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东留个小平头，扔进人群中会立即消失不见，因为太普通了。但他干净、单纯、真诚、善良，他不世故。他很像演员文章演的那种角色。她也知道这样的男孩现在不好找。但被她找到了。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但问题在于幸运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当房子住。
如果他们有一套房子，她觉得自己就是很幸福的女人了。现在她幸福吗？望着萧小东，他更爱她。她是知道的。但这到底是不是幸福？
裴家慧又闭上眼。
萧小东把她搂在怀里，说：“放心吧！我拼了。”
裴家慧睁开眼，有点泪眼蒙眬：“拼？怎么拼？”
萧小东说：“我再想想办法。”
裴家慧说：“怎么想办法？”
萧小东说：“你别管了，就算抢银行，下个月我也一定把首付凑齐！”
裴家慧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小东，然后亲了他一口，说：“还是别抢银行了。就算弄来首付，凭我们两个人的工资，一边还贷款，一边还借来的钱，日子还是没法过。”
“要是买套二手房呢？稍微还便宜一些。我觉得，只要先把房子买下来，以后咱们一定有办法。”萧小东说。
“其实我也不是说就非得新房子才结婚，在这个问题上，最后还是我们做主，至于我妈同意不同意不去管她。但现在的问题，怎么说呢，有时候我就想，可能不是房子的问题……”裴家慧皱起眉头。
萧小东有些迷惑：“那是什么问题？”
裴家慧苦笑了一下。
“你直说。”萧小东把裴家慧的脸扳过来，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裴家慧摇摇头，说：“小东，你爱我吗？”
萧小东说：“爱啊！”
“那我们做爱吧。”裴家慧说，“不要想房子的事了，一想就头疼。”
萧小东还没缓过神来，裴家慧就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乳房上了，就像他们第一次做爱前做的那样。她在寻找着什么。她抱住萧小东，长久地吻着。
后来，两个人脱光了衣服。
但裴家慧发现，萧小东似乎不行了。后者一直在出汗。她看出萧小东有点慌。这确实是从没出现过的情况。她叫他别想别的，集中精力。
萧小东说：“我没想别的，怎么不行了？”又试了一下，还是不行。萧小东翻到一边，对着天花板愣神儿。
这时候有人敲门。萧小东穿上衣服去开门。是房东。
房东是个三十七八的女人，进门就说她路过这儿，本来是想上来看看有人没人的：“没想到你们还真在家。”
萧小东说：“我们在家，怎么了？上个月的房租不是已经交完了吗？”
女房东说：“我不是来收房租的，是来提房租的。”她说这两年住的还好吧你看我们处的时间也不短了真是愉快现在房价这么高连二手房都噌噌地长如果我顺应潮流把房子的租金再提高点不算过分吧！
萧小东问：“大姐，您计划长多少？”
少妇说：“再加二百五十块吧，以后每个月两千八，你看怎么样？”
裴家慧从屋子里冲出来，说：“两千八？你这房子是不错，可是楼层高啊，上次电梯坏了，我光爬楼就用了半小时！”
少妇说：“一次两次的，也都备不住。你看看这房子，位置应该说不错吧？屋里要什么有什么，有线电视网线暖气燃气淋浴一样也不少，屋子里还装修了，家具齐全，说实在的，我给你们提二百五十块，真的不算多，你看现在市场上那些新出租的房子都什么价了？”
裴家慧知道，按现在的市场来说，这个价格也确实不算贵：“您觉得不算多，可我们都是工薪阶层啊！总不能把一个月挣的那点钱都扔在房租上吧？我们还得生活！您当时能把这房子租给我们，我们就觉得您心挺好的，这样吧，您好人做到底，非要提租金的话，我们也没办法，那就再加一百块！”
少妇迟疑了一下：“一百块？我告诉你们，要租我这房，比去外面找那些日租房合适多了，日租房的话，每天最少得七八十块吧？一个月去个十几次，你算算多少钱。再说了，那里面是什么条件？我这房子是什么条件？在那里也不踏实啊！”
裴家慧马上就急了：“谁一个月去十来次啊！谁去日租房啊？！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啊！”
萧小东也说：“我们不是来日租的，我们是来生活的。”
少妇说她不是那个意思：“每个月两千七百五是底限了，你们看着合适就租，不合适那我也没辙了。”
裴家慧哭丧着脸，说：“也只能这样了。”
少妇走后，萧小东还在琢磨刚才的事儿：“要不我们再试一下？”他去抱裴家慧。
裴家慧把萧小东推开，说：“算了，别勉强了。”
“什么？”
“什么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
“别勉强了。怎么了？”
“你嫌弃我了？”
“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说？”
“我怎么说了？”
“你口气不对。”
“是你多想了。”
“你是不是对我没感觉了？”
“萧小东！是你硬不起来好不好？！”裴家慧提高了嗓门，她对于自己来了这么一句也很吃惊，平时她是不说粗话的，于是又降低了声音，“我说什么了？我真没说什么，就说别勉强了，本来也是。”
“你终于说出实话来了。”
“我一直说实话。”
“我不就买不起房吗？你不就喜欢房子吗？你他妈不就喜欢大房子吗？你去找那些有钱给你买别墅的人去啊！”
萧小东一下子爆发了。
裴家慧看了萧小东几秒。晃了一下脑袋，像个拳击手。她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有点晕了，怎么一下子就吵起来了？也许萧小东说得对，她终于下意识地说出实话来了。但也许不是这样。她现在说不清楚。她感到一下子没了头绪。
裴家慧目光呆滞地对着镜子梳头。
萧小东问她去哪儿，裴家慧不说话，狠狠地梳着头，似乎要把头发都梳下来。
萧小东枯坐在床边。裴家慧瞥了他一眼，莫名地有一丝怜悯，她知道这个感觉有点邪恶。裴家慧茫然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是怎么了？
裴家慧是那种平凡的女孩，谈不上有多漂亮，但化完妆后也不难看。生活中这类女孩往往四平八稳，不到最后一刻不交枪。用她老板的话说：你还挺难对付的。有好几次，那个家伙都想上手。但裴家慧就想，自己真有那么难对付吗？
裴家慧站起身。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萧小东软了下来。
裴家慧没说话。她的手机响了。一条售楼短信。又是哪哪的楼要开盘，价格优惠，欲购从速什么的。最近一段时间，每当接到这样的短信，她就很愤怒，第一反应就是删掉。
萧小东问谁的短信，他一把抓过手机，但短信已经被删了。于是他就有点急。
裴家慧说：“抢我手机？还看我短信？真见了鬼了！”
萧小东说：“见鬼了？我看是你做贼了吧！”
裴家慧本来想解释的，但发现自己突然没了解释的欲望。而萧小东还在逼问，他甚至问一个多月前的某天晚上裴家慧去哪儿了。把裴家慧问愣了，说：“萧小东，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太过分了。”她实在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晚上。
“说！”萧小东不依不饶。
裴家慧也急了：“你管不着我去哪儿了！”
萧小东说：“你那天晚上到底跟谁在一起？”
“反正不是跟你！”
“你他妈的！”萧小东抬手给了裴家慧一巴掌。
裴家慧摸着火辣辣的脸，看着萧小东，后者似乎也后悔了，但又不想示弱。
“萧小东，你想知道什么？你想让我说什么？别人是不是比你强？我告诉你吧，他很强，各方面都很强，你满意了吧！”裴家慧呜地哭起来，去拿她的包。
萧小东这回真的有些傻了，去拉裴家慧：“你去哪儿？别生气，刚才是我不好……”
裴家慧一边擦着泪，一边抓起包，她觉得自己反而慢慢平静下来了：“我真的没生气，只是有点茫然。”
“你还是生气了。”
“没有。”
“那你去哪儿？”
“我回公司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