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云准噶尔2:乱世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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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巧摆蜈蚣阵(3)

白柱彻夜不眠,在屋里不住地走动着,思考着,时而自言自语:“猜忌之心太重,轻信谣言,草菅人命,滥杀忠良,心胸狭小,目光短浅。容不得人者,焉能成就大事!即使成就大事,焉能长久?江山初开,社稷未固,就已忌杀鹰犬,疑诛干将,惟独不疑自己。白柱虽宵衣旰食、绞尽脑汁,扶你东山再起,但已死过一次,岂敢再随你?!先人说得何等透彻啊!‘竖子,不足与谋。’‘玉无翼而飞,珠无胫而行。’大王,你的所作所为令国人寒心哪!”

这一夜,白柱反反复复回想着,思虑着,比城门突然落马更痛心、更忧愤、更切实地体验了“伴君如伴虎”的滋味。每遇大事独断孤行,捅出漏子、碰上难题就“军师,你看咋办?”我白柱是补漏洞、擦屁股的替罪羊!我,我……

翌日清晨,白柱比往日到得更早。妥明也因损兵折帅、误杀马泰及其一帮干将而懊恼烦心,无意宠幸美色,躲在宝座里休息,也睡不着,早早起身了。他见白柱红着眼圈,以为又发生了什么烦心不测之事,尚不及询问,白柱倒一反往日卑躬屈膝之态,一本正经、不卑不亢地说:

“陛下,放白柱一条生路吧。”

“啥?!你重说一遍。”

“放白柱一条生路吧。”白柱坦诚无忌、郑重其事地提出脱离郡国内阁的要求。

“白军师,你这是从何说起呀?!本王一直在重用你。你这是何苦呢?”妥明惊诧地望着白柱,颓丧不解地询问。

“陛下,白柱还是回口里老家敬孝为安哪!”

“军师,本王离不开你,也不放你。你明知人才亟缺,你还想走?你给我老老实实呆下,本王全凭你坐天下平天下哩。”

妥明理解白柱求生的良苦用心,亲切地拉住白柱的手说:“白柱呀,你大可不必多那份心。不设总帅之后,你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呀。本王再猜忌谁,也犯不着猜忌你呀。说白了吧,即使你权威再大,也犯不着我妥明呀。你若真有不轨之举,全体穆斯林就放不过你。因为你是汉人,能称王吗?说这些,是叫你宽心、安心,不是本王防你,搞啥含沙射影。乖乖为本王全心全意效力吧,别再胡思乱想啦。走,陪本王喝奶茶去。一大早,肯定还没吃没喝哩。看你满脸的疲惫样,眼睛都熬红了。走,本王亏不了你。”

白柱无奈地随妥王走了。

雪里埋不住尸,纸里包不着火。尽管妥明和马忠做得极为诡秘、干净、利落;尽管白柱守口如瓶,以免恶劣影响继续扩大,动摇郡国的薄弱基础。但日久天长,马泰的亲友、马泰的部下,在交往中不难识破马忠的大骗局。马泰及十二员干将根本不在王都高就,也不在其他地方任职,在马忠谎称“升迁”之时,他们已全部离开了人世,被妥王毒杀了。

幸存的将士寒心,有人溜号了;晋升补缺的一时高兴,当明白隐情后,无不吊胆提心,随时预备应变。其他元帅的属下,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信的为之不寒而栗;不信的,依然为妥明甘愿去流血牺牲。

这些忠臣良将为妥明的今天、明天和后天捐了躯,做了奉献。

谁知他们就那么崇拜迷信妥明呢!谁知他们把心目中的精神领袖佩服得惟命是从呢!谁知他们为什么不分辨大阿訇讲的是否真有道理呢?谁知他们长着不愚不笨的脑袋为什么就不独立思考呢?为什么善恶是非都要由他人来替自己判定呢!为什么总是跟在别人屁股后边做傻事造罪孽呢?为什么就不替自己和亲朋好友想一想呢?为什么就弄不明白,你在伤害他人的同时,也正伤害着自己和亲朋好友呢?人不该仅为一己私欲私利去死,也不该为伤害他人的人去死;人不该仅为自己活着,也不该为伤害他人的人而活着。人死要死得其所,活要活得值得。死得其所、活得值得要由社会来公认,要由时间来验证,要由历史来鉴定,而不是自以为是或由某些某个人随意信口论定。总之,人要活得像个人。

猜忌、阴谋和接二连三地错杀、误杀,不仅使妥明内部自我消耗了大量的有生力量,而且令清醒之人担忧它能否继续存在。

那支曾叱咤风云敢于推翻天山之北腐朽统治的农民义军,因滥杀、因上层内部勾心斗角自相残杀而失去了青春和活力,蜕变成为新的王权独裁者保障物欲横流的工具。

这种结局,早在立郡国之前的密室大谋划时,就已经注定了的。

三兰儿信口奂

不叙马升马泰相继屈死给人们留下无尽的疑问、遗憾和造成的消极影响。却说兰儿几经父王许配,均因男方短命,做了不曾过门的望门寡,对男方家是丧事,对她来说倒是幸事。待山区平静之后,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翻过宫墙,串门走亲戚似的,无阻无拦,顺顺当当地再次来到松树庄子,径直走入学功的屋里。

学功媳妇正精心制作婴儿的帽子哩。当她发觉有两束专注的目光直盯住她时,才向门口抬头那么一瞧,惊喜地发现了兰儿,说:“好姐姐,啥时节来的?”慌忙下了炕。这一下炕不得了,身躯一垂直,就什么丑也遮不住了。就更引起兰儿的好奇和关注,直瞅得学功媳妇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双手遮盖在出了怀的腹部上。兰儿走上前去,也把手放在那鼓起的肚子上,愉悦而不乏醋意地说:“你不是委屈地说,他连碰也不碰一下吗?咋个就……”

“好姐姐,你就饶了妹子吧。直到他身心恢复健康,临出征,才好了那么一个晚上,就有了他。”学功媳妇不无羞涩地辩解着。

兰儿不无羡慕地戏谑道:

“哎哟,能好一个晚上?你们行呀!”

“哎哟!看姐姐把妹子抬举的,其实,就好了那么一会儿。”

“快半年天气了,哄谁呀?就好了那么一回?”兰儿比手划脚地嬉戏道。

俩人嬉闹了一会儿,兰儿问:

“哎,学功去了哪儿?”

“噢,一场混战,好多工事、民房烧了,毁了。为了过冬,他正领人抢修哩。”

“那我去找他。”

“看姐姐心急的。也好,我叫人带你去,远着哩。到了那里,撇过我,他好放胆地把你爱个够。梦中他不止一次亲呼曼叫地喊你兰儿哩。”

兰儿羞怩地拍拍学功媳妇肩头,说: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别到工地丢人现眼了。”

“好姐姐,不去也罢。可别急着要走呀。你陪陪我还不行吗?算我求你好不好?莫非那边还有相好的?”一语激得兰儿破涕为笑,拍打着学功媳妇的屁股说:

“我都苦死了,你还忍心挖苦我,糟践我。”

“妹子不敢不敢,谁叫你急着回去呢!请将莫如激将嘛。”

兰儿陪学功媳妇小住了几天,共同舞针弄线,无话不谈。两个知书达礼通情达理的贤惠淑女好得胜似亲姐妹,从此成了莫逆之交,难得的知己。

兰儿不便久等,遗憾地回王宫去了。

过了同治八年的大年正月,不觉又到了桃红柳绿蜂飞蝶舞的春天。谷雨临近之日,那阳光明媚、山花烂漫、百鸟争鸣、蜂蝶恋花的好景致诱发了兰儿思春的好心绪。她太思念学功了,不因他违盟背约而减少一毫半分。兰儿只想碰碰运气,但愿能在山庄里逮住学功,以诉久久不见日日思念的衷肠。于是着意打扮一番,借口踏青,带了哈姐,逍逍遥遥地上路了。

学功媳妇正喜滋滋地逗弄新生儿玩耍哩,这应该是情理中的事。但是兰儿竟觉得迷离恍惚,不可思议似的。当学功媳妇发觉兰儿亲呼密叫时,兰儿已迫不及待地抱上了孩子,用脸颊反反复复地亲着,亲着亲着,珠泪湿润了两腮。学功媳妇也为之动情,不由一阵难过。

“兰儿!”兰儿被惊得猛一回头,原来是学功回来了。兰儿那抑郁久久的情怀当下激动得一时语塞,勉强挤出一句:“你回来啦!”

又是一番珠泪滚滚。

学功媳妇见他二人情烈意切、尴尬窘迫之状,方觉自己多余,慌忙接过兰儿怀中的孩子,匆匆离去。

过了好一阵子,学功媳妇掠见丈夫出门的背影,便抱孩子走进屋来,和兰儿促膝交谈:

“兰姐,你和学功独处那么久,就没那个?”

“我哪敢啊!”兰儿羞赧地回道。

“那有啥不敢的。老母和我早就许口叫你俩圆房的。”

“好姐姐,难道你忘了?去年为救学功,我是亲口答应了父王的,今后嫁谁不嫁谁,全由他做主,要有他的口奂才行。”

“你就那么笃信口奂?”

“我信。我得谨守承诺,做人就得讲信用嘛,不讲信用,那还是人吗?兰儿已身不由己,只能等待。”

“兰姐,你的为人妹子敬佩到家了。咋和海青天、林钦差一样啊!言必信,行必果,一言九鼎。宁可苦了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