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贾樟柯:From文艺范儿To新生代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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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浮出水面(1)

解禁后,贾樟柯将他的第四部电影《世界》与上海电影制片厂合作,其影片梗概已顺利通过电影局审查并获准立项,这是贾樟柯第一部按正式程序申报的电影。

01 《世界》通过审查

2004年1月10日,贾樟柯在深圳威尼斯酒店举行盛大的记者招待会,所有剧组人员都到场,并将在深圳拍摄部分外景。11日,贾樟柯在深圳举行了新片《世界》的开机仪式。对于第一次在内地公开拍片,贾樟柯平静地说:

“这是一个正常的事,不应为正常的事激动。它的意义是我能从容地拍电影,这种状态对导演来说是很重要的。”

当记者问道:“你过去的影片都不能与中国观众正常见面,你遗憾吗?”贾樟柯说:“你难以理解一个导演,他的影片不能与本国观众见面的那种失望。不能上映是弥漫在我生命里的空虚!它会把我吞噬,我从未放弃过这方面的努力。”

有记者问:“你对自己新片的票房有信心吗?”贾樟柯说:“应该说,我对票房很有信心,但我对票房也一无所知,这是我的第一次经验。”

对于影片中将出现的许多歌舞元素,贾樟柯说:“这部电影的大环境从我以前的小城镇挪到了大城市,也不再单纯地关注底层人物。直到今天我还在理这个头绪,还在寻找表达的方法。这次的歌舞元素会变成状态性的描述,跟人的境遇和城市空间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我会尽量做到这点。”对于电影《世界》的片名,贾樟柯解释说:“这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是,这个故事的原型来自两个主演赵涛、成泰燊曾给我讲的两个故事,我当初曾想也许他们的世界合起来就是一个世界。二是,我27岁开始拍电影,那时不知道天高地厚,到今天随着年龄和电影经验的不断增长,我却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世界,越发地觉得自己生活在模糊的世界里,我想把内心的恐慌、矛盾、担忧、无知拍出来,对我来说如果有意义的话,取这个名其实是讲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对于媒体报道的关于“‘地下电影’导演贾樟柯被解禁一事”,国家广电总局电影局的有关人士说:“这种说法是不对的,根本谈不上解禁。过去贾樟柯没有按照国家电影条例拍摄电影,现在他根据各种法规政策行事,当然可以自由拍摄了。我们对于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经过近半年的拍摄,《世界》已经完成了基本的后期制作,于2004年4月13日送电影局双片审查(即声音、画面拷贝分别送审),于17日就通过审查。据策划人马宁介绍,影片很快通过了电影局的初次审查,审委会只提出了几条很小的修改意见。7月22日全片修改完成,比预期提前了两个月。

贾樟柯本人也表示对这一审查程序和效率感到欣喜。这也增加了他继续在体制内为中国电影和文化工作的决心。以前大家对贾樟柯不够明亮的主题的担心亦彻底放了下来。有人认为,《世界》因本身的拍摄命运不同,主题也显得积极了很多。贾樟柯却从始至终否认这种说法:“通不通过,我的东西都不会变。我不会因为通不过就极端,通过就不极端。”

《世界》最后完工后,香港投资方马不停蹄地一边向电影局备案,一边将影片寄去威尼斯电影节参展。7月28日,贾樟柯接到威尼斯的电话,“你入选了”。有人说这次威尼斯选中他是看中他的背景,贾樟柯并不这么认为:“我这个背景从来都不重要,从第一部片至今,不论是荣誉还是失去,起起落落都是电影本身在起作用,与我被禁不相关。”

02 《世界》的前世今生

作为新生代导演贾樟柯第一部浮出水面的作品,《世界》首次得以在大银幕上把来自中小城市年轻人和都市下层生活经验展示给广大观众。这是贾樟柯第一次拍都市片,一直以来,贾樟柯就有一种冲动,用他自己的话就是,“太想拍一部故事片就叫《世界》。我越来越觉得一日长于一年,世界就是角落”。【注:贾樟柯:《〈世界〉〈小武〉导演的话》,见贾樟柯:《贾想1996~2008:贾樟柯电影手记》,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3月版,第145页。】

拍完《任逍遥》后,贾樟柯又回到自己的家乡,山西省汾阳县的一个很小的村落去看望他的表弟。他与他的表弟的一番谈话,是触动他拍《世界》动因之一。据贾樟柯交代,“我的表弟仍然在这个村子唯一的煤矿工作,但不同的是他比以前变得更加孤独。因为大部分和他一样年纪的年轻人都已经离开农村,去了大的都市或者经济比较发达的南方打工。整个村子走得只剩下了老人、孩子和残疾人。这里土地荒芜,街上罕有人迹。我的表弟向我打听北京的生活。我想他一定是挂念那些去了城市的朋友。这让我想起北京街头的拥挤和喧闹,想起每天都迎面而来的无数张初来城市的面孔,我觉得我应该拍一部关于北京的电影。因为我很难用言语向我的表弟解释城市的一切”。

而贾樟柯陪同父母游览“世界公园”的经验,更成为他拍《世界》的理由,他透露:“1993年,我陪父母在京旅游。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我们从北京拥堵的二环、三环喧嚣而出,行车经过荒凉的郊区旷野,来到‘世界公园’。挂历里才能看到的异域建筑出现在了眼前,穿越于埃及金字塔和美国白宫之间,途中经过莫斯科红场。耳边印度舞女喧闹的铃铛声和日本音乐的娴静交映成辉。广告板上写着‘不出北京,走遍世界’。人们对外面世界热忱的好奇心就这么被简单地满足了。作为人造的景观,‘世界公园’一方面说明人们了解世界的巨大热情,另一方面又表明着一种误读。当人们面对这些精心描绘的风景名胜时,世界离他们更加遥远。我想生活在其中的那些人物,表面上可以在毫无疆界的世界中自由行走,实际上处于一种巨大的封闭之中。艾菲尔铁塔,曼哈顿,富士山,金字塔……人们能复制一种建筑,但不能复制一种生活,一种社会制度,或者文化传统。生活其中的人们仍然要面对自己的痛苦。从这个角度讲,享受全球化的成果,并不能解决历史造就的时差。后现代的景观也无法遮掩我们尚存大多启蒙时期的问题。”

《世界》的故事发生在2003年的北京。这部影片讲述的是女舞蹈演员赵小桃与保安队长成太生之间的情感故事。赵小桃(赵涛饰)坐在单轨列车上打电话,她说她要去印度。她以前的男朋友突然来找她,他说他要去乌兰巴托。

赵小桃说的印度是世界公园的微缩景点,她在公园里跳舞,为游人表演。她以前的男朋友要去的乌兰巴托是蒙古的首都,在北京往北的远方。他们相见,吃饭。小饭馆弥漫的烟雾正好掩饰他们告别的忧伤。

赵小桃又坐在单轨列车上打电话,她说她想见他。他是她现在的男朋友,叫成太生(成泰燊饰)。他正在艾菲尔铁塔上执勤,是世界公园的保安队长。

他们都住在公园里,一起工作,吃饭,游荡,争吵。他们都来自外地,在这座城市里幻想,相爱,猜忌,和解。

这座公园布满了仿建世界名胜的微缩景观,从金字塔到曼哈顿只需十秒钟。在人造的假景中,生活渐渐向他们展现真实:一日长于一年,世界就是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