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这些都是侏儒瞎编的。穆拉德悟出了这点,赶紧回答:“长官,我的书室根本没有你所想像的那样重要。对于我来说,是够了,但对于你这样的学者,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
“可是,我希望去看一看,希望你能同意。”
“可以的。不过现在不行。你累了,我派人送你到你住的房间去。”
“在哪儿?”
“不在这栋楼里。在这儿,你会休息不好的。所以,我专门找人为你们修好了老母塔。你们住在那里。”
“完全听你的。不过想问一句,为什么这所建筑物叫做老母塔?”
“我不知道。有人说,一位老母亲死后常回来,夜里穿着白色衣服站在塔台上,为下面的孩子们祝福。你相信鬼吗?”
“不相信,阿迦。”
“那你大概不会害怕这位老者?”
“我不会有这种感觉!她偶尔回来?”
“很多人都这么说,所以晚上不到塔上面去。”
阿迦为什么对我说起此事?如果与楼房有关,那大概就是对我下逐客令的理由。或许会有人穿着那个幽灵的衣服,来吓唬我们,然后归罪于那个老太太。可这是小孩子的想法,只可能出自这类人的嘴。
“我们将感到高兴,”我回答,“如果能见到幽灵的话。我们倒要问问,阴间是个什么样子。”
“你敢吗,长官?”
“有什么不敢的?”
“这会给你带来灾难的。人是不能与鬼说话的,说话是可能送命的。”
“我不相信。安拉不会允许罪人逃避地狱的折磨,到人间来漫游。而对好鬼,是不必害怕的。如果是有人装神弄鬼,我们会毫不客气。我只请求你把我们带到塔楼上去。”
“你们必须穿过一部分花园。我想,你会很高兴的。这个花园花了我很多钱,像从第一道天堂门进去后的幸福园一样漂亮。”
“太不巧了,我不能享受这种幸福,因为我不能走路。”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坐轮椅。我‘内人’也不能走路。因此,我给她做了个轮椅,让别人推着她走。现在,我‘内人’不在家,所以你可以用。”
“这是为我做的一大善事。”
“我马上派人去取轮椅。由胡穆姆推着你,有什么需要的找他就可以。”
他肯定是要这个侍从监视我们,那样的话我们就会什么事也做不成。因此,我回答说:
“不用麻烦了,还是让我的陪同人员办事。”
“这我不能同意,”主人反对,“他们和你一样,是我的客人。把他们当做仆人对待,是我的不礼貌。不要说这件事了!胡穆姆受委托执行你们的命令,并且始终在你们身边。”
始终在我们身边!这就是说,我们处在他的监视下。怎么摆脱他?
胡穆姆推来了轮椅。我坐了上去,与阿迦告别。这个侍从推着我出去,其他人跟在后面。我们通过宽敞的主楼过道,先来到一个院子。这个院子看来平时是用来储存肥料的,两边都是低矮装满了干草的茅棚。院子的另一边有一个牲口棚,中间是通道。我们穿过通道进入花园。这儿有一片草坪,上面堆放着干草。然后,我们经过好几个花坛,上面种着蔬菜。蔬菜之间鲜花盛开。难道这就是所说的美丽的“幸福园”?我真是对他们的欣赏能力不敢恭维啊。
我们从花坛旁边经过时,又遇到一块草坪,比前面那块大些。这儿也堆着好几堆大草垛,堆放的是干草和各种谷物。再过去,耸立着“老母塔”。它是一个圆形古建筑,有四层,非常高。上面没有玻璃窗,大门是敞开的。底层只有一个房间,一个相当破旧的楼梯通向上面。我看到,垫子和地毯都靠墙放着,上面有好几个枕头。中间放着一块四方木板,给我们当桌子用。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这是你们的住房,长官。”胡穆姆把我推进房间后说。
“这儿经常住客人?”
“不。这个房间是我们最好的房间,主人安排给你们,是对你们的奖赏。”
“上面是什么房间?”
“还有两个和这一样的房间,然后就是眺望远景的阁楼,但是没有布置好,因为没住过人。”
我们四周的围墙很旧,好像这儿经常发生小地震一样,墙上的砖被震了出来。墙壁和炉子都没有抹灰。房间也没什么家具。
在路上,我想到了一个甩掉那个侍从的方法。我们遇到过一个工人,他有两只邪恶的眼睛。我不由得想起一个情况:所有的东方人都迷信,惧怕一种“邪恶目光”,意大利人称之为列特图拉。有邪恶目光的人只要敏锐地看另一个人一眼,那个人就会招来横祸。一个人如果目光敏锐,咄咄逼人,就很容易被怀疑为有邪恶目光,所有的人都会躲避他。
为了使孩子们免受邪恶目光的伤害,人们给他们脖子上系红带子或者珊瑚。大人们只有一种办法预防邪恶目光将带来的后果,那就是向当事人举起双手并叉开手指。这样做了以后,马上离开,才可以避免邪恶目光的严重后果。
“我对这套住宅非常满意,”我说,“希望能给我们一盏灯晚上用。”
“等会儿我给你带来,我先给你们备饭。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长官?”
“只再要点水,其他,目前就不需要了。”
“我马上去打,希望你们对我的认真和勤劳感到满意。对像你们这样的先生,服务必须抓紧。我听说,你们给主人讲了一些故事。我尊重你们,听从你们吩咐。我听到你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心情非常紧张。安拉在保护你们,否则,你们早就完了。”
“是的。安拉总是救助我们,给了我一件礼物作为护身符,化险为夷,敌人无法伤害我。”
他的好奇心马上激发起来了。
“什么东西,长官?”他试探地问我。
“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么了?”
“你睁大眼睛,直视我的眼睛。”
他做了。
“怎么样?什么也没看见?”我追问。
“没有,长官。”
“我的眼睛没有什么引起你注意?”
“没有。”
“别人什么也没有看见,这对我就是好事。可是,我要是看我的敌人一眼,敌人就得完蛋。”
“为什么,本尼西?”
“因为敌人这一辈子就再也不会成功了。谁要是看过我,只要我愿意,谁就只会遭受不幸。我的目光一直留在他身上,他的心灵就属于我;我只要想他,他就会遭遇邪恶,无法抗拒。”
“长官,是真的?”他急忙问,充满着恐惧。“你有邪恶目光?”
“是的。我有邪恶目光,不过我只看坏人。”
“安拉保佑我!我不想再与你打交道了。安拉,安拉!”
他把十个指头对准我,转身就跑,速度极快。我的同伴们都放声大笑。
“你干得漂亮。”哈勒夫欢呼着,“他不会再来了。他的心很坏。我们会得到另一个仆人。”
“是的。很可能是我所想要的:亚尼克,年轻的女基督徒的未婚夫。”
“怎么回事,本尼西?”
“胡穆姆由于安卡的原因,对他持敌意。他想让他中邪。我知道,他会让他所仇恨的仆人来为我们服务。你们现在帮我一下,把我扶到软垫上,然后再去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我一定要弄明白,这个塔是什么样子。”
我坐下来。他们三人爬到塔上,不一会就回来了。哈勒夫说:
“我不相信这儿对我们有危险。二楼和三楼的两个房间与这个房间是一样的。”
“也像这间一样,有百叶窗?”
“有。可以用粗木栓拴死。”
“那我们要想办法让夜里人偷着进来的人弄出响声来。顶上是什么?”
“有一个无墙壁的圆形阁楼,由四根石柱支撑着屋顶。四周是石头护墙。”
“我从外面看到了。那个‘老母’肯定会从那儿出来为孩子们祝福。”
“现在,她出不来了,因为过去的开口处给堵死了。”哈勒夫说。
“这一定有原因。怎样到阁楼上去?它是敞开的,那就可能有雨溅进来,水就会从楼梯往下流。要不要预防?”
“要预防。楼梯口盖上了盖子。盖子是可以取下来的。盖子的边缘和楼梯口都嵌镶有橡胶皮,是防水的。地板从中央到边缘有一点倾斜,护栏底部有小孔,水可以流出去。”
“原来是这样!这个敞开的阁楼对我们来说可能是危险的。那儿可以上人。”
“太高了,本尼西。”
“不高。这个房间的顶部我站起来伸手就够得着。我们上面的两个房间如果是一样高的话,那么,到敞开的阁楼地板最高也不过是十一码。阁楼四周的护墙厚度算两码,总共大约十三码。”
“那么,一定要用一张这么高的梯子。这样的梯子肯定是有的。”
“我也是这么看的。地板上的活动盖板可以锁吗?”
“不能。”哈勒夫说。
“看你们做的事!其他房间的地板难道没有活动盖板,用来封锁楼梯口?”
“没有。”
“可见,我们的敌人肯定有一架梯子,他们通向我们的路是敞开的。他们爬上去,然后从上而下溜进来,那个入口一定非常隐蔽。我必须亲自上去看看。奥马尔,你能不能用肩膀扛着我?”
“可以,长官,上来吧!”
我骑在他的肩上,背着我上楼。塔的每层都和底层一样,只有一个房间。地板上有楼梯口。除了最高一层,这些口子都是敞开的。最高层有一个又厚又重的活动盖板,可以上锁。橡胶皮边缘使得盖板可以防水。构成阁楼的护墙只有两码高,它们把柱子围在中间,支撑着屋顶。柱子之间是敞开的,可以眺望田野和果园。
塔的周围还有一个阳台。阳台上的石头腐蚀的很严重,一部分甚至坍塌。没有人敢把身体向外伸出去。这可能就是把过去通向外面的门口用砖堵塞的原因。正如以前提到过的,这是唯一可能对我们构成威胁的地方。人们可以登梯子上来,然后经过三层楼梯下到我们这儿来。我们要进行防御,就必须堵塞活动盖板,使别人不能从外面打开。顺便提一句,远景有点模糊。在我们旅途的最后一个小时,我们看到把地平线完全笼罩在越来越高的乌云中。
我们刚刚回到所住的房间,一个强壮的小伙子提着两桶水来了,一桶是饮水,一桶是洗脸水。他的面部显得坦诚而又聪明,用友好的目光打量我们。
“晚上好!”他用保加利亚语问候,然后用土耳其语说,“阿迦派我给你们送水,长官。饭很快就好。”
“胡穆姆怎么不来了?”
“阿迦需要他。”
“他对我们说的正好相反。”
“他的腿开始痛,一定要有人服务。”
“于是,我们就得到了你?”
“是的,长官。如果你没有别的吩咐的话。”
“我们喜欢你,你比胡穆姆受欢迎。你大概是亚尼克,安卡的未婚夫?”
“是的,长官。你送给安卡的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她回家后才看到那些钱。我要她退还给你,因为你肯定弄错了,并不需要给这么多。”
他把钱递过来。
“我不再收回了。你也会得到这样一份礼物,如果我对你的服务感到满意的话。”
“长官,我不能要钱。我穷,却是自愿为你服务的。安卡对我说过,你的信仰与我们的相同,甚至在罗马看见过圣父。对你表示顺从,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看,你是一个好青年,如果我能够帮帮你的话,我将感到高兴。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尽快娶安卡为妻。”
“所以你很快积蓄了一千皮阿斯特!”
“哎呀,安卡已经说出来了!我倒是差不多凑齐了一千。可是,安卡还没有积蓄这么多。”
“还缺多少?”
“二百。”
“你多久能赚这么多钱?”
“两年。所以,我还得耐心等待。偷钱的事,我是不干的。阿迦支给的工资很少。”
“如果我现在送给你二百呢?”
“长官,你开玩笑!”
“和一个好青年,我不能开玩笑。我想给你这笔钱。然后,你就可以帮你的安卡存起来。来吧,拿走!”
还不到四十马克。我给他是因为高兴,我觉得值得。这不是我自己的钱。他很高兴,却不能理解,一个外国人,没有任何理由,给他一大笔钱。我没有把根本的原因告诉他。这样,我还是可以达到目的,因为我相信,亚尼克将坚决站在我们一边。他保证将尽力帮助我们。
我开始小心地向他打听他主人的情况。通过提问题,我知道了:
穆拉德是马纳赫的兄弟,信奉伊斯兰教。马纳赫是个税务官,因为贪污逃出于斯屈布。怪不得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阿迦。马纳赫经常来看穆拉德。他是逃犯,在这个地区不能公开露面,便躲藏在大粮库中。这个粮库就在我们所住的塔楼旁边。对于公务人员,这早已是个公开的秘密,只不过没人说出来罢了。亚尼克的任务也是尽量不离开我们,并向主人提供我们所说出的一切情况。
“你告诉他,”谈话结束时,我说,“你不懂我们的话,因为我们讲阿拉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