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温柔。”
老道怒目圆瞪,手中法器被硬生生捏碎,而后转身快步离去。
众客摇头,又听女子砸去一句,不咸不淡,口音平板淡漠,没有丝毫玩笑意味。
“神经病。”
老道吐血,当场气晕了过去。
女子站起身,红眸一扫店内,慢悠悠从袖袍中抽出两张威胁作画之人画出的图纸,一手一张,展开。
“可有谁见过?”
众客摇头,店掌柜吩咐人将老道拉到一处避开女子的地方救治。
女子红眸淡淡的扫过每一个凡人,而后收起画纸,放入袖袍,转身离去,小二拦了去路。
小二干笑提醒:“……还,还没付账呢……姑,姑……”
娘字被女子冷眸一记噎了回去。
小二打了个哈哈,刚想开口,就听女子大义凛然给他贴了一张亲戚条。
“好外甥,姑姑今儿嫌麻烦,日后送你家中十两金作为偿还。”
说罢,悠然离去。
留小二一人在风中凌乱。
木烷妖离开茶馆,行进在一条寂静路上,有许无聊的捡起一块石子,指尖一弹,石子向山路抛去,她的目光随之远去。再走近,她又捡起,又抛起。反复几次,累了,便找一块避光的山下风凉坐下。
仰头望天上云朵,一会儿化成了馍馍的模样,一会儿变成了山峦的模样,一会儿变成曼珠沙华的模样,一会变成满月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慕容卿言的模样……
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她靠着山根,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手臂放在脑后,闭上眼。
她是昨日才从极乐之境走出来的。
时间漫长,她先前叫满月无声,便一扇门一扇门的进去找。幸好水魅出现,她威胁其帮忙寻找,省了不少力气。
这么一扇一扇门走完,满月不知飞去了哪儿,出来后,已是过去了凡间近三年。
水魅冷笑她要找的人已被极乐之境吞了,她自然不信,只当水魅逞口强,诓她而已。事实则是,满月已活着出去。
昨日她与水魅分别,想想便找了一个以作画为生的凡人,本想借借纸笔墨作罢,却因这凡人的扭捏之态改了主意,大言不惭当众逼迫人家写画。
一张写了慕容卿言四个大字,另一张是满月的画像,虽然她觉得,她无缘再找到慕容卿言,凡人也无缘见过满月……
慕容卿言……
若是投胎,今年方才……两岁吧?
可孟婆哪儿,当初偏偏没给她留消息……
一会儿醒来若晚,就去找孟婆算账吧——
睁眼时,身旁围了三个孩童,仔仔细细的凑近打量着她,竟还有大胆的,拽了她一缕白发。
她睁眼,血眸的光吓哭了两个,吓傻了一个。
她拍拍尘土,若无其事的离去,走后不远,便听着身后传来女人的训斥与孩童的哭啼——遇着妖怪。
木烷妖全当自己懒得计较。
这也不知是哪座城,昨日从极乐之境出来便是这里,左右看去不像她所认识的地方。
此时已是未时左右,让她躲过了艳阳高照。木烷妖慢悠悠乱走着,见了茶馆客栈便座去歇息,若是两者连在一起,那她就直接问人。
于是,到酉时,她遇见了一个多说了两句话的凡人。
凡人是名掌柜的,瞧她不耐烦拿出了两画,又拿出了一两银,便和她多说了几句。
“姑娘,这人,我似乎有印象啊!”
木烷妖斜他一眼,又从腰带里摸出一两冰冰凉凉的“银子”。
掌柜的眉开眼笑,宝贝似的接过银子,捧在手心。
“还真别说,这人一头金色发,让人印象深得很!这还得从两年前说起,当时我啊,还是个小店掌柜,店中不景气……”
“重点。”木烷妖打断了掌柜的话,冷道。
“哎,哎……”掌柜的愣了一瞬,握银子的手藏了藏,挠头沉吟了一会儿,省了大半,道:“我记得这人是独自一人走的,但他身旁啊,总好像有谁人似的,时不时蹦出一句话,哎呦,那可挺吓……”
“啪。”
木烷妖再次不耐烦的放上一个冰冰凉凉的“银子”,冷眸渗人。
“去向。”
掌柜的喉结上下活动,这银子够他这没什么生意的店半月不用开张了!
而掌柜并不知,在木烷妖心情差时,这三两银晃晃的银子,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讪笑,点头哈腰收下银子,指着门外一方道:“南……”
听掌柜的说南,木烷妖就毫不犹豫的向南走。未走上一刻钟,便看见了一堵墙。她以为有怪,伸手穿了墙,过了一条路,是人家的闺房。
事实证明她一根筋。
好在她时间充裕,原路折了回去,游荡游荡逛在方才的店铺楼上。过许不久,掌柜的关了店,带着一家五口老少出了门,木烷妖抬脚尾随。
今儿她心情好,不怕整不了这凡人。
木烷妖想罢,施法成了白狐,摇着一尾,大摇大摆的顺着墙跟溜了进去。说实在的,于她认为,只有白狐她能看的上眼。
“黄掌柜?哎呦,今日怎是大气了?”另一胖掌柜数着绸缎匹数,打方盘计算,如此惊奇道。
“哎,算算算!今儿我心情好!”
嗯,木烷妖化白狐暗暗点头,是,今日她心情也不是差的,打早遇着一个吐血的老道,现又看好戏一个奸商。
“一两六!”胖掌柜挑去了最后一珠,豪放笑道。
黄掌柜但也不吝啬,从腰包掏出二两纹银,放在了桌上。胖的接过银子,感到手中有许润泽,不由得惊疑一声,取笑问道:“哎呦,老黄啊,你这银子莫不是沾尿了吧?”
“沾你唾沫星子了吧!”黄掌柜呸了一声,顺手摸一把绸缎,确是上等。顿了顿,慷慨大方道:“不用找了,赶辆马车送我店中就成!”说罢,手中抽出三根针,挨个捅了三下,银针落地,手也收回,“你老子精明,不如我精明,行了,我去别处转转。”
胖掌柜看着那三个洞愣眼睁大,回神后人已走了老远,胖掌柜捶着绸缎破口骂了两声,抚着这好料子又叹一口气。
木烷妖变白狐坐在墙角,注视那二两纹银几秒,旋即偷偷溜了出去,不远,便听见胖掌柜粗犷的哀嚎。
说来也巧,正是她离开这几时,正好撞见了一名熟悉的女子。
木烷妖敛了妖气,找了墙跟坐着,静静地观察女子的一举一动。
云眠女仙,是那日她梦过的女仙,对她刀刃相向的女仙。一位女仙,不知今日怎是光临凡尘秽土,不在她净居待着。也不知她比翼的威力在这千年后是否涨了。
她注视着云眠女仙,似相有感应,云眠女仙也瞅见了她。
僵视片刻,她被云眠女仙抱起,搁在眼前。
“是灵狐么,竟不怕生?”
她盯着云眠女仙的面容,用眼神告诉她:碰到我是你此生的错。
云眠女仙沉思一会儿,将她一手抱在怀里,另一手顺着她的毛发。
“嗯……既如此,不如送这一只灵狐罢。”
木烷妖有许悔了,又庆她未幻成白兔,否则这一眼缘,又会将她送至广寒上去。
她爪子相互挠了挠,拽了云眠女仙的衣裳,一尾扫了扫,趁其愣神时,脱空逃出。
怜她腿短,云眠女仙轻而易举拉她一尾回怀,钳制更紧,眼中抹过厉色,沉声在她耳边道:“无淰最喜白红,若不是广寒的玉兔有主,我怎会抓你一只凡狐奉上?”面色缓和些许,道:“无淰怕已忘了他生辰,如此你一去也好,替我好生乐着他,传我心意。”目光迷离,顿了顿,又道:“若非当年我一时糊涂,得寸进尺,今日也不会又这样的果子吃……只愿无淰能原谅我罢……”
木烷妖听得敞亮,说起无淰,她也有时间不见。白无淰上神,恐是她天庭唯一的蓝颜,过往与她笑谈玩耍,两两领罪时也大都是他硬头皮接下。只是之后她认了狐狸为友,心知云眠女仙爱慕自己蓝颜已久,便哭闹着求蓝颜娶云眠女仙,导致人家当日被放了鸽子,又好几年未在理会自己。
她侧身舒服地趴着,也罢,好许未在他宫中吃喝拉洒睡几日了,折腾折腾他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