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说的这个事情其实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在生活的不断历练下,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大男人。可是我所经历的那些艰难困苦其实都只是暂时的。在这期间,我已经走出来了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在这条道路上,有劳累,有贫困,也收获了许多快乐和欢笑。
如果我接下来的生活是非常平静的,也许我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感悟了。然后,我结识了我一生中最珍贵的朋友——温内图,而我和他之间这种珍贵的友谊足以补偿我所遭受的所有痛苦和失望。在我的人生道路上,长满了许多我可以采摘的鲜花和果子,这是所有善良的熟人给我的爱。只有那些可恶的人,听到温内图和老铁手的名字才会感到胆战心惊。
我曾经和这个高贵的印第安人一起进行了一段骑马旅程,从里奥皮奥柯出发经过德克萨斯和印第安领地到密苏里。他到那里的山上去取金块,而我留在了下面。因为许多读者问起温内图与我之间有关钱的问题,我就借这个机会给大家简单地说一下。
温内图知道许多非常有名望的祖先的名字,他从他们那儿学到了不少有关金矿的学问,因此他对金矿的贮藏地格外地敏感,有许多的金银矿都是他在旅途中发现的。他通常会花费很长的时间去把那些地方隐蔽好,这样即使就住在金矿旁边的人,也不会发觉金矿的存在。
当需要钱的时候,温内图只要去这些地方就可以了。他用一块金块去换“硬币”或“能够支付的纸币”。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的钱箱总是向我敞开着,我可以随时随地用里面的钱,可是我经常不会这么做,我可不是那种想要从朋友身上得到多少好处的人,困难时我宁可向陌生人求援,也不会随便向我的朋友开口。我觉得借钱非常容易伤害到朋友之间的友谊。虽然好多人都不是这样认为的,可我还是觉得:尽管人家对我很友善,也非常地尊重我,知道我一定会按时归还,可我一旦向他借了一百或五十甚至二十马克,那么我们的友谊就可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真正的友谊是肯为对方牺牲自己。在温内图和我之间甚至可以为了友谊而牺牲生命,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是难能可贵的。但借钱是一种平庸而又卑微的事情,因此要尽量避免在朋友中间发生这种事情,只有两个穷酸书生在法尔克纳与亲爱的弗朗茨之间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可否认的是,温内图非常乐意为我付这笔钱,这不能说是借,而且他的那些金块也是白来的。但是出现了“付钱”这个词,就是说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即使这个人是他最好的朋友,和为自己付钱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如果他带我去找金矿,而且把我需要的钱装在我的口袋里,这看上去非常不错。但是在他口袋里的东西,也就说明他是主人。当他为我把钱付出去时,我总觉得我不应该再和他在一起了,我一定要离开他,有了这种感觉,我便尽量地摆脱他的金块。
我们在一个有很多人居住的地方,这地方通邮。我由一个西部牛仔变成了一个作家,很多报纸上都刊登有我的文章,不仅很受读者欢迎,而且收益也不错,而这逐渐让我的经济开始独立起来。我所写的文章都是一个关于旅行的。温内图从来没想到,把旅游的经历写出来也能够赚钱,并且靠这钱生活起来还绰绰有余。有的时候稿酬还没有寄回来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耐心等待,虽然我们有时根本没有时间等待,可是收到稿酬的时候他也会非常开心,好像他自己是作家,而且是一个非常穷困的作家得到了钱一样。
我还记得有一次,一个很富有的庄园主得知我把他的儿子从密西西比河里救起,因为他看见我穿的非常破旧,就以为我是一个穷光蛋,想要给我一大笔钱表示感谢。这个时候温内图非常不高兴地说道:“难道钱就能换来一个人的生命吗,我是阿帕奇的头领温内图,这是我的好朋友老铁手。他如果愿意从我这里拿钱的话,他已经有百万家财,可是他并不想要这些。你还是把那些可怜巴巴的美元留着自己用吧。”
我和温内图去了密苏里,也去了圣约瑟夫。那里五家报纸的其中一家是德文的。我与当地报纸的主编圣洛依斯关系非常好,以致于我没有等了多长时间就开始写作了。温内图在那里与我分了手,我前面已经说过了,他去取金块去了。因为我们打算穿过密西西比河向东部前进,这肯定是需要钱的。我并不知道这位首领的详细计划是什么,他只是告诉我两星期之后会回到我这里。
圣约瑟夫当时是汉尼巴-约瑟夫铁路的西部终点站,那里的德国人占了将近三分之一。只要有一条消息报道我在这里,就会有报社来向我约稿。我答应三天之内写一篇文章给报社,而且准备用这些稿酬来为自己添置一些衣物。这些衣服都是当下需要穿的,因为写文章时穿着麂皮的西装太重,非常不舒服。然后我又给圣洛依斯写了一些文章,想在温内图回来之前在那里再挣一些。
这个地区的经济是非常发达的,有大量的观光者,因此看上去非常繁荣。那里的五间教堂中的两间都是德国人。他们在这里的生活状况非常好,成立了很多协会,甚至成立了一个猎手队。
在这里,有很多人都邀请我给他们写文章,一旦我拒绝了,他们可能会找到我的家里来,要求我讲述西部的生活。我可不想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也不想在韦斯顿过这样的生活,因此我决心隐瞒我的名字。因为我的马也是非常有名,为了避免这马匹暴露了我,所以我把它交给了一位农场主照料。只有房东知道我的这些秘密,而且他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我。安排好这一切之后,我驾着一只密苏里小船从圣约瑟夫走了。
在这里我必须要说一下,好长时间我都没有穿过体面的西装了。我把自己所带的枪、子弹等这些装备都打成包,这样人们就不会把我当成一个西部牛仔了。
我在韦斯顿找到了一家旅馆。也许对于西部牛仔来说这才叫旅馆,其实对我来说只要干净就行。觉得环境还行,就决定住在那里了。这家旅店的主人也是德国人,老板娘看上去也非常善良。在房间里,这家旅店仅有的一个服务员用德语给我说话。
他的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非常瘦小,站在那里大概到我的肩膀,留着一撮小胡子。这撮胡子使他看起来显得个子大些。没有事情做的时候,他的双手就时不时捋捋胡子。在把我的房间收拾好之后,他又回到之前坐的地方翻起了报纸,看报时他还是不停地左右捋着他的胡子。突然,他大叫一声站了起来,对坐在我旁边正抽着烟看我的旅馆老板说:“尊长,我准备向您请两天假,今天和明天。”
一个服务员用“尊长”称呼主人,这倒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我不知道他们的习惯就是这样,还是这个服务员太懂礼貌了。
老板说:“你是说今天请假吗?你这是怎么回事啊?猎手队今天要在这里举行盛大的纪念会,你倒要请假!”
“不好意思,尊长。”小个子很遗憾地鞠了个躬,说道,“我原本是愿意为您做出任何牺牲的,可是这一次是个例外,我必须要和老铁手说话!”
“你说什么?老铁手?”老板叫道,“难道他现在在韦斯顿吗?”
“不是的,在圣约瑟夫。”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报纸上都写着的吗,他几天前在那里写了文章,明天就要发表。”
哈,这都是报纸商为了提高报纸的销量,拼命地用我的文章招揽读者。你们应该都知道,美国报纸卖给定期的读者要比街头零售的少得多。
“难道你要去圣约瑟夫吗?劳斯?可是你知道他住在哪吗?”老板问道。
“这个我还不清楚,但是应该很快就可以打听的到。”
“你是不可能打听到的。”老板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没有机会去打听,因为我不同意你去圣约瑟夫。”
服务员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再次鞠了一下躬,说道:“我明白那是我的义务,尊长,而且我内心里也对您十分尊敬,可是我必须那么做,可能要惹您伤心了。”
“可是不管怎样你也不能今天就走啊?”
“我必须要今天去,因为明天可能就再也看不到老铁手了。”
“你要明白,如果你现在走的话,我会非常尴尬的。”
“这一点我很清楚,可是我必须这样做。我曾对您说过,早晚我都要去西部的,而且也让你做好心理准备。这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这和老铁手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我想让老铁手带我去西部。”
“你怎么知道他会去西部?”
“不去那里他又会去哪呢?像他这样的西部牛仔理应去西部。”
“也许他刚从西部出来。”
“他并不是西部的人,而是正想往那里去,这个去西部的机会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可是你会失去一个挣钱的好机会。”
“可是我的志向并不在于能够挣多少钱。”
“你觉得老铁手有没有可能会带你去?”老板问道。
“我相信他会的。”
“我觉得你完全是在异想天开!老铁手不一定会让你亲近他。众所周知,他最喜欢与温内图单独在一起,而很少接触其他的人,除非是那些非常有名望的人。”
“我相信他会接纳我的。”
“和你这个从来没有去过西部的人?我可不相信。”
“我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对我说,他会例外地与我交往。”
“有些话我还是要提前对你说的,你到圣约瑟夫的旅行是没有一点意义的。我真的不明白,你竟如此一意孤行地要去西部。你在我这里吃的好,住的好,而且还给你支付了不少的工资,马上你将变成一个自立的人。”
听了之后,劳斯一连鞠了两个躬,并回答道:“这确实是一份非常不错的工作,要不是现在要去探寻西部这个使命逼迫着我,我也不愿意去放弃这项工作。”
“你是说你的使命吗?”老板现在有点生气了,“只有魔鬼才愿意去那里,那里不仅黑暗,而且充满血腥,你很有可能会被折磨死。那不是你的生活。”
“尊长,我请求您不要再抱这种态度了。我的愿望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已经一再地向您表述这个愿望,可是您好像并不理解。”
“我当然不会理解。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在韦斯顿原本有着非常美好的前景。你非常博学,而且非常精明能干,而我们这个城市也正蒸蒸日上,再过不了多长时间,你自己就能独立了。”
“那应该需要很多钱,可是我没有这个经济基础。”
“这个你不用担心,因为我是非常信任你的,因此我很愿意帮助你开一家旅馆或一个‘沙龙’或类似的什么。如果你成为我的竞争者的话,我一点都不会介意的。”
“非常感谢您愿意这么帮助我,尊长,可是我想干的职业并不是这样的,而不是当老板。”
“不要再说什么职业的问题了!能够挣钱的就是职业。”
“我在西部挣的钱,将会比在你们这里挣的还要多,这我知道。一个人能够很好地把斜方肌和二头肌区分开来,就像我这样,他也许就会有其他的追求,不会只想成为卖迷惑人的饮料来发财的商人。”
“对于你所说的肌肉的问题我不理解,可是我知道我今天离不开你,你就等舞会完了明天去吧!”
“这恐怕不行,老铁手明天就可能离开圣约瑟夫了。”
“你可以先发个电报询问一下情况!”
“我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别人应该会找到他的。”
“我知道,可是作为一个男子汉就一定要自己去!要不然他会拒绝我的。”
老板娘也在给劳斯说好话。她说今天无论如何也是离不开劳斯的。可是她的劝说没有一点效果。尽管他的决定有点滑稽,可是劳斯的这种坚定的意志还是感动了我。他提到的两种肌肉让人想到他是一个勤奋而令人敬重的医生,美国的医生经常会去做服务员的工作。为了缓解这种比较尴尬的气氛,我插话了:“先生们,我想提醒一下,去圣约瑟夫确实会白跑一趟,因为那里已经没有老铁手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我的这个消息是非常准确的,这是他本人亲口对我说的。”我答道。
老板和劳斯同时走到我身边,问道:“这么说你们两个说过话了?”
“没错,我刚从圣约瑟夫来。”
“这可真是一个意外的情况!大家说他是个德国人,对吧?我们德国人真的是非常优秀。你知道他是德国哪个地方的人吗?”
“这一点我还真不是非常清楚,也没有问他。”
“当然!一般人不会问这种问题的。那他是要去哪呢?”
“这个应该没有人知道吧。”
“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服务员叫道,“只要能让我跟他说上话,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用为此而太过介怀,他好像出去只是做了一次旅行,还是会回去的。”
“是这样吗?那什么时候会回来?”服务员急切地问道。
“这个好说不准,好像他要在圣约瑟夫等温内图。”
“温内图也来了吗?这实在是太好了,我将会同时看到他们两个!麻烦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多高,多宽,眼睛是什么样的,声音和……”
“请停一下!”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一下子提这么多的问题我怎么能记得住呢?”
“不好意思,确实是我太心急了点。”他站起身,对着我鞠了一下躬继续说道:“原谅我的莽撞,尊长,我现在一个一个地问,他多高?胖瘦呢?”
“和我一样。”
“嗯!我一直觉得他要更高大一点!走路怎么样?”
“如果是走路的话,他会用两条腿;如果骑马,用四条腿。”
“噢,我可不希望别人开他的玩笑,他的胡子是怎样的?”
“小胡子。”
“他的衣服也和你一样吗?”
“麂皮的西装。”
“他的身上是不是也挂着人的头发?”
“没有,挂的是红色的皮革边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