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云准噶尔2:乱世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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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初战阿·胡里(1)

新城堡游击战刚刚结束,民勇们尚在清扫战场,又传来阿·胡里大举入侵的消息。

据报阿·胡里声势浩大,带来万把人,风驰电掣,已逼近呼图壁。当下惊得赵兴体倒吸一口冷气,不由感慨万千地自语:“唉,我西域人咋这般命苦哟!妥明垮了,无端杀来一个更可恶的阿古柏。他的帮凶尼亚斯刚死,而今,从天上又掉下一个凶煞星胡里,这不是瘸腿上拿棒敲吗?!”

兴体感叹未了,继而仰天呼叫:

“天哪!你为何又降下一个凶煞星?还嫌我西域人苦得不够、死得不惨吗?!”

兴体仿佛已面对狰狞丑陋、万恶不赦的魔头,义愤填膺、怒火升腾地声讨不已:

“胡里、胡里!胡里,你从哪里来,你来干甚么?啊!你来干甚么?!”

当时通讯原始,消息闭塞,往往事件发生了,人们才仅仅知道它的结果。突如其来的胡里,的确叫偏居塞外的西域人莫名惊诧。

灾难深重的西域人,已无法摆脱这重重难以承受的灭顶之灾,更无法理解灾祸为何接二连三地降临在他们头上。难怪他们要呼天抢地,以宣泄他们内心深处的积怨和宿恨。

的的确确是灾星不绝,名副其实是祸不单行。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胡里使天山北坡、准噶尔盆地为之剧烈震荡。

幸存于马桥的难民,同样面临新的危机和躲不过去的灾难。

那么此时此刻的延孝先呢,他含着浓浓的苦泪,对知心贴己的爱妻放怀感叹了一番。一茬又一茬的离乱之苦,一重又一重的战争之灾,使他的悲苦和愤慨愈发凝重,产生了超常的力量和自信。

他万般留恋地握住贤妻之手,沉痛而果决地说:“杏儿,看来灾星未尽,要想再过上十年前的桃源日子,我是不大可能了。你好好跟儿孙们活着。你老汉这辈子注定要戎马终生了。感谢你为我为延家生养了这么多儿郎,并能助我杀敌,使咱杀敌后继有人。”

孝先顿了下,悉心抚弄着女人的一双巧手,真是爱不释手。他字字重、句句沉地接上说:

“为了子孙后代,为了大家,为了残缺不全的这个国家,我只要还有一口气,非把这些祸国殃民的害人精铲除不可!我就不信,还有妥明?还有黑狐狸、黄狐狸?不打垮阿古柏,休想叫逃难人返回家园,休想叫子孙后代过上太平日子。”

孝先轻轻拍了拍女人的手,又说:

“杏儿,你要多多保重,这个家就交给你和老二了。孝先从此豁出去了,不再过问家事,只想灭贼。拼死也值!”

双杏一下搂住丈夫的脖子,热泪直流,颤声说:“五哥,你这是咋的啦?尽说不吉不利的话,好像要跟你婆姨生离死别似的。有那么凶险吗?他还能凶过阿古柏?”

“你不知道,听说这胡里是阿古柏的大儿子,他几次带重兵救马忠父子起死回生。这不,见伊斯哈克、尼亚斯不顶用,亲自带大兵杀来了。万把人自东向西,沿天山北坡横扫过来,乍像当年热西丁部摧垮妥明郡国的架势。”

“噢哟!怪不得哩,确实凶险哩!咋个打败他呢?咱民团就这么点人。”双杏始有惧色,不无担忧地感叹起来。

“不怕他。只要咱杀敌后继有人,只要咱万众一心,以一当十,就能抵得住他。再说,朝廷也就快出兵了。阿古柏他们,再凶再恶,也是秋后的蚂蚱、兔子的尾巴。要紧的是:咱们咬定牙关,坚持,再坚持,得把敌寇顶住。”

“咳!像我老汉这样赤胆忠心的能人再有十个八个就好了,不愁抵挡不住那帮害人精。朝廷赶快发兵吧!”双杏无比珍惜地厮守在丈夫身旁,双手不再舞弄针线活,不停地爱抚着丈夫宽厚的胸部,无限爱怜地喟叹着。

坏消息频频传来,说是胡里奉阿古柏之命,承接了尤素甫未竟之战事,要踏平马桥。

马桥人无不大惊、大悲、大愤。没有退路,只有死战一条路。群情激愤之下,要求参战的难民空前活跃。

高四爷仍依延孝先的主张,在敌强我弱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不可被动御敌,死守在原地等着挨打;要主动出击,力争途中击溃敌人,夺其士气。

高四爷仍率难民看家护院。延孝先和秃头领各带马步民勇五百,主动去迎击来犯之敌。

延孝先奔至破城子(唐古城遗址),下马休息。安顿大家要吃的吃,要喝的喝,敌人一到,立马开战,不给他驻脚喘息的机会。这就叫以逸待劳阻击远道而来的疲惫之敌。

这日申时,胡里的先头部队抵达破城子。延孝先手指高高飘扬的“阿”字大纛旗,一声令下,率先冲向敌人。

敌人预计明日才能到达马桥,正在毫无戒备地行军,猛不防被旋风式的虎狼之师冲散,仓皇四顾之际,不得不挥戈厮杀在一起。

延孝先径直冲向大纛旗,已回归的子达和子全一左一右,护卫着父亲。子文扛着“延”字战旗,不离父亲左右和前后。

为分散敌方注意力,延子元也直奔敌方帅旗。延子旺、延子发、延子德、延子富、延子贵分别在侧翼拼杀。

以逸待劳同仇敌忾的延家儿郎们,自小就仰慕呼家将、杨家将、岳家将、戚家将,只怕习武多年没有用武之地,只怕没有显山显水的好时候。如今贼人送上门来,哪个儿郎愿落后?哪个弟兄怕先死!个个奋勇,人人争先,加之武艺精湛,全不把众多敌人放在眼里。这一不怯阵,那一不怕死,杀起来就格外得心应手,威猛无比,直杀得大纛旗下的敌人先头部队纷纷溃散。

奇怪,惟独那杆大纛旗岿然不动。直到众部将败北逃离时,那大纛旗下的主帅才显出眉目来。

那主帅阿·胡里人高马大,因其父投靠大英帝国,他也崇尚英人穿着,戴一顶白缨红色高帽,着一副白甲白披风,骑一匹一素白的大战马。只见他两眉倒立,面相俊秀,惟独那双眸子不时闪烁着反复无常狡诈阴狠的锐利之光。从皮色看,其年纪大约三十出头,却蓄着一把黑色胡须,俨然一副老将风采。那胡里见冲来的是一位老将,使一口青龙偃月大刀,便来了兴致,丢了手中长枪,也抡一柄大刀,稳稳地迎了上去。两位骁将不言不语地厮杀在一起。幸好阿·胡里未带洋枪队,更无大炮吓人。双方都是枪对枪,刀对刀,原始兵器叮当对叮当,撞击之声传遍四野。

延孝先虽已年逾花甲,但精神过人。尤其虚岁十四从军,十多年的戎马生涯中,什么样的兵器、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兼之虚心好学,从师十二位,那经验之丰富、那技巧之高超是胡里所不具备的。更可贵的是:延孝先那誓死保家卫国的决心、那不屈不挠的韧劲和百折不回的毅力,也远非胡里所及。尽管胡里在年岁体力上占据优势,一开头,尚不高看延孝先这位须发斑白的老将,凭自己壮年旺盛的精力和平生所学,心想二十回合内定能打败对手。

不料,事与愿违,不及十回合,胡里已觉技不如人,竟渗出虚汗来,以至力不从心。再觑那老将刀法之精到,内功之深厚,自忖不是对手。若硬撑着对打下去,定会陷入有招架无还架的被动境地,弄不好落个被人家生擒活捉。胡里暗自喟叹,本想到西域这荒僻野地大显身手,一展宏图,不承想,初到准噶尔,就出师不利啊!真不敢想,荒野之地,竟藏龙卧虎,有如此非凡的超级高手!罢罢罢,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为上策。

胡里打定主意后,故意抖擞精神,做出决胜的姿态,一刀快似一刀,瞅个机会虚晃一刀,纵马败了回去。主帅一败,呼啦啦一下,其部众随之争先恐后地逃命。

延孝先追杀一阵,见时辰不早,便令鸣金收兵。回顾左右,却不见秃头领的人马。一打听,秃子一气儿尾追胡里而去。延孝先不得不尾随接应。

胡里败至景化城下,已是日落天昏。城头守将见后有追兵,不敢开门,担心追兵乘机涌入城内,故而将东西南北四门紧关急锁。

胡里不得已绕城一周,向西北溃退而去。

秃子则乘胜狠追,一步不舍,一心想乘胜煞了敌军锐气,说不定还能生擒胡里,像徐学功单骑擒马忠那样,一鸣惊人,一举成名哩!

夜幕降临后,不熟悉地理之人,个个都成了睁眼瞎,走是盲目走,追是盲目追。黑夜就这样耗了过去。

其实,双方相距并不远,首尾仅差二三里。一方是沿着自南向北的河流溃退下去的,一方是沿着河流尾追下去的,都困乏得不能再走了,才不得已宿了营。否则,一场敌我难辨的相搏在所难免。

翌日清晨,睡醒了睁眼一看,只见河两岸树木葱茏,牧草丰盛,芦苇连绵不见边际;不晓得战争残酷的百鸟依旧不住地争鸣;几十头马鹿拖儿带女在河边悠闲地饮水;几百只野鸭在河面竞相戏水;成群的野猪在灌木丛中比赛似的拱土。好一块不曾有人群惊扰的胜地!

向太阳升起处望去,眼力所及的首推博格达主峰,乍似一座白皑皑巨大的齐脊帐篷从九霄降落在蔚蓝的空中,煞是壮观。平视过去,河岸的东边紧挨陡陡的白土梁。其实,那宽阔的白土梁上面,就是昨日争战得你死我活的沙场。原来大家栖身的地段,是宽绰河谷的西缘。向西看,树丛连牧草,牧草接芦苇,无际无边。

尾追胡里的秃子被眼前的景致迷倒了,不无感慨地说:“咳!打恶仗竟打出这好的地方。比乌鲁木齐南山好到哪里去了!打完了仗,带老婆娃娃来这儿过太平日子,该有多美!种庄稼、养牲畜,都是好去处,水多地肥,太棒了!”

此时,居然传来浩罕人忘情宛转的小调:

秃子听了顿悟其妙,立即上马,大呼小叫:

“快追,胡里就在前边。”众将士随后紧跟了上去。

胡里已听到风吹草动,跃上宝驹,准备迎战。

秃子昨日不曾亲睹胡里的身手,哪知厉害?一见面,便杀在一处。

胡里乃一流骁将,根本不把秃子放在眼里。秃子连刺他三矛,他连挡都不挡,均被他轻易躲过。由此,他深知秃子的身手远不可与昨日那老将匹比,便从此不把秃子放在心上。

殊不知,秃子素有李逵之勇,加之胡里不把他放在心上,居然独斗胡里三十回合,尚不见败相,而且愈战愈勇。秃子怎么想呢?昨日六十多岁的老将能胜敌帅,今日正值盛年的他,岂可败在下风!

勇气虽嘉,但秃子毕竟不是胡里的对手。不及四十回合,已乱了身手,不得不败下阵去。

好家伙,胡里也是一阵得意的追杀。

秃子越草甸、跨沼泽,穿过稀疏的胡杨林,眼前是黑压压的酸枣林。向南是苇滩,向北是苇湖。只好向西,拣酸枣林稀疏的地段钻进去。穿过酸枣林,是一条水贴马肚的河流。趟过河,顺斜坡上了土梁,才有了回头喘息着看的机会。

胡里跟踪寻来,欲渡河追杀,被居高临下的秃子部众扼住了可攀可登的缓坡斜径;欲攻夺缓坡斜径,又给强弓硬弩纷纷射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