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宽容。
真好。
黎落晴愣了一瞬,这种宽容,真好。
这种宽容,她也喜欢。
于是,她安心缓缓道:“你吃了忘劫枣,早已不记得一切……但是我还记得,不论你听明白或者听不明白,我都要说。”黎落晴揉了揉眼睛,努力看清他:“你那时不曾变,我也不曾变过。”她手按在胸口抓紧了衣裳,无比悲伤,庆幸,道:“这颗心脏它从未为我跳动过,但虽然它不跳,我还是可以感受到它的温度,其实我…”
她话未说完,眼前刹时出现了两名天兵。
西王母的严厉声音随即传来:“带走!”
黎落晴愣了一瞬。
她急忙回神,两名天兵对她恭敬鞠躬,要托起她走的那一刻她就放下了一切,她知道了。
“从未改变过,就算是千年也没变过!千年前迷失的是我,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在意请你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她挣脱挣扎,大声喊着。
“但你相信我!无论多久,无论千年万年,我都一直爱着你!不变的爱着你!求你相信我,相信我!”
她声泪俱下,嘶喊的沙哑。
“相信我,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无论你是星君还是神,或者你只是普天下的一个平凡的人,我都是不离开你的……别丢下我,最起码,让我在你余光中生活……”
她喊的深情,可她狰狞可怕的容颜又是什么。她努力看清那个人,那个人……
却被一道七彩身姿无情的挡住。
“晨曦,晨曦!你说你不曾怯步,我也没有!我还是黎落晴,千年万年我都是黎落晴,我承认我攀高,但你一园子的风信子,难道不曾有我……”
她喊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字字镶嵌在空间。
“我从不后悔遇见过你,我学不会滚,你对我说多少也没有用!我会缠着你!我喜欢缠着你!不管你踢我骂我,晨曦,晨曦……”
时间仅在距离之间,她号哭悯天,争分夺秒,痛可言邪?
“晨曦,我一直……”深爱着你!
西王母封了她的嘴,点了她哑穴。
她在拼命的挣扎,嘴脸溢出鲜血,到后来,她只能看见远处的一点色彩时,她放弃了挣扎。
她累了,她闭眼,任由这泪水掉落干涸。
被断舌的日子,被挖眼的日子,是她最清净的。
而今天,她说过的,她看到的,亦是让她最清净的。
恍惚间……回到了千年前。
她笑了,南弘不也五千年?五千年天狱,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她的是地牢而已,更孤独而已。
风在耳边吹过,她觉得全身的血液舒缓了,不急了。
她怎么会这样想?
原来——
愿意了,她愿意等上五千年……
守卫带黎落晴离去,在众仙耳朵里,那似鸮鸟啼叫,怨鬼呼号的声音却未离去。盘旋在夜中,凄厉幽怨。虽说是告白,却在狰狞不堪的脸上只显恐怖,像地狱恶鬼,道不尽的毒恨。
黎仙疯了,疯子爱宓上神。
娄屋周围鸦雀无声,谁也没将黎落晴的话当真,谁也没感觉到黎落晴话的深情,众仙的目光,都凝在黎落晴那张不堪入目的脸上。
谁都不会想到,这不是诅咒,而是誓言。
赌上——五千年。
而黎落晴离去,也终于让宓晨曦,开始担忧,开始重视这场对于他来说的浩劫。
他怀中的女子因黎落晴的声音喊叫微微蹙眉,可爱的堵住了双耳。而他也知,若他不是慕容卿言,他就永远看不见她这副模样,将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他面前。
宓晨曦突然想成为慕容卿言,他宓晨曦活的差劲。如果他是慕容卿言,妖儿,就会一直……
可黎落晴的声音,分明告诉他不允许。
是劫吧,是劫……
黎落晴,鸢尾花。
宓晨曦拍了拍木烷妖肩头,温声道:“别睡着了!”
他知道,这样会更像慕容卿言。他想,他完全可以将整个人替换成慕容卿言,带着糊里糊涂的她永远居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祥和安乐的生活。
他完全可以的,他绝对有这个力量。
宓晨曦轻叹一口气,并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女子疑起眉心,不安的抿唇。
“上神可否将妖女放下?”
西王母在远处,其身后的仙侍却已向前而来。
关她何事?
他记起来了?是记起来了?
试探,要试探到明白,他到底是记起来了,还是随口一说……
如果记起来了——
“上神不听?”
——星君不听?
“为了一名妖女,丧了自己仙仪?”西王母笑中慵懒,慵懒中带着嘲讽,眸光斜向木烷妖,仙侍领意围去,将宓晨曦与怀中女子围聚在中心。
“丧仙仪?呵。”宓晨曦冷笑,仙气从身体中淡淡的传出,散发出的青色之光透着温暖,他与身后的伏羲快速对视,冷道:“这倒是好笑,本尊仙仪如何,西王母千年前不就应该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吗?”他又改冷笑,道:“莫非在瑶池宫的辱骂之后,西王母还以为在下能有什么好脾性?还不够明显?”
宓晨曦顿了顿,眉宇间的不快又消失不见,凌厉的目光突然柔和,情意无限,他任怀中人的头抬了起来,女子不满的喃喃。
他没有心思去听任何一句,只是小声的温柔地道:“乖,别闹。”
又像了,像千年前,黎落晴在他怀中不安,他所说过这句话。
这样的温柔,真叫人感到刺目。
西王母若有若无蹙起眉,方才他说的并不是千年前的话,她的猜测极有可能是错误的。
对啊,怎么可能?吞了忘劫枣的任何仙人,都抵抗不了忘劫枣的灵效。而食后的仙人永远无法后悔,这就是命,经过选择的命。宓晨曦,宓上神又怎么违背命?
是她好笑,的确是她多虑了,敏感过头了。
敛去不适宜情绪,西王母懒懒点头。
“宓上神曾为尊位舍弃所有,如今为妖女不顾仙仪?莫非想背叛天界,投身魔域不成?”
他最珍贵最能要命的东西,可以化为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剥开他的心。
而这,就是她西王母的武器。
“若西王母想,本尊何时不能背叛天界?”宓晨曦又将怀中女子的头按在怀里,双手堵着女子的双耳。
似乎,这是丑态,永远不想让怀中的女子看见。
他……这是爱吗?
“上神说笑了。”西王母刻意忽视这些细节动作,思考道:“如今众仙皆在,天规不会因一名妖女更改。上神最好还是放开妖女,与妖为伍,就是与在此众仙为敌,与天界为敌。上神该不会不知道妖女的身份吧?她是三生之主,掌管三生界,我天界向来与三生界不和,如今出了这般多乱子,叫我天界如何忍得下去?”
“呵。”宓晨曦抬眸冷笑,一语将众仙说呆,道:“是西王母忍不下去吧!”
“此话怎讲?莫非众仙不懂天规?”
西王母前行,仙侍亦在逼近,看此架势,众仙不禁心中都是一揪,竟同心向后退了几步。
而他眸光如剑锋,寒气逼人,仙气裹身,丝毫不惧道:“难道不是?西王母如此针对她,莫不是因为她叫木冥妖吗?是,我是对不起她,但我没像西王母一样处处针对她!当日推她坠下诛仙台的谁人?恬不知耻的不是我,是你!”
话落,众仙唏嘘,仙侍一拥而上,企图将宓晨曦与木烷妖分开。
宓晨曦仙气中杀意的浓烈令西王母脸色白了白,她真没想到,天帝答应谁都不许揭开的伤疤,被他亲自划破。
断舌封喉,宓晨曦都忘了吗?只不过是一场劫数,何必将自己伤痕累累!
仙侍被宓晨曦仙气拥开,靠近不得。他怀中的女子毫不知情况的埋头,似贪婪,留恋。
怎么会?木烷妖竟然还记得杀了她两次的人的好?这个上神在利用她!这一次同样是宓晨曦的劫!
“宓上神……在为妖女而反我天界……?”
“是,那有怎样?”宓晨曦冷冷点头,并不在意道:“这是我欠她的,我注定要偿还,而西王母也莫要忘了当日本尊所说的话,她两世的命,西王母也有一份责任!”
“闭嘴!”
西王母惊骇怒声喊住他,挥手令所有仙侍退下,心中已四起波澜。断舌封喉!他怎么不明白?!众仙见证,谁心里不知道此事的忌讳!他怎么还要说?还要说!
宓晨曦闭嘴后所做的,就是温柔的去安慰怀中的女子。
女子抬起头,血色的红眸令人心寒。
木冥妖,木冥妖,木烷妖!
西王母凝着木烷妖红晕布满的面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又无法抑制的笑了出来。
然后,她问:“上神为了这妖女……可是因为两情相悦?可能走到地老天荒?如果能,那么本宫就放了三生之主,宓上神随意。如果不能……”七彩仙气在手指间萦绕,她离近,道:“本宫就让她接受刑罚!”
她知道不能,永远不能。
这不过是一场劫数,劫数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而木烷妖,确是必须要死的,必须要接受刑罚。
见他将怀中女子抱紧,在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女子点了点头,他笑了。
他抬首,神色坚决。
“那就请西王母放了她,在下在此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