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拆除后,原城墙所在地修筑了四条马路,就是现在天津人熟知的北马路、东马路、南马路和西马路。拆下来的旧城砖,碎的垫了马路做了路基,整齐一些的由拆城承包人出售,有一部分被卖到山东德州。此时,太古洋行买办郑翼之、怡和洋行买办梁炎卿刚刚买到了英租界红墙道(今新华路)的一块地皮,他们低价购入大量城砖,各自修建了一幢花园别墅。这两所房子现在的位置就在新华路199号到201号,至今尚有城砖遗存。今天吉林路一带,也仍保留了用城砖建成的老房子。
天津人或许并不在乎自己的老城墙被拆除。老北京的城墙周长四十里,高三丈三尺五寸,有九个城门;天津城的周长只有九里十三步,高二丈五尺,有四个城门。城区的大小、城墙的高矮和城门的多少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北京人把城墙看得十分神圣,而天津人自打有城墙那一天,就没把城墙当回事,因为天津城给天津人提供的生活空间实在是太狭小了。北京城关上城门,北京人可以舒舒服服活得自自在在;天津人如果被围在城内,基本上就没法生活。城里没有河,天津大大小小九条河全在城外,天津的井水都是苦水,如果不出城,连水都没得喝。更何况,衣食购物生活所需,寺院教堂精神依托,也基本上要出城才能获取。
八国联军入侵,天津成了中国最早被拆除城墙的城市。拆墙时天津人肯定没想到,这一举动竟然引发了中国城市建设的潮流,汉口、上海、长沙、广州等城市相继“破墙而出”,城墙如多米诺骨牌般纷纷倒掉。中国人以这种特殊方式,开始被动地面对现代城市文明的汹涌大潮。
20世纪初,除了城墙之外,更多有形无形的东西也在被废弃。西方的城市管理手段和管理理念被带到天津,天津城进行了大量的基础设施建设。自来水、地下排污系统、电话、电灯等等都出现在这一时期。这也可以算是拆城墙带来的好处吧。
广东会馆│最后的中国式古典剧场
◎记忆地标:鼓楼/广东会馆
广东会馆一度属于第九中学的校园。那是20世纪80年代,学校把这处古色古香的老房子当成了教师的办公室和校医务室。体育课要是赶上下雨下雪天气不好,同学们就到戏楼里去上课。老师站在戏台上做体操,孩子们在台下跟着学。整座戏楼因为年代久远,颜色有些暗淡,显得古色古香。
老师说,戏台的顶部是中国古代的扩音设备,果然,他在上面说话,台下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每逢节日,学校都会在戏楼里举行联欢会。戏台下面是个地下室,有一次,同学们从地下室里倒腾出不少旧书、杂物……
19世纪末,广州和香港的买办随商船来到天津,一大批广东籍留学生也闯荡至此,广东人在天津经营的商号多达二百多家。1903年,广东商人集资白银九万两,在老城厢鼓楼南修建了这座广东会馆。工程占地二十三亩,历时三年完工,规模居天津各省会馆之冠。
这是一处四合院格局的建筑群,瓦顶和墙体是北方的风格,内檐装修却是岭南特色。会馆内高高悬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岭渤凝和,记载了天津渤海与广州岭南两地南北经济、文化交流的和谐。
戏楼,占了会馆建筑面积的三分之二,主体跨度23米,堪称中国木结构建筑之最。舞台基本为正方形,深10米、宽11米,顶端用1000多块小型木雕变形斗拱堆砌接榫,螺旋而上,构成鸡笼式藻井,似一朵硕大无比的花,涂金漆绿,光彩照人。这种设计可以将舞台上演员演唱的声音吸过来,再折射到剧场内每个方位,实现回响效果。戏楼的门窗、隔板、包厢的栏板及舞台边缘均有精致的雕刻,舞台上方悬挂“薰风南来”的牌匾,正中镶嵌“天官赐福”的彩色镂空木雕,台口有两根倒垂莲花的角柱,上部雕有狮子滚绣球,柱头雕刻成卷曲的荷叶和含苞欲放的莲花蓓蕾,两个柱头之间也雕有花卉与人物。
广东会馆于1907年落成。翌年,上海戏剧界受西方新式剧场影响,建成了中国第一个镜框式新戏曲剧场,从此三面有观众的旧式戏园渐被淘汰,广东会馆的戏楼成了中国古典剧场的“最后一个遗迹”。
广东会馆是粤商在天津的商业中心,也是文化娱乐中心。戏楼承载了一部近代戏剧史,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孙菊仙、杨小楼、龚云甫、梅兰芳、尚小云、荀慧生、谭富英等都曾在此献艺。
广东人思想活跃,在天津的广东人常以广东同乡会的名义拥护共和,参加民主革命运动和反帝爱国斗争。辛亥革命后,广东会馆成为多次重大爱国进步活动的主要场所:
1911年民国成立时,旅津广东人聚集在广东会馆召开庆祝大会;1912年,孙中山先生乘船赴北京,从天津登陆驻留做了重要演讲,发表了“吾四万万同胞同心协力,何难称雄世界”这一响彻中华的著名演说;1919年全国五省发生旱灾,邓颖超与天津女界爱国同志会在广东会馆义演《花木兰从军》等新剧;1925年7月,天津各界积极支持省港大罢工,将广东会馆当作声援罢工海员的临时驻地;1925年8月,“五卅运动”爆发,共产党人安幸生在广东会馆组建了由天津纺织、印刷、油漆、码头等工人团体联合组成的天津市总工会,领导工人罢工斗争。
直至1941年,广东六家商船在南航途中遭日本军舰劫掠,从此南北航运中断,广东会馆难以为继,开始衰败。天津沦陷时,这里一度成为日军开办的警官教习所。1949年后,这里又成为人民解放军后勤仓库,后来南半部被第九中学占用,高大的房屋改成了办公室和大教室。
广东会馆曾于1986年整修对外开放,建成天津戏剧博物馆,曹禺亲自担任名誉馆长,原有的大殿、配殿辟为展厅,举办戏剧活动,也做戏剧人物的专题展览。戏楼舞台复原陈列,不定期举办各种演出。博物馆集戏剧文物、史料收集、保管研究、展览宣传于一体,其中戏剧音像资料库拥有八十七个剧种五千多套戏剧音像资料。
有一段时间,广东会馆举办过“复原津沽老戏园”的演出。这不是一般的演戏,而是演员在舞台上演戏,台下的观众“演看戏”。整个戏园子好似时光倒流,一下子回到一百年前,台上依照老规矩在台口摆水牌,伙计端着水壶给唱得口干舌燥的演员饮场;台下的桌椅怎么摆,卖东西的小贩怎么吆喝,甚至连观众怎么看也都复活如昨。
看演出的观众大都是专家学者和来天津进行文化交流的海外人士,原本老百姓的娱乐,变成了庙堂之上的一种仪式。所以这种演出形式虽极好,但却也没能坚持下来,最后只好不了了之,是为遗憾。
天后宫│津门故里
◎记忆地标:古文化街/天后宫娘娘庙
北宋,福建莆田一户林姓人家生下一名女孩。女孩出生时并不啼哭,家人为她取名默娘。她自幼聪颖过人,七岁能识文断字,十五岁能给人治病,练就一身好水性,常在海上搭救遇险船只。又说她曾得仙人真传,能乘草席渡海,消灾祸,除瘟疫。二十八岁时林默娘死于海难,她的故事在民间传颂,被奉为妈祖,慢慢得到朝廷认可,在沿海敕建天妃庙。
元初,妈祖漂洋过海来到天津。
元世祖至元十八年漕船始发,粮食从南方运到北京,但因风讯不对,不得不半途停航,转年才抵达直沽。海路风险大,为祈求航行平安,船工们将妈祖请到船上,以保佑一帆风顺。
不久后,海河边也建起了妈祖庙,名为天后宫,妈祖崇信渐渐兴盛起来。元泰定三年(1326年),天津天后宫重新敕建,再到清代乾隆年间增建,这座天后宫形成了今天的格局——坐西朝东,宫门直对着海河,占地五千多平方米,由戏楼、山门、前殿、正殿、钟楼、鼓楼、凤尾殿、藏经阁、启圣祠、两侧配殿及张仙阁组成建筑群。
1739年,福建漳州、泉州与广东潮州三帮商人集资兴建闽粤会馆。位于老城厢北门西,前门开在北马路,后门开在南运河边的针市街。这是天津最早的会馆,会馆内供奉天后娘娘。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三天后诞辰日之前,福建人都要把天后宫中的天后塑像接到闽粤会馆内,接受香火停留一夜,第二天再穿城游街返回天后宫。因此闽粤会馆又叫“天后行宫”。
每年天后诞辰这一天,天后宫也要举行“天后出巡散福”皇会表演,百戏云集、万人空巷。皇会主要表现妈祖散福省亲,参加表演的团体达一百多个道会,各道会的造型和表演风格千姿百态,荟萃了天津地域民间文化的精华。
作为海神的妈祖在天津又逐渐演化为福佑万方、有求必应的正神,所以天津民间形成了“拴娃娃”的风俗。每逢初一、十五天后宫开庙,婚后未育的女人蜂拥而至,向天后娘娘焚香膜拜,用红线拴走“子孙娘娘像”前的一个小泥娃娃,口中念念有词:“好孩子,跟妈妈回家吧。”在拴了一个泥娃娃之后,要趁着道士不注意偷偷再拿一个揣进怀里。这正应了天津的俗例——偷娃娃。这些女人一旦生育,便认为是天后娘娘赐予,在婴儿百日之内会到天后宫还愿。除焚香礼拜外,还要送回九十九个小泥娃娃放在子孙娘娘像前,以表谢意。
清朝时天津人走在马路上,遇到不认识的人需要打招呼,都尊称对方“二爷”。那“大爷”呢?大爷就是娃娃哥。泥娃娃进了家门就如亲生一般,俗称娃娃大哥。主人家每年要把娃娃大哥送到娃娃铺去“洗”一次,也就是换个大一寸的,表示孩子大了一岁。清末,天津娃娃铺几乎都集中在天后宫以南的袜子胡同,有四家最著名的塑像店:墨稼斋马家、凤鸣斋张家、纯古斋周家和笔耕斋刘家。
娃娃分两大类,一类是席地而坐的顽童,从五寸开始,最大的一尺二寸;第二类的坐像,因变了辈分,由娃娃大哥“长成”娃娃大爷,端坐在太师椅上,身穿蓝色长袍、黑色马褂、黑鞋白袜,头戴瓜皮帽,有黑胡须的,随着年龄辈分的增长变成了白胡须。
在天津,妈祖备受礼遇,清代天津一度建妈祖庙达二三十座。传说海河边的这座天后宫,娘娘座下有海眼,可以控制水势。1939年夏天,天津卫闹大水,洪汛不断传来,闹得人心惶惶。人们买了桂顺斋糕点、义聚永玫瑰露、正兴德茉莉花茶等特产当作供品,郑重其事地在娘娘的供桌上设六斋:花、果、茶、酒、面、饭。在香案上烧上三股高香,沐浴更衣,三叩九拜,祈祷娘娘显灵,保佑百姓免于灾难。
天后宫一带是天津最早的集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