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好的办法。现在,我要走了,饭已经准备好了。”
亚尼克离开时,故意让门敞开,以便我能够观察那个可疑的粮库。粮库非常大,我注意到有一个地方,这一处明显与周围不同。这肯定是入口。漏斗状的屋顶尖伸出一根杆子,是个草编扫帚。也许这是作暗号用的。
亚尼克很快就回来了,提着一个大篮子。他把篮子里的饭菜放到低矮的桌子上面,有玉米糕、冷肉和热蛋糕。尤其是蛋糕,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长官,”他报告说,“安卡小声地告诉我,你们要留心那盘蛋糕。”
“她注意到了疑点?”
“阿迦把安卡支走,亲自加生面。可是,她在外面偷看了,发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老鼠药。”
“穆拉德还在厨房?”
“在。他问我,你们谈了些什么,我照你的吩咐回答了。于是,他命令我对你们友好,多和你们交谈,使你们非回答不可。他说,与你们交谈,说不定非常有意思。阿迦答应给我五个皮阿斯特的工钱,如果我的事情做得好的话。”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兴趣为那五个皮阿斯特把你的灵魂写进阎王簿。”
“给几千都不会!不过,安卡要我告诉你们,玉米糕和肉可以放心吃。”
“我们听从她的。蛋糕马上喂麻雀。”
我们的住房有几群麻雀,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我们的住房安排得多么精心。护墙上的好些石头掉了。这样形成的洞,就成了那些淘气的鸟雀的巢。它们可没有什么整齐清洁的意识,不可能把它们的孵化场地安排得井井有条。
麻雀飞进飞出,似乎一点儿也不怕我们。它们还从窗子外面观察我们,表现出亲密感。它们不怕人。我扔给它们好几小片蛋糕,扔到角落里。这些鸟雀纷纷飞过来争食。外面变黑了,远处的隆隆声宣告一场疾风暴雨即将来临。
“给我们拿灯来,”我命令亚尼克,“利用这个机会告诉你的阿迦,就说我们关闭和拴死了全部百叶窗。”
“为什么?”
“他会问你的。你告诉他,就说是我不能让老母的灵魂进屋。”
小伙子走了,伙伴们到上面几层去关窗。然后,亚尼克带着一盏陶器制作的老式灯回来,灯里只有一点点油,肯定点不到一个钟头。
“为什么你拿这么一点点油来?”我问。
“阿迦不多给。他说,你们很快就会睡觉。但是,安卡是个聪明的女孩,偷偷地把这个一起交给了我。”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油瓶,交给我。
“这肯定不单单是因为小气,”我说,“穆拉德想让我们在黑暗中度过。”
一声惨叫把我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那些麻雀。它们坐在自己的巢里,羽毛高高地竖起,样子非常痛苦。一只麻雀扑打着翅膀从洞里跑出来,掉到地上,翅膀又动了几下,就再也不动弹。它死了。
“快!”哈勒夫喊道,“这个坏蛋在蛋糕里面肯定还放了很多毒药!”
“是有相当大的量,够毒死四条强壮的汉子。对我们,毒性起作用的时间肯定比对麻雀慢很多。这个人不仅心狠手辣,还非常愚蠢。他肯定认为,我们会被毒药毒死,而不能反抗。”
现在,已经有好几只麻雀死在地上。可怜的麻雀会责怪我,可是我不得不牺牲它们,来取得确凿证据。
“你怎样处理这些蛋糕,本尼西?”哈勒夫问我,“我们现在去找穆拉德,用鞭子逼他吃他自己的蛋糕。”
“我们马上去找穆拉德,带上蛋糕,把死麻雀做装饰品放在一起。”
“长官,别这样,”亚尼克请求说,“否则,我会得到报复的,因为阿迦会认为,我提醒了你们。”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假装给了你一片,你吃下去了。你一定要装成像刀割一样痛苦。你能够做到吗?”
“我想,行。”
“其余的都是我们的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们,穆拉德在哪儿?”
“在你们和他一起吃饭的客厅后面,他的房间里。你们马上就看得见房门。如果他不在那儿,我们就到厨房找他,因为安卡告诉我,给你们做晚饭的时候,他在场。”
“厨房在哪儿?”
“院门左边。你来的时候,曾路过那儿。你们动作要巧妙,不要过早让别人发现,否则,阿迦会躲藏起来。”
亚尼克走了,我们也动身。我坐在轮椅上。哈勒夫亲自拿蛋糕,用自己的长袍角将蛋糕盖住。我们不是横过院子,而是先经过牲口圈,然后沿主楼走,以免过早被人发现。
我们先找到了房东,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的客厅铺了地毯和垫子,所以我们没有弄出声音。奥斯克打开门,往里面看。
“你想干什么?”我听到了穆拉德惊慌的声音。
接着,我被奥马尔连车带人推进了房间。这个土耳其人看见我,马上叉开所有十个指头,对准我,极为恐惧地叫喊:
“上帝保佑我,上帝保护我!出去,出去!你有邪恶目光!”
“放心!只要我对你怀好意,我的眼睛就不会伤害你。”
“我不相信!出去,出去!”
他为了不看我,恐惧地转过身,把两只手朝门伸直。
“穆拉德·阿迦,”我严肃地说,“你是怎么想的?你就以这种方式招待客人吗?告诉你吧,我的目光不会伤害你的。我只说完来意,就离开。请转过身来,放心地看着我的脸吧!”
“你敢发誓,尽管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也不会给我带来灾难?”
“我给你这种保证。”
“那好。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你给我造成不幸,我会让你听到可怕的咒骂声的。”
“我不会听到这种声音的,因为我是友好的,也就是说不会伤害你。”
阿迦这才转过身来。从他的表情来看他还是很害怕,我觉得非常好笑。
“你找我有什么事?”他问。
“我想向你打听一件小事,先向你提个友好的请求。客人与主人分一个面包,是一种风俗习惯。你不能这样做,因为脚痛风不允许你与我——”
我停顿了一会儿,好像现在才注意到他的腿。其实。我一进门就发现那厚厚的包扎不见了。阿迦笔直地站在我面前。肥大的灯笼裤挽到了膝盖,他刚才的动作,既迅速又有力量,根本不想患有脚痛病。我说:
“我看见什么?奇迹发生了?安拉已经把病魔从你身上被抓走!”
阿迦狼狈不堪,只小声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
“你怕我的眼睛,就怕在这儿?”我继续说,“我的目光对我怀好意的人只有好处。我相信,你病情突然好转,应该感谢我的眼睛和我善意的友谊。”
我以此给他下了个台阶,便于他说话。他利用了这个机会,说:
“是的,长官,只可能这样解释。多年来,我一直受此折磨。你刚走,我的腿上就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我试着走走,看到,成功了!在我的一生中,我还从来没有感觉过像现在这样舒服有力。这可能是你眼睛的功劳!”
“那你就看着,情况并没有变化!是你思想的变化导致了你感觉的变化。要不然,你会比过去病得更厉害。”
“长官,我为什么要有非分之想?你没有对我施邪恶,而是给我医治。我是你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
“正因为如此,我才感到遗憾,因为我不能与你一同分享蛋糕。你不应责怪我们不懂得礼貌和友谊。我们送上门来,把我们最美好的食物带给你,请你当着我们的面享用。我们将看着你。如果你吃了我们表示敬意的赠品,我们会感到非常高兴的。哈勒夫,把赠品拿过来!”
哈勒夫拿来着蛋糕,走到穆拉德面前,递给他,并说:
“啊,阿迦,拿走这好客的食物,给我们以爱吧,看看,你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六只死麻雀躺在这块蛋糕上面。穆拉德惊慌失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道:
“怎么回事?这些麻雀为什么躺在蛋糕上面?”
“我分了一点给它们。它们觉得好吃,高兴得死了。现在,他们是极乐鸟了,在天堂的花园里飘荡,用夜莺般的歌声赞美你的烹调技术。”
穆拉德没有伸手去拿蛋糕。他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
“长官,我不懂你的话。麻雀怎么会死于蛋糕?”
“我正要问你呢。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我怎么会知道?”
“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难道没有为麻雀做吃的吗?”
“我?你怎么会知道是我自己给你做的饭?”
“我认为,对我们的友谊会促使你亲手为我们做这顿饭菜。”
“不敢担。可惜我不是厨师。我要是当厨师,那我做的东西是没人会吃的。”
“那是谁做出这么好的蛋糕?”
“女仆安卡烘烤的。”
“把这个给她看看,告诉她,要她自己把这个吃掉。这不是生命之食,而是死亡之食。谁享用,腐烂的阴影就会笼罩在他头上。”
“长官,你把我吓坏了!”
“如果我没有邪恶目光的话,你会吓得更加厉害。我们现在作为尸体躺在塔楼里。我们的灵魂在夜间与老母的幽灵一起出现在那儿,对把死亡烤进食物的轻率行为表示不满。幸亏我的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出了灭鼠毒药。为了向你证明,给了鸟儿,它们很快就因此而死。”
“安拉!要我相信这话?”
“我说给你听,你不听也得听。”
“是怎么送去的?我的厨房里可没有毒!”
“你家可有老鼠?”
“很多。”
“有杀它们的毒药?”
“有,是我派人从于斯屈布买来的。”
“你放在什么地方?”
“在我这个房间里。就放在那个搁板上,只有我能拿到。”
我朝那边看了一下。在墙上伸出的一块狭长搁板上,摆着各种小盒子。我没有看见一个袋子。也许他还把它装在衣口袋里。所以我说:
“如果你不能加以说明,我就动用我的目光了。我的目光看得见一切隐藏的东西。我看见安卡在厨房里,你也在。你把她派了出去。她外出的时候,你从衣袋里拿出那个装灭鼠药的袋子,摇了一些在酵母上面。”
阿迦后退了几步。
“长官!”他连喊带叫,“我可不是放毒者!”
“我说你是吗?你自己拿错了,把毒药当成了白糖。”
“没有,没有!你的眼睛骗了你。我根本没有进厨房!”
“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在里面的!”
“没有,长官,你弄错了。肯定是别人!”
“我从不弄错。摸摸你的长袍,毒药还在你身上。”
他不自觉地用右手去摸衣口袋,马上又把手抽回,叫喊着:
“我不明白你要干什么,长官!我为什么要把毒药随便带在身上?”
“为了灭鼠。”
“可我没有毒药!”
“穆拉德·阿迦,你现在还骗我。袋子就在你的长袍里面!”
“没有,本尼西!”
“哈勒夫,把它拿出来!”
哈勒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穆拉德退却,愤怒地喊叫:
“长官,你想干什么?你当我是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任何人都无权搜我的身,掏我的口袋,何况是在我自己的家里!”
哈勒夫已经警告式地伸出了手指。
“穆拉德·阿迦,不要拒绝!你要是惹怒我的长官,他会用邪恶目光看你的。那时,我就不保证你的生命了。想想吧!”
哈勒夫毫无阻挡地把手伸进了穆拉德的衣口袋,把那个袋子拿了出来。
“好,穆拉德·阿迦!”我说,“谁说得对?”
“你,长官,”他结结巴巴地说,“可是,以安拉的名义发誓,我不知道这个袋子是怎么到我口袋里来的。肯定有人把它塞进来,给我栽赃。”
“要我相信?”
“你必须相信,因为我用先知的胡须发过誓。一定是亚尼克干的,因为他当时在厨房里。”
“这个人最不可能。”
“你不了解他。亚尼克是个诡计多端的人,尽想干坏事。他为什么把你们送到我这儿来?他没有在你们那儿服务?他难道不知道,我并没有等你们?他为什么不制止你们到我这儿来?”
“因为他不能。为了不听他的申辩,我把他派到牲口棚去了。然后,我们就秘密地快速来到这儿。”
“尽管如此,亚尼克还是在场!”
“你怀疑他是毫无道理的。他吃了蛋糕。因为我们给了他一点。如果是他放的毒,他会这样干吗?”
“什么?他吃了。他?”
“你问他自己吧!你难道没有看见,少了一块?”
这一块我们切开藏起来了。
“安拉!亚尼克死定了!”
“可惜!你是罪犯!你为什么想要置我们于死地?你瞒不了我。我还不想惩罚你,时间会复仇的。不要再想杀死我们!我应该立刻离开你家,但是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就会把灾难留在这儿,吃了你。因此,出于怜悯,我还是待到明天,便于你更好地了解我。现在,我们让你单独一人在这儿。想一想,你是多么的愚蠢,并且还想干!”
阿迦没有回答,我们则离开了。我已说的很清楚,而他可能还不明白我们对他的看法。当我们来到院子里的时候,电闪雷鸣,暴风雨来了。我们赶紧走进塔楼。亚尼克正在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