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馥揉着屁股,愤愤的想着,眼前突然多了一只好看的手,白皙修长。手伸向她,似乎要将她扶起来。
玉馥嘴一撇,顺着指尖攀爬的向上看去,眼皮突然猛地一跳。
这一袭玄红的装,衣袖松散,放荡不拘。墨发未束,长至臀,顺着长袍的曲线一路而下,仿佛沾了水般贴着裳。脖颈之下露出了两节锁骨,不失态的性感之美完全显露。只是……那脸,带了一张不人不鬼的面具。
玉馥撇向一边的嘴僵在一半,眼前这人,怎么那般像慕容卿言?
“……你……”
她结巴了。
“……你……你是……是是是慕容……容……?”
该死,她竟然结巴了!
“……卿,卿言?”
好不丢人!
鬼面人不答,手却伸着。
玉馥揉着屁股的手悄悄移开,刚想搭上去,一股酸味却突然传来,萦绕在她鼻尖。
岂是她不想啊!
完完完,定是那几日她的菜存的发酸了,临走都为洗过澡,这下好了,丢人丢到家了。
玉馥看着那只手,反复思量后,嘿嘿一笑,麻利的从原地跳起,两手随意拍拍屁股沾的落叶,不留痕迹的后退一步,“哎呀,不劳公子费心!”
那只干净的手收回了玄色云袖中去。
玉馥鼻尖的酸味少了许多,她突然灵光一现,皱着鼻子,将自己的手闻了个遍,赫然发现,那股酸味,不是自己身上传出的!
切,原来这看起来向贵公子的人,也有个十几天没洗澡了啊。
啧啧两声,玉馥双臂环腰,上下看了好几遍眼前男子。
“本小姐想找阁主。”
既然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人儿,她也就不拘小节,将她开门见山的豪迈性子彰显出来罢了。
玉馥高昂的仰着头,一脚踩在略高的石头上,眼下余光去看这二人。
这叫,傲视。
沉默。
“嘁。”
也不知哪位不给面子如此一声。
玉馥愣了一秒,她未见紫色衣装的人动口型,那就该是这个面具男。
得,印象如此降了一百分。
真是人不可貌象啊。
玉馥轻哼了一声,环腰而抱的双臂露出指尖敲打。
“传闻阁主为仙人,如今边疆瘟神妖物泛滥成灾,故特来邀阁主同去造福救济!”
沉默。
面具男的面具没设眼睛。
紫衣人的面上毫无表情。
不知又是谁“嘁”了一声。
玉馥怒了,两手叉腰,“谁嘁的声?啊?给本小姐向前一步站!”
面具男回过神,留给玉馥一张背影,缓缓向山中行去。
“阁主喜静,非仙,命一条。”
言外之意,她吵着他了,撒谎,而且,让人家去献命。
“我呸!”
玉馥向地下草丛啐了一口痰,一手指着那道红影,无比愤怒的喊:“你告诉他老人家,本小姐也只有一条命!……”猛地感到一股寒气,玉馥气势瞬间萎了下来,喊到最后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化为喃喃,手指抖了抖,也猛地掰了回去,胳膊立直的放下。
那道身影不曾回头,却在跟她对话:“众生八苦,汝不将命交于瘟神,必因他寡死。”
玉馥未再接话,原地站了一会儿,对山上玄影离去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匆匆按山路离去。
匆忙回到城中,已有一道身影倚靠栏杆,煮一壶茶等她。
他面色悠然,见她回来,倒了茶,笑问她。
“累了?”
她怦然心动,软软一笑,趴在桌上,一口饮尽那一杯热茶,看得他诧异十分。
“嗯,累极了,安臭,我跟你讲啊……”
她愁眉苦脸的说着自己的遭遇,当笑话同他讲,却自动忽略了玄衣这一个细节。
蓝明安笑着听,煮开的茶不倒,放在汤碗里轻轻搅。
茶凉了,她讲完了。
蓝明安又倒了满满一杯茶,递到她眼前。
“渴了就喝吧,已经凉了。”
她看着他,安臭,回来了吗?
“喂,哭什么?”
蓝明安怔怔看她,递过一张干净的帕子。
安贤让他如此做,说是可以稳固“军心”,不让她到处乱跑。
原来,安贤的法子这样灵么?
“……安臭……安,安臭……”
玉馥脏手抹泪,抽泣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几年前,安臭说娶她。
几年后,安臭带她去瘟疫边疆。
不过,无所谓啦。只要有安臭在,什么都好,哪怕是厮杀战场,她也会裹衣相随。
安臭嫌弃也好,厌倦也罢。
她这一生,就是为了这一瞬间活的吧。
繁荣昌盛的京城,安贤守着蓝王府已过去整整两年,终于一日,传出了蓝王回京的消息,蓝王府上下欢腾,安贤老泪纵横。
蓝王兵临城下,遥遥对城门之上的明君一辑,面色严酷,身后余兵寥寥,马车托着棕色箱数件。
是棺材兵死的墓。
圣上许蓝王悍马五百匹,黄金一万两,兵填十万。因知蓝王府上有女,故赐蓝王金银珠宝三千计,上等灯芯绒绸缎五百匹,赏京城手艺高超秀娘三十人,女俾二百人,供筛选。
蓝王谢过,请求圣上将许诺换为一条。
“请圣上允我出行三月。”
圣上欣然,赏赐照发,不日,蓝王出行,一路向东,闻言东有江湖神医。
一月,他夜里不惧疾病风险,紧紧握着她的手,替她擦拭苍白脸庞,擦过她一月未睁的双目。
她染了瘟疾。
神医见她时,连连叹息。
“尽力而为”四字,让大名鼎鼎的蓝王几近窒息。
——安臭,相信我,我会竭尽全力。
他手薄红笺摊开,其上歪歪扭扭的手印依然。
二月,他在她房门外风吹雨打守了三十日,满面苍苍,怀揣一张薄纸近碎,纸上还有她绘的一道符咒。
其上还有暗红的血。
——安臭……瘟魔来了,你就把它贴在我身上……
三月末,神医推门而出,他目光欣喜迎上,他已萧条。
——公子,姑娘的瘟疾除了。
他谢过,吩人赏金。
神医不收,只叹。
——医术未成,公子,姑娘的命捡回来了,老身却令她醒不得。
神医拂袖离去。
伶仃。
——公子,姑娘能否醒来,只看她是否愿意了,恕老身无能为力。
他恍然,三月前那日,将符贴在她身上时,看她眼眸浓浓的凄楚。
——安臭……
——我想做你……
她话未完,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因此浸湿了那张符。
她看他。
倔强的不流眼泪。
——安臭……
——放下我吧……
五月后,正值春分。
暖风吹,桃花开,山河变。
京蓝王,功绩显赫,深得民心。圣上病故,其稳定乱局,为皇称帝,一统天下,年仅二十,江山史改。
佛仙台数百精钾银光如星辰,天上一人两日不合眼,身血未干,眸瞳紧紧锁定眼前一珠,白色一片。
终有一时,他见透视珠内春色盎然,又转瞬枯败,他心松下,合眼倒下。
山间茶馆,客无声肃穆。
客见偷偷瞥视,一张桌前一女子,红颜白发,红眸白衣,不加掩饰,明目张胆,对一旁站着念经的老道置之不理。
忽的,女子叹一口气,红眸之光悠悠投在老道身上,一杯茶凉,泼了过去。
众客倒吸一口气,老道一前胸一片湿润,下巴滴水。
罢,女子无趣,半开玩笑一句话。
“你可是舍不得我了?”
众客绝倒,老道火冒三丈,法器横在身前,怒道:“胡闹!大胆魔女,老夫怎会……别以为老夫怕了你!”
很简单的话被老道省了一半,众客掩面失笑,店掌柜冷汗即出。
女子垂眼帘,看着空空如也的茶杯,忽的对气势汹汹的老道甩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