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西王母所言皆尊听。”守卫恭敬答道,蛟龙听见门敞开的声音,而后眼中一片幽暗。
门好似未关,蛟龙还可以听见交谈的声音。
“既有结界便不用守了,日日辛苦,你退下吧。”
“西王母,这……可……万一……”
“此事我会亲自告之伏羲皇。”
“啊,是,在下遵命。”
“你下去吧。”
“是,再下告退。”
“嘭!”
一声关门巨响,令蛟龙顿时有些沮丧。
门关了,西王母要设结界,这女妖昏迷不醒,还被施了迷魂香,况且,这里还是天界,它轮回的修为,要如何比数数仙僚。
蛟龙悄然探出头,屋子中仅有一颗小小夜明珠照亮,虽是微弱,但也勉强算得上是光。
转过头,身悬浮。这妖女此时真是平静了,动嘴都发不出声音。得,恐怕等不到一会儿,迷魂香的药效便会发作了。
蛟龙盘身,再次躲进袖口。
他要想个办法,让这妖女醒过来。
不可见地,他缠绕栖身地的这条手臂的指尖微动,就已在实地上深深腐蚀一道坑。
“轰!”
狂风掀起巨浪,汹涌立于男子身后,致使绵延细雨不见,巨浪如天河。
男子一身玄衣湿透,墨发贴身,冰冷的薄唇挑起不明意味的笑,说不出的妖魅邪气。然,一双凌寒戾重的金眸,仿佛要将整个天地掀翻。
慕容卿言现在怒火中烧,无法言语的自责在全身每一寸肌肤中萌芽生枝,到现在,他全身都被自责围绕,脱离不得!
他不过是离开她一日不见,她现如今就消失在他眼前?
空中残留的一丝微弱的仙气仿佛在挑衅他的尊严,以为他会无知蠢到什么都发现不了?鬼鬼祟祟所作,也只有天帝天中仙!
他努力压制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身后的巨浪渐渐退隐,依稀雨滴重新打落在他身上。
生气?他何必生气!
这是他擅自离开她得的下场,他何必生气?挑战他胜算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如果在天中能把她激醒,他还要好好“感谢”一番。如果她在天中有一丁点的损伤,他不怕他不能双倍奉还。
“小慕容。”梦瑜楼见他逐渐平息了怒气,紧张的脸上也露出放松的神色,道:“蛟龙也去了。”
他的心向上高高悬起。
“蛟龙易冲动,但真正时刻也是能冷静处事的,我相信他不会莽撞。”梦瑜楼劝解地道:“我猜测他应该会和木烷妖在一起,可以保护她也好,毕竟是你一手带大的。”
他悬起的心又沉下。
“方才进了屋,你太激动,没有闻到。屋中有迷魂香的味道。蛟龙是上古神兽不会中圈套……我想……”梦瑜楼识趣的未将后面的话说出,深意的看着慕容卿言,看他苍白面上镀寒霜,双目却淡定的望着雨帘,冰冷得让梦瑜楼深感一阵恍惚。
眼前男子不杀生已有许多年,这种神情,他当真是许久未见——漠不关己的淡然捅刀,笑着为其哀悼。
一瞬间,又回到了千年之前的最开始时段,他初遇这名男子,在一片血泊之中面上躺着,没有丝毫不适的躺着,血色无情的眸子竟掺杂了笑意隐现。
梦瑜楼低首抖了抖衣上的雨水,他回来了。
“迷魂香随是天上有,但也未说我这凡人制不得。解药我不知,但是更厉害的,我做的未必比她差。你若想要,可以用来报复。”梦瑜楼淡笑道,回首时看一眼眼色极冷的满月,继续道:“小慕容都不生气了,你还憋气什么?”
满月不答,但梦瑜楼已经猜到了什么。
“你要是真自责,就去将这件事告诉宓晨曦。”
满月蹙眉,转身要走。
“等等!”
梦瑜楼伸手摸了摸慕容卿言的腰,掏出了一粒丹药,拦住满月迟疑道:“幻形丹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变幻另一副模样,倘若你真的对付不了宓晨曦……就用这个吧。”
“……好。”满月接过丹药,沙哑开口,他的嗓子好像再也好不了。
“一路小心。”
满月轻轻点头,动作细微的让他人感觉到他放不下的高傲,也不知他在对谁生气。
离去时,满月特意去看慕容卿言,发现这个男人一直盯着自己,淋透的一身如当时的他是那么像。
“一路小心。”
他听见这个男人对他提醒,他蹙眉不适别过了头。
虽然这个男人是个很好的托付对象……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见到他之后的酸楚,厌恶。
好像……情敌都是这样。
满月步履矫健地飞离七缘阁,慕容卿言眯眸淡淡的望着,良久不动。
雨落草地中无声,梦瑜楼将油纸伞高举在他头上,他目光方才因挡住视线的东西动了动,呆呆的回眸。
“小妖跟我说过,满月是她未婚夫。”
梦瑜楼举伞的手臂即刻僵了下来,又听他惋惜地说:“我正想,如果满月没有被鬼域的鬼领出去,反而是被她找到了……我是不是现在败给了满月?”
梦瑜楼神色古怪的看着他,这事他不甚清楚。
“鬼域的鬼是怎么知道这等事的?”
慕容卿言垂首低低一笑,道:“自然是我说的。”
“那你不是多此一举,多死一次?”梦瑜楼想不通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还害我开启一次心莲锁,小慕容,你把我身子当成什么了?一块石头都能进!”
慕容卿言又笑了笑,微笑道:“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既然她想去……我就要力所能及地满足她。”他抬头向前走去,边走边道:“你不觉得……多亏了我多此一举,才没让她和满月结成连理吗?”他低唔了声,道:“我何日再给你十五锭银,你把终身契交给我,你就不亏了。”
梦瑜楼眼角一抽,一把拉过绝玉泉,问道:“这个也是?”
“他不是。”慕容卿言微垂眼帘,似回忆,道:“他是犬夜叉。”
绝玉泉差些暴跳。
慕容卿言被带回房屋歇息,擦干了身子,见梦瑜楼已在桌前研制药物,他眸光一紧。
这药自然就是迷魂香,在他所知,迷魂香有制幻作用。他叹了口气,只想小妖会将谁幻成谁。
“擦好了?”
梦瑜楼不抬头的问,手中谨慎配制着。
慕容卿言点点头,坐在床边,隔远看他慎重的将少量细面的药放在牛皮纸上,量有些少。
“五倍量。”他提醒道,倒倚在床栏。
梦瑜楼手下一抖,抬头看他,有些歉意道:“会死的。我放了三倍,你看如何?”
“五倍。”他淡淡道,毫不在意会不会死人。
梦瑜楼讲不过他,只好再将剩下的粉末填进去。
“五倍?”慕容卿言不放心般又问了一遍,那粉末量在他眼中还是有些少。
“五倍!”
制药的手又抖了抖,梦瑜楼抬头恨恨的望着他,“也不知哪位仙会这般倒霉!”
“女仙。”他幽幽道,眸光幽冷,面上却是笑的,“只有女仙才会用这种手段。”
“女仙?”梦瑜楼将另一味粉末填进,晃了两晃,道:“连女仙都要致死,你比女仙还狠!”
慕容卿言换了一只手托腮,红烛在他眼眸中闪烁。
“哪又怎样?向我挑战,已经证明她很厉害了。为了让这女仙知道七缘阁得罪不得,我得更厉害。”他屈指一弹,桌上粉末全部倒入牛皮纸上,梦瑜楼大惊。
“你干什么!”
“配药。”
慕容卿言慢条斯理地道,有条不紊将牛皮纸拎到身前,梦瑜楼连忙跟了过来,手中的药匙伸向粉末要拨,被他让了开。
“拿过来!”梦瑜楼伸手去抢。
慕容卿言高抬指尖,将粉末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怎么用?”
“你拿来!”
“是烧吧?”慕容卿言将粉末推去喃喃道,指尖敲打这脸庞,“不如多配几份,我挨个送去……”
“你疯了!”
梦瑜楼瞪他一眼,拨出些许粉末一丝不苟放在手掌,道:“只有一份,你别想弄个十倍二十倍的玩!到时刚烧着,没准你都中了!”
“那我就去找小妖啊。”
慕容卿言不以为然的摊手而笑,说起小妖两字,幽冷的目光自不察觉地柔和起来。接过调配好的迷魂香,折叠好塞进袖中,他怅然轻叹,叹得梦瑜楼糊涂。
“怎么不满意?”虽说剥出去了些许,但这也是三倍的量,已可以让一名女仙或生不如死,或耻辱自尽,还有什么不妥?
慕容卿言自嘲笑了下,道:“在我眼皮底下将我家小妖偷走,就这样惩罚,我当然不满。”摸着手臂放药的地方,他含淡笑,道:“而且你脾气越来越暴躁了,这么点要求都不满足我,若是你心喜的女子被偷了,我想你性格,十倍也不够解恨。”
“心喜?”梦瑜楼收回药匙坐在旁边,“你心喜她?”
慕容卿言愣了愣,半转头,眨一下眼。
“怎么……不够明显?”
“明显,明显。”梦瑜楼哑然,咂舌道:“亲都亲了,怎么不明显。”
“嗯。”慕容卿言并不因被揭露这些事脸红,反而大方承认,道:“她是我娘子。”
梦瑜楼再度哑然。
“所以我可以为她做出一切事。”
倘若他是帝王拥有多娇江山,那么他便拱手相让,为还她太平盛世。倘若他临高山不见外界隐居,那么他退山便掺国朝政,为助她一臂之力。倘若他平凡无异……那么他便一命抵一命,为她活的长长久久,不因亡命忧心忡忡,他死而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