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墨心然冷声哼笑,撇过头,深入眼眶的眼睛竟有许犀利,“真真是意外之外。”
木烷妖若有所思点点头,依旧笑,“那日后,我便多抽抽时间来陪陪你,聊聊天。”说罢,看着墨心然竟是转过了头,看了她几秒,方才冷笑,“不需要!”
不需要?木烷妖笑意更深。
“你墨氏后人面子这般大了不成?”竟挑三捡四吗?谁准惯出的臭毛病。
“呵,我墨氏面子大不大,轮得到你区区一只妖怪来评价吗?我墨氏就算再衰败,也丢不得尊严!你妖魔鬼怪怎有尊严!”
墨心然面上不屑一顾,指尖握紧了拳中,愤声说道。
木烷妖绕有趣味挑眉。原来,是因她妖魔无尊严,不值与墨氏一提?
“既如此,你墨氏为何还这般衰败,到底是谁,首先践踏了你所谓的墨氏尊严?”
你可要记得,踩了你所谓墨氏尊严之人,正是你先祖。你凡人,在他眼中均为蝼蚁。
墨心然愣了愣,并未发现木烷妖面上寒气加重,继而冷笑出声,“你为一妖而已,我墨氏如何,不需要你来判定!”说罢,干脆闭上了眼。
她倒是听过的,先祖因陷害了一个女人而愧疚一生,六宫无妃,后宫无后,膝下无子,朝中无忠,生二十二,死亦无怨,拱手送天下。
面前这妖怪,这一席话莫不是在提醒她,初初扔了他们尊严的,是他们的先祖,千年前的墨帝。
可笑的是,她身为墨家人,怎会说出不利墨家的话?就算她墨帝千不该万不该,将天下拱手相让……不过,这些皆是前面之前的事,如今有何必纠结对错的本身?
到这里,这只妖,不过是在为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尊严,撕裂的夺取而已。
木烷妖凝视墨心然一副“打杀随意”的认命模样,心中竟是一阵没由来的冷笑。
嗯,她妖魔鬼怪都没有那所谓的尊严;她妖魔鬼怪不配评论他的对错;可你可知道,你也没资格评论我的言辞。
“你可知,你族始是什么样的人。”
木烷妖似笑非笑的脸上被阳光照的一片凛然,看的满月垂下眼眸,眸中闪过一丝逃避,脚下竟也是在不知不觉中退后三分。
墨心然微愣,而后闭着眼大笑。
“哈哈哈……我墨帝举世无双,风华绝代,年轻得天下,胜战缕缕不计其数,斩反叛者水到渠成,安理江山社稷,百姓爱戴之!呵!若非一女子狐媚我君令其双眼蒙蔽,墨帝岂是会坠之情网之人,又怎肯因那女子而死!只可惜——!”墨心然说到最后,那种感情已分不清是憎恨,还是惋惜。
或许是她墨心然即使堕落地府也能留守住这颗人心,她竟会对那女子产生一种名为同情的情感。
而,这情感竟还逐逐上升,似乎冲到了脑海,呼之欲出,让她难以将其掩饰。
而她,就算对那女子有何讽刺时的愧疚,都要忍在喉咙之下。
因为她此刻面对的是一只害人无数的妖怪,她不能露出半点屈服和同情。
她既不能求饶,那便求死。
想罢,墨心然垂下了头,依旧闭着的眼睛此刻变得越发安静祥和,苍白的脸上牵强的扯出一个久而久之未现露的笑,那模样,仿佛不想给木烷妖任何一个反驳的机会。
“你妖魔鬼怪又是何物何生?是凡尘死后不肯投胎令世么?是人性堕落天理不容么?抑或是七情六欲舍八舍七么?呵……哼!你这区区一只小妖,连我墨帝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你又有何资本与我墨氏说三道四,喋喋不休?”墨心然说着,说时木烷妖听着。
听着,却不说一句。
真的只是听着,专注的听着,木烷妖注视着眼前苍白女子的面容,那由微笑变成冷嘲热讽的嘴角,那舒展开的手掌又握成了的拳头,那直到最后又绷紧的面部肌肉。每一个行为,都仿佛在触动着她心中最明了的往事。
木烷妖听着,默不作声,似乎在等待着墨心然下一句话,或者是最后一句话。
她可以给墨氏机会,将她们的感慨一语透尽。
木烷妖清眉挑起,怨眸如潭,发如白雪,她呼气,白气在空中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白衣素裹,被脚下火焰的高温吹拂的微微起,袖袍半沾金沙土地,腰间墨玉垂下,缠上了头上一根倾泻下的银丝相系。
嘴角轻蔑而残酷的挑起,薄唇抿成一个凉薄的弧度,笑意,同冷寒彻骨,恨咒不言而喻。
这样的笑意,如天边繁花,美丽,却遥不可及,和心,却冷若寒星。
这样的笑意,让满月喜欢,同时也是厌恶。
方才,他险些一个冲动转身杀了这墨氏多嘴的女子。
他留她一张嘴,本是想下次来严刑逼供让她说出焚心液的来历,他只是莫名的想去了解关于他这主君的故事,可他,偏偏留错了嘴……他承认,他很少看见木烷妖最心狠的一面,但他也不否认,木烷妖,从未心软。
这答案,是百年以来,他恍然的觉悟。
她每一件事做的都会让他觉得自然得当,仿佛每一件事她都已经经过了他的允许,写经过了精精计算,方才做出来。
可事实,偏不是这样,她偏偏就要做的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或许,他这主君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满月绿色的眸子中流露出对眼前女子的赞叹,而这一丝情感,恰好被木烷妖敏锐的捕捉。
木烷妖轻笑,她似乎可以看到满月的心声,是在想她笑面虎吗?抑或是笑里藏刀。可就算这样,她木烷妖也从不会心软,不会心软,因为她木烷妖无心,软硬不能。
她木烷妖的身,是一具失去了心脏的躯体。故她木烷妖的眸,不是什么心灵之窗,反倒是死如古之渊水。
木烷妖轻笑抬头看墨心然,声音柔和却含厉风,“说够了?”
一句话,让墨心然怔住。
她倒是小瞧了,她眼前的女子竟有着这般忍力,在她所知,妖魔鬼怪从学不会理智……墨心然赫然睁开了沧桑的双目,方欲开口,却再次被木烷妖堵住了嘴。
“怕是你不知道,那女子来,你墨始方登上帝位,那女子死,你墨世同走向衰败。”
木烷妖声音带着并不愉悦的心情,“后宫乱则无法置天下,你可知六宫无妃便因后宫无主?嗯,你当是不知,毕竟千年之前你不过一届轮回之人。”
木烷妖的话似在自问自答,但其实,这些话,句句都是无意。她早已不是她……
“呵!你这便是胡说八道!你区区一妖,怎懂得那般多的——”
“你墨帝爱的最后一个女人,名墨东画。”
木烷妖笑着,目光淡淡向墨心然那张狰狞的面容一瞥。
她相信,墨心然一定会惊讶。
因为这个墨东画,又名,夏东画。他墨子辰自以为是爱的夏东画。他墨子辰爱的女子,千方百计想要娶的女子,最后登上凤位却又被休赐死的女子,是他墨子辰的亲妹妹。
果不其然,木烷妖这淡淡一瞥,瞥到了墨心然一瞬的精彩表情——那种恐慌,那种惊愕。
墨心然诧异的张大了嘴,还有要一并吐出的话都在这句之后,被她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她墨帝最后爱的女子,为了势力而争的女子,最后却因是亲妹妹而赐死的女子,名夏东画,名墨东画。
这件事,世上少有人知道。就连她身为墨家人,也只是在她父亲审读墨帝留下的书籍时,偶然知晓的。
这件事,在当年,定被封的滴水不漏。
墨心然忽的觉得恍然,她这瞬明白了许多事。怪不得焚心阵被认出,她是否为墨氏被认出,而且,这女子还处处对她墨氏针对。
定是因为,这女子方面目睹了那一切发生的过程——那她,定不能是简单的局外人——木烷妖拍了拍广袖,转身准备离去。
她已无话要说,非谈时,不谈话。
正是抬起了步子,迈了最后一步,正是身后一道声音苍苍开口。
“……且慢!”
满月冷眸因这一句回转,杀气从黑色的背影中疯狂的爆发,如千万幽鬼在空中肆意舞蹈。
可墨心然笑的那样自信,那自信的笑,让满月感到一瞬的刺眼——一个平白无故逝凡,沦落在地府,又经受着永恒轮回折磨与痛苦的人,怎会有这样的笑容,怎么还会知道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