生气啊?姐姐跟你开玩笑呢,什么时候起心理变得这般脆弱?”一大堆正事等着我处理,哪有闲心同杨娇周旋?那个杨娇的本事我早已领教,就好比扔进厕所的鞭炮,虽炸不死人却能溅得你满身污浊。
“如果硬要说我跟女人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同你。”这小子红着脸道,大有讹诈的企图。
我忙拨乱反正:“打住!一夜情不能算。我们的关系就是最原始的奴隶与奴隶主的关系,还有疑问没?”这年头失足失身都是千古恨呐。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奴隶和奴隶主既然能一夜情,怎么就不能夜夜情呢?本质上已经没有区别了。”
我终于明白当年灭绝师太为何对徒儿痛下杀手了,也就是我没练成一掌拍脑门的本事,只好拍自己的脑袋道:“你别理我,我头痛!”
石磊已经失去理智了,走上前双手捧住我美丽的头颅,那一夜迷乱的气息在彼此间再一次弥漫,我只好徒劳地闭上了眼睛——
听石磊道:“对,闭上眼睛,什么也没别想,这个手法是老中医教我的,治头痛特管用。”
是挺舒服的,想这块石头也不是一无是处。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如果我们不是相差五岁,如果我不必再卖身救父,如果杨社不再视他为乘龙快婿——想完苦笑:每一个如果都如同如果地球不再转动一样的不靠谱。
石磊道:“你笑啥?”
“你知道那个黑人作家JAMES BALDWIN曾这样说过:社会能让那些被赋予较低社会地位的人接受并相信自己的地位,这是社会最大的成功——同时也是最大的失败。是不是也可以反而推之,一个不满命运并且抗争的人,不管成功与否,都将是他人生最大的成功,同时也是最大的失败?再推就是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石磊皱眉道:“我不懂。成功和失败本就是两回事儿,不可能同时成功又失败。”
瞧瞧,古人摔琴多么的英明。鬼迷心窃的我居然想同石头琴瑟合壁笑傲江湖呢。
“你们这次家访到底有什么新发现没?”
“应该算没有。你知道发现的最好时机是在深夜——”突地灵光一现,“石磊,那一夜窗外的黑影应该是人为——”
“难道是婆婆故意吓我们走?”
“不,婆婆完全可以拒绝留宿。是另有其人,你想想看谁最不想我们发现事实?”
“阿花!”石头开壳了:“也就是说她根本就在村里藏着,并未远走。”
我兴奋地打脱他的手臂道:“不然我们回村进行地毯式搜索如何?”
“你疯啦?我们又不是警察。不如建议刘警察——”
“不行。”我斩钉截铁的回绝,正打算堂而皇之地解释理由忽听石磊道:“恩,还是我们自己去比较好,那个警察办事其实也不怎么靠谱。”
我扑呲笑出声来,也不知这小子吃了多少颗熊心豹胆公然敢与人民公安作对。然而如何让阿花主动联系我呢?那只鞋只有越早出现在公堂胜算机会才越大。
“徒儿,我有种感觉事情最后还得落在小月身上。今晚我们去混夜总会,看看能不能从她口里打探出消息。”
“好啊,好啊。”石磊乐得差点开花。到也是,对任何一个男性来讲,灰败的灯光,俗艳的脸谱,暗涌的欲望都如同黑洞,引得一具具鲜活的肉体和灵魂甘愿被它吸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