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个星期的长途跋涉,我们来到了怀俄明东南奥尔巴尼地区山脉的中心地带。北边耸立着康西尔峰,后面的山峰叫作夫人峰,如果再往远处看的话就是里茨峰和拉勒米峰。左边的梅迪幸鲍山峦看上去就要消逝在天边了,而右边的埃尔克山脉在我们看来也就是一个小土坡而已。我们所处的拉勒米平原非常的宽阔肥沃。今天,我们计划在约纳湖旁边宿营。
在这里我要对之前的事情做一个简单的介绍,从圣洛依斯寄来的钱我让希勒太太帮我接收了。我们这一路赶得非常匆忙,但是也很顺利。我们对劳斯的印象也非常好,虽然他的身体看上去并不是非常健壮,但骑起马来很有耐力,而且是一个非常乐于帮助别人的人。他在我们面前的那种拘谨常常让我们想要笑出来,他现在仍称我们是“尊敬的长者”,还说如果遇到什么紧急的情况他就会怎么怎么样,我希望他确实能够做到这一点。在这里我需要说一下,他随身带着一个非常精致的小药包,还有一副医用外科器具。
我们要想找到休休努族人,就必须要到蛇河那边去询问一下。虽然他们那种用木料建造的房子我们是非常熟悉的,可是两族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这些猛士们都没有待在家里。
到下午的时候,我们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够到达约纳湖。当时正处在印第安人的夏季,总是会时不时的有雷阵雨,只有美洲西部才有这样奇妙的季节。在海拔两千多米的拉勒米平原,总是会刮着一阵温暖的风。天空非常晴朗,大平原看上去非常辽阔。
我们骑马走在长着高高的草的大草原上,在右边,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出,有野兽跑过的痕迹。劳斯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便抢先说道:“我觉得野兽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长者,我内心深处的声音告诉我,有人骑着马从这里走过,这里有着很清晰的马蹄印。”
“不错,那么有多少人呢?”
“要想推测出来有多少人可需要特殊的本领,我还做不到!”
“这是可以推测出来的,你等一下,温内图会告诉你的。”
温内图查了一下马蹄印的数目,然后说了一句:“五个白种人……啊!”
他说这句话的中间有一个停顿,我在想他一定是在思考,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直骑马往前走,我也开始有意观察这些痕迹。
因为痕迹延伸的方向和我们要走的方向一致,所以我们一直是在沿着痕迹走,而且在西部,我们一定要注意好各种各样的痕迹,这也有可能是敌人故意留下的。走了一会儿,我们观察出五个人中的两个下了马。他们的脚印没有离开那道痕迹,还是沿着那条痕迹。还发现一个不是用脚踩出来的印子。就在我仔细观察这个印子的时候,劳斯说:“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吗,老铁手?”
“是的,有着非常重要的信息。你看,这其中有两个人在研究其他三个人的痕迹,有一个人还跪了下来。”
“没有必要跪下来吧,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一下就可以了。”
“他们应该是没有办法问的,因为他们并不是一起的。”
“你是说他们分开的?难道他们不是骑马一起走的?”
“是的。”
温内图平时都不怎么说话,这时候就更没有什么话了,只是望着我表示赞同我的分析。这时候我才想到了他刚才看到痕迹的时候那一丝犹豫,劳斯还在不停地追问道:“长者,你们是怎么看出来这些的?我对这些东西可是完全不懂。”
“这需要好好地动一下脑子,刚才你已经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如果那两个人想要知道什么问题,只要问一下另三个人不就可以了,也就没有下马的必要了。而他们下马的痕迹就证明了他们不是一起的。你可以仔细地看下这些痕迹!左边那些踩下去的草已经快要竖起来了,而右边的那些确是一直倒在那里,这代表右边的是新留下的印记。我推测了一下,左边的脚印是五小时前的,右边的应该是三个小时以前,这也就说明,那两位骑手要比那三位骑手晚两个小时。”
“经过你们的指点,我现在已经有点头绪了。我一定要记下来,下次碰到了也就能够说出来个三七二十一了。”
我听了这话之后不禁笑了出来,他问道:“长者,你在笑什么?”
“你显然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劳斯先生。”
“难道很复杂吗?不是观察一下草就可以了。”
“但是观察草的状态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我们还要考虑其他的东西。第一点就是天气状况,看看天有没有下雨,或者有没有出过太阳?是什么方向的风?风大风小,是否干燥?此外还要知道草是什么草,草茎是否坚硬,是长是短,茎有多粗,看看草长了多长时间了,是不是特别容易折断,这些影响都是很大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是要考虑的,长者!”
“喔,可不仅仅是这些。”我笑着说。
“难道还有什么?”
“有多少的重量从草上经过,在上面压了多大一会?根据重量的不一样我们可以判断马上面是不是有人,留下的痕迹也不一样。如果是行进的速度比较快的话,脚印就浅,反之脚印就重。而且行进速度比较快的马前蹄要比后蹄深。诸如此类的注意事项我还可以讲出来许多。”
“可是对于我来说已经够了,长者!这些事情要比我想象的复杂的多,我相信我一下子还学不了那么多。”
“没错,怎么来判断痕迹在西部是一门科学,我们没有一本专门的教科书,而且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学会。如果他分析错了,而且又不想牺牲的话,那他只能待在家里,因为这有可能关乎到个人的性命。”
“但这次不会吧?”劳斯有点怀疑地问道。
“这个我们现在还不清楚,那几位骑手是白种人,我们的心可以稍微放宽一点,可是有的白种人比红种人更可怕,所以我们一定要时时刻刻小心提防。有三个白种人在五个小时以前经过这里,两个小时之后又有人跟了过来。他们是一伙的,就应该待在一起。可是为什么要分开走呢?”
“你怎么能够判断这五个人是一伙的?”
“我看到那两个人观察前面的痕迹非常仔细。”
“是啊,可是我的结论正好与你相反。我内心的声音对我说,正因为他们看得很仔细,也许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前面走的是什么人。”
“说明你还是一个缺乏西部生活经验的人。如果看到一个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痕迹,他们会那么认真地观察并且跟踪吗?而且痕迹一直并没有什么突然的变化。两个人下马仔细地研究了一下那里的痕迹,可是这痕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前面留下的都是一样的。他们不是在找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而是要再次确认这就是自己要跟踪的痕迹。他们应该非常熟悉这种痕迹,或许他们也在研究前面的人与他们还相距多远,我心里面还有一个疑问:他们到底想不想追上前面的人呢?”
“他们不是一伙吗?肯定想要追上啊。”
“事实倒也不一定就是这样。我说他们是一起的,但是还存在着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想到一个特定的时间再碰面。”
“这种事情真的是太复杂了。我虽然能够区别斜方肌和……”
我打断了他:“二头肌,可是我们现在还是来仔细地研究一下这个痕迹吧,这对咱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你放心,长者!我一定会非常用心地听你讲的,我注意到这是你一路上观察最仔细的痕迹了。”
“我现在心里面有两个疑问:为什么会有两个人跟在后面?他们到底想不想追上他们的同伙,他们分开来走肯定是有原因的,走在后面的人或许是要保守秘密。他们与那三人分开,好秘密地进行商谈,从西部发生过的众多事情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些需要保密的主意百分之九十都是坏主意。走在前面的三个人在提防着后面的人,这就是这些痕迹所告诉我的。”
“长者,我真的很佩服你敏锐的观察力,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里的。”
“嗯!只有眼光的敏锐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要掌握一些其他的东西,现在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给你说,西部牛仔要慢慢地学会第六感觉吧,而且你一定要相信这种感觉。这是内心的一种意念,一种充满神秘色彩的感觉,它可以帮助我们预测那些我们所不确定的事情。因为这种感觉并不是完全正确的。西部牛仔可以慢慢地学会运用这种感觉。一旦掌握这种感觉,那么你就可以完全放心地去信任它。当你的各种感觉发生矛盾的时候,它往往可以帮助你做出决定。温内图能够非常准确地把握这种感觉。我显然也已不是个新手了,可是我也经常遇到,就连我对他的一些预测也非常惊奇,我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方面的。他所预测的那些往往都变成了现实,就像这些事就在他眼前发生似的。如果是我也缺乏这种感觉的话,那我一定会以为他正是那种所谓的‘两面人’。看,他已经超过我们很远了,我们赶快追上他吧!我估计,我们到约纳湖的时候也许会有一些事情发生。”
“我们会发生什么危险吗,长者?”
“不会的,只要阿帕奇头领温内图在,那些原本非常危险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我们将会有一场短暂的西部式娱乐,也就是这样而已。赶紧走吧,劳斯先生。”
之后我们就开始去追赶温内图了,然后我们一直沿着这条到约纳湖的痕迹走去,不久之后我们看到了分叉的痕迹,三匹马是往前走了,另两匹则往右拐了,温内图毫不犹豫地沿着第二条痕迹走去。
劳斯非常好奇,因此他问道:“我们不是应该直走吗,尊敬的长者?这个痕迹并不是去湖边的,我们到底想到哪里?”
“那你就做带路的人吧。”我回答道。
“你是说真的吗?可你们走偏方向了。”
“我们只是暂时这样。一会两条痕迹就会汇到一块的。温内图刚才看到分开的两条痕迹,于是就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你猜一下会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猜到呢,我就像是个傻子。”
“两队人马都是要到湖边去的,第二队不想让第一队看到,因为他们想要去偷听他们说什么,因此他们才要分开走。”
“那咱们为什么不沿着第一队人的痕迹?”
“可以这样的,但是知道第二队人到底想偷听什么更重要。我们这里有证据证明,他们应该是不想让那三个人或者是其中的一个人知道。如果他们现在还有一些秘密,那说明他们之间还缺少诚实。我们应该会遇到那五个人,而且会揭露他们的诡计。咱们现在跟在他们的后面,如有必要时警告他们一下,我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些不干净的事情发生的。”
“难道咱们和他们结下了梁子吗?这听上去实在是太刺激了,我现在很高兴我们发现了这条痕迹。”
“三个人中肯定有一个也非常高兴。一会儿我们就可以知道了,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到达湖边了。”
果然半个小时之后,我们便在西北方的天边,看到了一抹黛色。那是围在湖边的一片树林,温内图没有再沿着那条痕迹,而是向右边走去,劳斯又有疑问了,连忙问我。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和温内图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不怎么说话。但像劳斯这样一个新手,我只得手把手地教他,我没有办法推辞,所以只能回答道:“三个人是从左侧到达湖边的,那两个人是从右边绕过湖边的,就是为了不让那三人看到,在这里他们会合到了一起。我们也想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就像那两个人偷听那三个人说话一样,所以我们也不想让他们发现我们,因此我们也要绕一个道到达湖边。一会你就可以看到,温内图会快马赶过去的。”
“为什么要赶的那么急?”
“只有在马跑的非常快的时候,留下的痕迹才会比较深,这样远处的人反而听不清楚我们的声音,也就等于给我们多留了一些时间。”
“可是那两个人离我们很远,他们看不到我们。”
“没错,但在西部就必须做好一切可能出现情况的准备。他们现在也肯定非常小心,他们会找一片林木,看看有没有人在那里,直到他们感到安全为止。而且他们也有很有可能向我们这边走来,所以我们一定要保持谨慎,防止他们发现我们。”
“这实在是太棒了!你还是等着看吧,看他扬不扬马。”
他刚说完这句话,温内图便吆喝了一声,扬起马跑在了我们前面,而我们就紧紧地跟在后面。
树林中的一片杂木挡住了我们的路,我们从那里跳出来休息了一下。我们和那两个人的距离大概有两公里远,温内图解下马笼头让马吃草,对我说道:“你在这里好好等着我。”
把银匣子交给我之后,他就消失在树林里。
“他这是要去哪?”劳斯问。
“去我们要观察的人那里。”
“那怎么没有带枪?”
“因为不方便,可能要在林子里爬上一段距离,带着这么长的枪不方便。”
“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大约要一小时。你赶紧休息一下吧,也让马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四周有没有人。”
我把树林好好地检查了一遍,什么痕迹都没有发现,之后又回到了劳斯那里。密密的树林,那时太阳已经落到天边了,也许半个小时之后就会暗下来了。
就在阳光快要下山的时候,温内图回来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就骑上马去了南边的树林,我们跟在他的后面。劳斯感到很新奇,他很想知道温内图是否听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可是又不好意思去问他。我也什么都不说,我觉得温内图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他肯定找到了要找的人,我从他轻松的表情上已经看到了这一点。
走了一刻钟之后,他停下来向我们解释道:“劳斯在这里负责看着我们的马,不要出声音,同时还要保管好我们的枪,这样我们就可以很轻松地接近那些白人。即使我们到半夜还不回来,他也不用担心,更不要离开这个地方。走吧,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