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先放一放轮回的凡人吧,免叫他见了自己道姑姑。
南天门今日无防无守,连伏羲皇都不镇。木烷妖趴在云眠女仙怀中,她有千年不见天庭,众多仙僚与云眠问候时,她自知不认便闭眼养神,听听声就罢。
净居宫处东,是一片云里雾里之地,说是净居宫,便是没有几位仙待的地方,年年悠闲地睡觉也无妨。千年之前木烷妖曾无数羡慕云眠女仙得了如此好的职位,而今,她却见这里空荡寂寥。
净居宫仙侍都在打着瞌睡,云眠女仙也不理,自行绕过了这些仙侍,身驾云一路飞进殿中,入了三四道门,进了一片红喜房中方才到头。
木烷妖从云眠怀中跳下,围着红房绕了几圈,而后尾一盘,席地而坐。
这是云眠歇息之处,竟还保留着成婚时装点的模样。这般眷恋,木烷妖倒是想不通她为何要放白无淰的鸽子了。
仙僚之中,女仙倒贴之事倒是不少,左右也不缺云眠女仙这一个。
想当年的重阳宫的宫主,就因倒贴一事而弄的满城风雨,传言最后还是被人拒了。更惨的是重阳宫主在人家门外不疯不活站了五百年,连一个回眸都未得到。
说来也是,这天一共就这么几位帝君,偏偏就那一个寡淡的性子的帝君入得了重阳宫主的眼。
亦如己,为那无欲无求的宓上神挣扎了两世,结果不过是荒废了情线而已。
或许真如那一句所说:她与宓上神的缘,浅。
云眠看向她,沿床边坐下,提起红锦被盖在身上,锦被之后闪闪发光的,正是比翼双剑。
木烷妖俯身趴着,抬眸望向她。
云眠见她看罢,自嘲一笑,讽刺问道:“灵狐看够了?”无响无应后,她又自言自语道:“这红喜早已褪了色,该换了。”悠悠将锦被向身上盖了盖,“你的任务便是替我向他讨来新红喜,我只要他的,我知晓他的味道……”她嗅了嗅锦被,看的木烷妖脑袋嗡了一声,“他的沉香是他仙模仿不出的。”
白狐的她换了个姿势趴着,云眠女仙清冷一笑,“不日便是他生辰了,我会将你放至诛仙门前,仙侍自会发现你,你待到他身边,我会去拜访。”末了,云眠眸子冷冷看她,“你是凡尘入天,若被察觉,下场自知。”
她无心讨好,闭上眼装睡了去。云眠女仙方才嗅锦被的动作让她看得傻了,如今爪子还有种发冷的感觉。那莫非是白无淰用过的被子?论气味?千年了……
隔日,白狐的她便被送去了诛仙门前,她所记不错,仙界只有青丘一族盛产狐狸,按理说她应被送还青丘的,却当如云眠所说,被拎到了白无淰面前,她想了想,这仙侍许是得了云眠女仙的什么好处,方才如此胆大。
白无淰此时被她坐在九十九阶梯上,一头银发一身白衣,倒与她的模样如出一辙。
她听力极好,若想听就算是九十九阶梯之高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一名仙侍费劲的爬了九十九阶梯,在那道身影的耳边附声,大是:净居宫宫主又送来东西了……
原来并非内应,而是长送不成?
她抖了抖细长的耳朵,饶有兴趣的等着白无淰的回话。
仙侍又道:“是只狐狸。”
白无淰淡声:“扔回青丘。”
她无语,索性调头就走,耳灵听仙侍故作神秘道:“红眸白狐!”
白无淰身一顿,半转头,余光瞥见地处一道向门而去的白点:“带上来。”
然后,然后她挑起淡淡的白眉毛一笑。
木烷妖化成的白狐被一名仙侍生拉硬拽的扯上了九十九阶梯,并非她不愿,而是,她身旁这仙侍男不男女不女,长得甚是恐怖些。
仙侍提着她两只胳膊,托到白无淰的沉香桌前,她就趴着不起来,瞳眸中有许恼火的抬眼看他。
白无淰淡淡的看着她,这样的性子,都跟她是相差无几的。
白无淰的指头动了动,碰了一下她的爪子。
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木烷妖继续盯着他看。
温柔的碰了两下,木烷妖继续盯着他看。
新奇的碰了三下,木烷妖动了动,软软蹋下的尾巴竖直立了起来。
不碰了。
木烷妖方要放下尾巴,一张大手就完全罩了过来,拎着脖子把她抱在怀里。木烷妖愣了一瞬,回神后爪子抓了抓衣料,这才放心松下身体的弦。
白无淰的衣料,讲究的是光滑。越光滑的越好,光滑到极致更好,光滑的逆上就能轻易划破一个洞,便是绝了。
她身旁的两位仙侍退下,走时木烷妖看见,两位仙侍将白帘子拉合了。
莫不是真以为她是青丘的狐狸?
木烷妖自然是不会先开口说话的,她了解白无淰的性子,一个宠物若太爱折腾,那么这个宠物的下场就一定不会好。模糊记得曾有一条青蛇成仙,因是母的,所以自甘当他宠物,最后他以“麻烦”两字将其从诛仙台扔了下去。所以,倘若现如今她先说了话,没准就得被扔到青丘那个狐狸窝里。
沉默了半晌,白无淰终于开口打破平静,一手抱着她,另一手抚摸着她头到背的毛发。
“你是哪一处飞升的灵狐?”
看吧,眼神果然犀利,几眼便看出她并非青丘的狐狸。
在她耳朵中间停顿了许,轻轻点按着,又道:“你飞升定没住处,不如一会儿我命人送你去青丘,好……”
木烷妖甩尾巴表示不满,成功打断了白无淰滔滔不绝的话泉。
她可不要去什么青丘,更不要与一群狐狸住一起。这儿的日子怎样过她都好忘了,如今机不可失的享受几日也不是没什么不好。且,还能凑凑时间,过个十日她再下凡,应正好能寻见慕容卿言稚嫩的十三岁模样。
白无淰点着她头的手顿了顿,垂头看她,银发落在她身上。
“你想在这里留下?”
木烷妖动了动耳朵,细长的耳拂开挡他眼的银发。
他眼中多些怜惜。
木烷妖留了下来,在诛仙宫中大吃大喝三日,白无淰照顾她也是周到,但凡她甩尾巴的东西,他都是吩咐仙侍将其换了新的。在食饭上,白无淰喂在她嘴边什么,她只要嗅一嗅就可以定下一顿饭食吃的是什么。
天上仙人本是不用吃东西的,但因她去了,千年一点动静都没有的诛仙宫终于在外界有了那么一点消息——聘灶神。
一日,白无淰去为她寻椤莎草,椤莎草生于悬崖山壁,他便将她交于一名仙侍,如此说道:她若动耳便是欣喜或同意,她若摇尾便是抵触或拒绝,本尊回来后,若见她摇尾,即刻你们便无需再待在诛仙台了。
她菀而。
第四日,传诛仙台门外伏羲皇求见。木烷妖甩着尾巴,伏羲皇被拒之门外。仙侍带回一张字条,上属天帝邀诛仙台主白上神参庆春宴,诸仙皆至,还望上神出阁吹风。
白无淰将纸递给怀中的白狐,她两只前爪接过,看了两眼,团成了纸球。
白无淰深深看她,从沉香桌上抽出白纸,笔蘸墨,松开抱她的手。
她灵性当然非真正的狐狸相比,如此不过是想让她这个回信,木烷妖想了想,爪子蘸墨,省了笔,在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两个打字,之后奉上她的爪印才罢休。
身旁传信的仙侍见过,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不可思议的看着白狐。
那二字正是“风湿”。
木烷妖性子本就淡薄,对于天帝的庆春宴向来无好感,如今又是提了“吹风”二字,天帝之心可知,不过是为了接见白无淰,再因千年不出阁之事谈论一番,方才讽刺说的。
白无淰又深邃的看她良久,作解道:“天帝此言应是提醒我去请罪。”知道她不会出声,便继续讲道:“我在这九重天上只对一仙有好感,只不过她被逼坠了诛仙台。”他沉默了一会儿,渐渐颓然,声音也变得沉重,似乎在后悔,悔不当初地道:“我未能赶上阻止……之后碎了诛仙台,与西王母天帝树敌,今日这事,许是天帝在提醒我……”
木烷妖怔了怔,甩尾巴蹭在他脸上,擦过他喃喃的唇。
她知道的,天帝故意支开他,西王母借机逼她下诛仙台。
逼她?不,那不过是她的命。
白无淰的凤眸垂下,伸手安抚的顺着她的尾摸了摸,深情的看着她,仿佛早已知道眼前的白狐就是他日日夜夜想的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