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贾樟柯:From文艺范儿To新生代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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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浮出水面(2)

贾樟柯曾经说过,《世界》这部电影最初的创作灵感就来自于与赵涛和成泰燊这两位山西老乡的聊天,从他们的故事中受到启发,于是想表现自己对来到这个世界的迷茫、蒙昧。

对于《世界》的拍摄,贾樟柯后来回忆说:

《世界》这个片子是我第一次拍摄城市的生活,主要就是我觉得它整个影片涉及到的人群非常广泛,不仅有这种背着行李来到北京寻找机会的这样的一个阶层,也有很富有的阶层,也有外国人,整个是大都会里面形形色色的人,大家在寻找自己的生活,在中国高速发展的情况之下,每个人都会面临他们自己的问题。我觉得首先这个电影是一个当下现实生活的一个描写,这种电影是非常急需的,因为我们正处在一个巨变里面,年轻人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影响,在生活上。这是一方面,每一个观众就像成泰燊说的可以找到自己的共鸣点。

另外从电影的方法上来说,我希望尽量把青年人的文化的状态表现出来,包括影片里面,我们都生活在数字信息气息非常浓厚的社会里面,人和人用手机短信来沟通,手机短信变成Flash的动画,又转化为青年人心理的状态,在这个里面又有林强的电子音乐,整个是我非常喜欢的年轻人的文化理念,真是在拍我们自己,我自己非常想把这种变成一个青年文化的一个影片,这是一方面。

再一方面我觉得就是从演员的表演上来说,大家完成得非常好,不仅是成泰燊和赵涛,王宏伟演一个民工,黄依群也是非常出名的演员,她演一个温州的女裁缝,非常的精彩。以前黄依群的戏迷来看这个电影,会发现她是崭新的演员,她电影演得非常好,是十年守寡的温州裁缝,她的丈夫十年前去了国外打工,这种漂流不只是从农村到城市的一个漂流,也不单是说中国人向国外的漂流,同时也有外国人到中国的漂流。影片里面非常动人的一幕是公园里面的俄罗斯舞蹈演员安娜和赵涛相遇了,两个人语言不通,但是她们两个人在洗衣房里面,她们用手势交流。我们拍得非常顺利,基本上拍一条两条就过了,两个女人演出了互相的影响,一见面相互的感动,两个演员其实也不熟悉,她的戏在影片里面非常有感人的力量。后来延伸出来,安娜最后临离开公园的时候,教给赵涛一首歌,在影片里面赵涛也演唱了这首歌。

《世界》进入拍摄过程后,贾樟柯和演员一起说戏、走戏。据影片的男主角成泰燊说,贾樟柯这部电影与他以往的作品有很大的不同,“包括用镜,这次的歌舞片他的镜头开始活动了,不再像以往那样沉静”。而他本人在拍摄现场的工作状态几近癫狂,胡子不刮,“为了保持清醒的状态,不敢洗澡,饭也不敢吃得太饱”,贾樟柯回忆道。

《世界》用歌舞形式表现生活状态,对于歌舞片的形式创作,贾樟柯说:“我的歌舞片不会走好莱坞歌舞片的路线,也不同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中国本土歌舞片,在《世界》里,无论是歌还是舞,都是与中国人的生活状态相关联,是状态性的一种描述。”

贾樟柯一改往日的写实风格,在这次拍摄中运用了大量以往影片中不曾出现的技术,“我将以万花筒的模式强化主观结构意识”。除此之外,一向没有电影配乐的贾樟柯此次邀请了台湾音乐《南国,再见南国》和《千禧曼波》制作人林强专程打造了电子风格的配乐。“男女主角之间手机短信的交流将成为影片的旁白和话外音”。

《世界》这部电影中有不少逸出了情节线索之外的诗意化镜头,如拣破烂的老人叠印在世界公园的远景上的身形,成太生在公园的夜幕中骑在马上的剪影,当《乌兰巴托的夜》的歌声响彻夜空时,安娜和赵小桃坐在三轮车上的双人中景……

《乌兰巴托的夜》是一首流行于蒙古族的思乡情歌,该曲在影片中起着纽带的作用,由贾樟柯重新填词,左小祖咒制作,成为《世界》的电影插曲。而影片的女主演赵涛是这一插曲的演唱者。据该片制片人周强称,在拍摄《任逍遥》时就发现了赵涛的演唱天赋,赵涛为电影《世界》演唱的插曲,很好地诠释了该片伤感的“漂”的感觉。

穿越旷野的风啊

你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诉你

我醉了酒

漂向远方的云啊

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诉你

我不回头

乌兰巴托的夜啊

那么静那么静

连风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乌兰巴托的夜啊

那么静那么静

连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飘荡异乡的人啊

在哪里

我的肚子开始痛

你可知道

穿越火焰的鸟儿

不要走

明知今夜疯掉的

不止一个人

乌兰巴托的夜啊

那么静那么静

连风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乌兰巴托的夜啊

那么静那么静

连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贾樟柯刻意用《乌兰巴托的夜》来渲染一种脆弱而纯洁的情感。不管整部电影的配乐多么洋气,也不管左小祖咒把《乌兰巴托的夜》改编得有多么洋气,这毕竟改编自熟悉而亲切的民歌,太容易勾起我们的集体记忆。【注:张晓舟:《一碗水一个创可贴:从崔健扯到贾樟柯》,2005年4月27日《南方都市报》。】此外有个题外细节,作为同时浮出水面的另一位新生代导演王小帅,也出现在影片中,为贾樟柯造势,也就是在KTV里追求女主角的那个大款。

《世界》的海报有两款。两款海报,两重含义,《世界》中的世界再清楚不过【注:苏七七:《〈世界〉把贾樟柯带进世界》,2005年4月10日《新闻午报》。】。第一款,身着各国服装的舞蹈演员妖冶而茫然,右上方是影片的宣传语——“我们是飘一代,飘在这个世界”。贾樟柯说:“飘一代的说法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主要表达一种‘离开’的意思。飘一代人离开家乡,离开体制,离开家庭,来到大城市,他们是新移民,也是我这部电影讲述的主题。”第二款,女主角在雨中披着塑料布发手机短信,海报正中写着另一句宣传语——“北京在打雷,乌兰巴托开始下雨”。贾樟柯说:“这款海报有种角落的感觉,恰是影片的另一个侧重点。这灵感来自诗人欧阳江河的一句诗,‘成都在阴天,威尼斯开始落雨’。我觉得这款海报表现出了我们生活的世界局促、空旷和变化的一面。”

《世界》的到来,还有另一层重要的意义,即如何寻求与体制的和解。寻求与体制的和解而不是对抗,这不失为第六代的现实选择。如果迟迟不能进入公众的视野,意味着无法展开对中国电影潜移默化的当代改造。时间逼人,机遇难得,而第六代的导演们已不年经。

《世界》的到来由此变得格外重要,这部贾樟柯的体制内作品,昭示了第六代创作的转向,其背后蕴藏的是,对自我表达的坚持与妥协。《世界》在上海地区的票房收入是个令人沮丧的数字,或可理解为贾樟柯对自我表达的坚持所偿付的代价。所以,进一步的话题应该是如何使更多的第六代作品进入院线,并且如何在创作中谋求一些变化,以主动接近观众,实现一种潜移默化的作用。

2004年10月14日的《纽约时报》有一个整版评论,写这篇评论的作者同时也是《时代》周刊的影评人,他觉得贾樟柯的《世界》表达的是全世界的“世界”,因为这个电影超越了国界,探讨了人类共同的问题,即生存的问题,发展的问题,爱的问题,信任的问题。他认为,《世界》是当代文化中非常重要的坐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