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慕容卿言冷漠一声,同是打断了宓晨曦的话,强忍伪装的温暖顺从的笑模样终于撕裂,“上神说话这般没规矩?我不说他不说,其实天界谁人未想过这等问题?莫不是上神要挨个去问要不要从活一遍。”
他玄红后是漆黑石壁,如一颗红宝石般耀眼,纹丝不动的站在阁前,天下不惧。
黎落晴看着,血液在不经意间冻结,她生来花草要比肉体敏感的多,无论是多么微弱的杀气,她都可以感觉得到,而如今,着似乎不是她感觉,而是这个人……故意散播给她看的。
站在宓晨曦身旁,固然她信心百倍,也无法阻挡这浓烈的骇意。
她伸手拉拽宓晨曦的衣角,这一次放走木烷妖,同样有她的错,但她绝不能让晨曦知道,否则她将失去最后一次重新得到晨曦的机会!
这个人不能久留!
“放手!”
宓晨曦冷冷甩开她拽衣襟的手,态度中有发自内心的厌恶,正眼根本不见她,直视慕容卿言,冷笑一声。
“我早知你不是凡人,没想到是只妖魔。”
“妖魔怎样?”慕容卿言不苟言笑,依旧用冷漠而残忍的神情看着宓晨曦:“是妖魔,就不配你?就必须变成一个凡人?”
冷风猎猎,他墨发铺开,如洒墨一朵花,在空中蝶舞。
宓晨曦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说到了他的痛楚,说的正是他所想过的事情。而慕容卿言,潭眸恒古之水不变,只在他这举动后更冷。
不配?不是的!
宓晨曦攥紧了拳头,怒意如泉涌,目光绞着对面玄衣人。
“你有什么资格询问本尊?”
他气的全身战栗:“妖儿如何不是你能决定的,她是我的夫人,她怎样我说了算,我让她变成什么就是什么,用不了你这个外人插手!”
慕容卿言长“啊”了一声:“恕我冒昧,当日上神与小妖当真顺利成婚了么?恐怕是金玉其外,败絮之中吧。”
“你闭嘴!”
宓晨曦暴怒,不再犹豫的抽出玉笛冷剑,青焰爆发,直冲天际:“妖儿两世为我,三世姻缘就是命!你掺什么手脚?我不会离开妖儿,你更别妄想得到妖儿!”
“哦?”
慕容卿言微微颔首,慵懒而带有几分泄露的杀意向宓晨曦看去,凌人的气势更多是阴森恐怖,无法阻挡的寒意顺着缭绕云路试探冲击。
“上神之意呢?若我偏不放手又怎样?”
宓晨曦执剑,青焰染了大片的祥云,整片天都变成了青色。可见势之浩大,完全可以将天中祥和之气覆盖。
黎落晴无言悄声退开数步,她心惊胆战。
于是,她听宓晨曦声音沉冷地说道。
“那就死吧!”
死?再死一次?
慕容卿言懒懒的摇了摇头,夷然地展开玉骨扇:“我与上神本是水米之交,只是时光荏苒,日月如流,我与上神的交情,注定是要这般。”他说道最后,叹了口气,似是无奈。
“上神,你真的喜欢她么?”刁难,扼杀,这便是这个上神独特的喜欢。
他双袖鼓动,带起的寒气撩动着他翩飞的衣襟和猎猎飞舞的青丝,浑身凌厉杀气迸发。
宓晨曦抿唇冷笑,他被气的快要发疯,结果就是慕容卿言这么不咸不淡的一问?
喜欢?
“你问的多余了!”
“轰!”
猛烈的风暴在话音落下时陡然旋风般席卷而来。
一股重力压制在他剑刃,狂风大作,使他不能看清眼前的人在何处,只能凭感觉而战。
“嘭——嘭!”
突如其来的爆破之音毫无预兆在他身前传来,他咬紧牙关防御,身后却遭始料未及的一记攻击,这一击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震碎,恨意全无,杀意凛冽!
这使他终于想起,全身上下的战栗源于何处。
是惧。
不,这不可能!
区区一个凡人,即便三百年成魔,也绝不会让他惧怕!
绝不能……抢走他的妖儿!
他防御,对方却以攻为守。辗转几瞬,他听见森然而温润的声音对他说:“上神永生无法忘记的,必定是最先深爱的那个人。”
似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却又如过了一个世纪。
封锁阁碎裂,断壁残垣,云雾中可见血色斑驳,风声鹤唳,一身蓝衣伫立在废墟之中,手中玉笛半成截,却还被他紧握着。
宓晨曦迎着风声,风将他的衣袍吹地飘然,他却不似风中仙。他傲然,却不临世。
远处的黎落晴费劲周折撑起天幕,天幕外,仙与沸反议论被阻绝,天幕内,是静谧一片。
宓晨曦如泥塑木雕地站了一会,她看到他的脸色若死灰,然后看他将手中断剑扔进了废墟,退开了数步,青焰漫天。
然后,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她眼前,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你说我,到底爱不爱妖儿?”
“你……”黎落晴看着他,眼熟,眼生,“记不记得鸢尾花?”
他微怔,放下手,收了回去。胳膊上满是伤痕,轻的重的,深的浅的,血流成片,渲染了,如妖娆的曼珠沙华。
他摇头,又点头。
身后的青焰慢慢消失,青焰之中,站着一袭玄衣的慕容卿言。
她眸光缩紧,分不清是震惊还是惧怕。
“我还是喜欢妖儿吧?”
宓晨曦喃喃,看见她眼中的身影,半转过头去,隔着未退的燎原青焰,“慕容卿言,本尊问你,你有这么多借口,就是为了让本尊停止爱妖儿吗?”
说什么,他这是命。
这道身影澹然站在云火之上,苍白无色的脸不比宓晨曦差到哪里去。
而他却偏生又要挑起嘴角,儒雅轻声地笑:“不是停止,是不可能。”声音轻而冷,带着深深地警告:“这样我也能让她抽时间多陪陪我,免得她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恨字上。”
“慕容卿言,你知道你败在哪里了吗?”宓晨曦低声问道,声音淡然的仿佛不会再为其冲动。
就仿佛一只猎豹,突然放弃了追寻已久的猎物。
“在下不知。”他声音还是笑的,并没有在意这其中的反差和变化。
宓晨曦看向天幕,阳光明媚,时光净好。眼中编织出木烷妖的模样,以晴的模样,墨子辰的模样,还有身畔的这个女仙的模样。
“妖儿没有心,你让她怎么爱上你?”
仿佛有话语的重叠,总是那一句——“鸢尾花”。
宓晨曦转回身,看一眼黎落晴,这个女仙就是慕容卿言所说的鸢尾花,但他的偏执,让他接受不了。
偏执了千年,这不应该是他的结局。
他的视线飘远,黎落晴一阵失落。
他还是倔强的性子,她真不该千年为了名利背叛他,得到的下场是血洗和失去,她真不应该啊。
“我不怕她没有心。”
慕容卿言的身姿不动,金眸如阳光,散发着迷人摄魂的魅力,颦笑间颠倒众生,魅惑百态。
他说话是肯定的,不容质疑:“动情的是灵魂。”
宓晨曦离去的脚步略有停顿,在他这一句话后完全停了下来,双目古无波澜,如一潭已死的水。
“你方才说我不喜欢妖儿,所凭何据?”
慕容卿言微笑,踏空一步步而来,震惊了围观讶异的仙。
空步,除了德高望重的仙,极少能有这样。
众仙震惊之余,已是隔着天幕议下纷纷:这个男子是谁。
“她没有心,你还怎么喜欢她?”他谈笑风生,“忌讳”二字在她脑海中就是粮食,吃了排出去就可以:“上神喜欢有心的女子,所以在意自己喜欢的女子有没有心,有,便喜,没有,便掠夺,再喜。上神在意她心中有无你,若是她无心,上神对她又何来在意?”
宓晨曦有史以来初次悉听教导,而这次,他听得还格外认真。
他听完,怅然若失:“你方才问我封锁阁中的感觉有没有体会过?”他自问自答:“当你将我逼近阁中时,我体会到了。”
慕容卿言依旧笑,听他继续说下去。
“如你所说,我是该好好静一静。”
宓晨曦垂首看着自己鞋尖,沾染的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慕容卿言的血。
他们打了一架,但是他好像平静了。心如止水的这种感觉,很久不曾有过了。
说着,一步迈了出去,踏起废墟的尘埃成一朵小小的云,最后随着自己衣袍的风刮过,最后落定。
黎落晴哀痛地看着远去的宓晨曦,那身子是直的,却是疲劳的。
是什么,让他那么累?忍重不堪。
慕容卿言不知何时来了她身旁,低低的声音,笑的邪气而森森。
“念在你养着我家小妖的心的份儿上,我会让你多活几日。”
说罢,他不知是如何做到的,身从天幕内消失了。
她也终于撑不住了,天幕如镜碎裂,片片隐退在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