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是一堆新鲜的苜蓿草,用来做鸡饲料的。马营长轻轻一推,白豆倒在草堆上。好像白豆一点抗拒也没有,好像早就在等着马营长来这么一下子。
马营长把白豆压在身子下面后,又抬起了些,让出一点空,给自己的双手。他要把白豆身上的衣服扒掉,才能做他想做的事。
白豆的上衣,一扒就扒开了,一看白豆的奶子,马营长有点想不通,同样是女人,咋会长得这么不一样。如果说白豆的像是大白豆子,那么曾梅就是两个小绿豆了。
刚想尝尝白豆子是什么味道。却看到眼前有什么东西明晃晃的。一看,竟是一把菜刀。它是用来给鸡剁饲料的。可现在被白豆抓在手上,显然不会打算用来剁饲料。
马营长严肃地问白豆,你想砍我吗?
白豆说,我不砍你。
马营长用命令的口气说,还不快扔掉。
白豆说,我砍我自己。
说着白豆要往自己头上砍。真砍,还是不真砍,从眼神里能看得出来。
马营长手快,一把抢过了菜刀。
马营长说,给你开个玩笑,当什么真啊。
说着,马营长站了起来。把菜刀一扔,走出饲料屋。走到门口,还没忘记把沾在身上的草屑拍掉。马营长到底是干部,做事很有分寸。也很有原则,看到白豆不愿意,一点儿也没去勉强。干部也是人,干部工作很紧张,有时候见到女同志,也会开开玩笑,实在也不能算个什么事。
他这么一走,也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都没有了。
看到马营长的背影离去很远了,白豆还躺在苜蓿草堆上,看着屋顶上乱飘的苇絮,不知她在想什么。
回到自己家里。看到老杨,白豆想起了发生在养鸡场的事,可她什么也没有说。
有些事,你只要不说,就是它发生了,也和没有发生一样。要想活得平静一些,有些事,就不能说,永远也不能说。
想起好长时间没有接到白麦的信了。再一想,白麦上次写来了两封信,她连一封也没有回呢。
对了,结婚的事还没有告诉白麦,这么大的事,不给白麦说,白麦一定会生气的。
白豆给白麦写了一封信。信上说她终于结婚了。说她的丈夫姓杨,是个赶马车的。就是那个曾经提到过的赶马车的。
白豆想,白麦看了信,一定会觉得奇怪。不是和这个赶马车的吹了吗,不是另找了别人了吗,怎么到头来还是和这个赶马车的结婚了呢。
别说白麦会奇怪,连白豆想起来,也觉得怪怪的。
没多久,白麦就回信了。信上,白麦倒没有多问怎么又嫁给赶马车的了。白麦在信上说的还是那个陈参谋。
白麦说,老罗又去开会了。这回去的是石河子。说是住一晚上,第二天就回来。我就想到了陈参谋。就打电话来,喊陈参谋来聊天。可是电话一打过去。接电话的不是陈参谋,是另外一个男人。和陈参谋聊了那么多,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很熟悉了。一听就听出是别人。我问,陈参谋呢。电话里的人说,他调走了。我问,调到什么地方。他说,调到农七师了。就是你在的那个师。
看到这里,白豆心里想,在一个师,我也见不到他呀。他在师部,在库屯,我在农场,在下野地,还离得远呢。
白麦说,放下电话,我一想,就想出来了。这个事,肯定是老罗干的。说真的,我没有想到老罗会这么干。要是知道老罗会这么干。我就不会那么说了。这不是把人家陈参谋给害了。什么调到库屯,那是下放了。陈参谋聊天时说过,有人给他介绍过一个对象,是歌舞团的跳舞的,长得可漂亮了。这一下放,那女的肯定不会跟他好了。
白麦说,老罗回来后,我马上问老罗,陈参谋是不是下放了。老罗说,什么下放呀,是送到基层去锻炼去了。他还年轻,艰苦的地方多待待,对他的成长有好处。
白麦说,老罗说的话,句句在理呀。
白麦说,到了床上,老罗要碰我,我坚决不让碰。我没有这么坚决过。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坚决。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做。可我管不了自己,我就要这么做。就让他想得到时得不到,让他也知道想得到又得不到的滋味是什么。
白麦说,没有想到老罗真火了,竟伸出后手来打了我一个耳巴子。打得好响。把我打蒙了,也把我打醒了。我不动了,老罗再做什么,我也不动了。好像知道自己错了一样。你说,我贱不贱,好像就是为了挨这一巴掌一样。你信不信,我的脸火辣辣地疼,可我没有哭。有人说,女人有时故意犯贱,就是想让男人揍。男人一揍,女人就舒服,就痛快了。
看了白麦的信,白豆给白麦回信时。也想把老杨在夜里咋样对待她的事,说给白麦听听。可想了想,还是觉得说不出来,更不好意思写到纸上去。
不过,有一点,白豆是不同意的。说女人就想让男人揍,这怎么可能呢。白豆怎么想,也不会想着让男人揍。白豆就想,要是老杨也揍她,老杨用拳头揍她,她就用坎土曼挖他。不过,她想,老杨不会揍她的。因为,结了婚后,她从来没有不让老杨碰过她。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老杨想碰她,她从来不说个不字。那个事,白豆总觉得,只要成了别人的老婆,那就得让别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像是女人决不能让不是丈夫的男人碰自己一下子一样,那是天理不容的事。
这一点上,白豆和那些没有从村子里走出的女人想的没有两样。
剁完鸡饲料,撒进鸡食槽。母鸡们乍着翅膀跑过来,抢着吃。好像饿坏了,让白豆看着生气。好像她把它们饿着了一样。连这一顿,她已经喂有它们五次了。
不看这些没良心的鸡了。
掰了一块向日葵,站到门口,身子靠在门框边,嗑着瓜子,漫无边际地望着。
真是秋天了,门口一片芨芨草,前两天看着还绿油油的,这会儿却成了黄的了。还有渠道上的树,叶子不但黄了,还一片片落了下来,有一点风,叶子不马上落下来,还要在风里旋舞一阵,像是要表演给谁看。可又有谁要看呢。白豆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
芨芨草那边是一块棉花地。棉花一开,要马上拾回来,不拾回来,就会落到地上,沾上草泥,成了脏棉花。一到拾棉花时,下野地的人不够用,场部的人都来帮助拾棉花。
看到地里有好多人在拾棉花。不是场部的人,也不是队上的人,这些人全穿黑衣服。满地开着放着白棉花,让黑衣服看上去,黑得更黑,像雪地里的乌鸦。黑衣服也让棉花更白,棉花就像是天上的云一样。
看着这些黑乌鸦,白豆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白豆觉得他们连乌鸦也不如,乌鸦会飞,这些人却不能飞。乌鸦想落到什么地方,就可以到什么地方。他们却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正乱想着。眼前的芨芨草里却突然钻出一只乌鸦。把白豆吓了一跳。乌鸦只是一种鸟,又不会咬人,有什么可怕的。如果真是一只乌鸦,白豆反倒不会吓一跳。这只乌鸦并不是一只真的乌鸦,而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服的人。
黑衣服说,我是胡铁。
白豆一看,真是胡铁。
黑衣服说,偷跑过来的。
白豆看着胡铁,从那天出事后,头一次见到胡铁。
黑衣服说,我是来告诉你的,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干的。
白豆还是看着胡铁。手里还拿着一块向日葵,但没有继续嗑瓜子。
黑衣服说,我找人写了个东西,你帮我送上到上面去。
一张纸塞到白豆手里。
黑衣服说,下野地,我谁也不信了,就信你。
说罢,黑衣服转过身钻回芨芨草里,猫着腰向棉花地跑去。看上去,黑衣服不像乌鸦了,倒像是一只黑狗。
白豆没说一句话,不是她不想理胡铁。主要是太意外了,意外得让她缓不过神,要不是手中捏着一张纸,刚发生的事,白豆不会当真事。
看来,一件事,真的发生了,要想给画上个句号,还真不容易。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幕,实在不像是一个故事的结尾,倒像是一个故事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