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天上之山(王铁男登山探险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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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仰望乔戈里巅峰的旗云(2)

寒冷的一号羊圈

2月2日是徒步的第一天,期盼的时刻终于来临了。当时大家都想着只要离开边防站,就自由了,对于将伴随着自由一起到来的还有什么,大家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按照行程,我们从伊力克出发,沿叶尔羌河支流上行12公里到两条河的交叉口,也就是“两岔”营地,徒步时间最多也就是4~5个小时。当时我还有点纳闷,第一天大家体力都很充沛,为什么只安排走这么点距离呢?

我、甄晨光、党小强、金英杰四个服务人员不到8点就起来,点火做饭,收拾装备,等队员吃完饭都到了10点多了。把装备放到骆驼身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有的物资都要重新整理打包,按照重量分配到每头骆驼身上,再用绳索捆扎牢固,二十几峰骆驼捆扎完毕已到了中午1点。

途中我们遇到了一户柯尔克孜族牧民,他家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十岁的男孩,衣不遮体,拖着一条没脚的残腿。我停了下来,走过去下意识地摸了摸他那张充满稚气却又像树皮一样沧桑的脸庞。望着他那一双渴求的眼睛,我什么也说不出来,赶忙把身上所有吃的都给了他。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在这与世隔绝的喀喇昆仑山中对我们来说是短暂的体验,而对他来说也许就是一生的命运。

下午5点多,驼队也到达了“两岔”营地,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两岔”是个不能错过的营地,因为再往前就将进入一线天峡谷。因为每个骆驼驮的物资都分配好了,所以第二天的捆绑很顺利,我们11点多就出发了,沿着河道行走不久就进入了一线天峡谷。

所谓的一线天峡谷,是由河水长年冲刷所致,两岸山体陡峭壁立,如刀削斧劈,峡谷最窄处只有2~3米,河水从石门状的狭缝中咆哮奔涌而下,从狭缝中仰望,青天只露一线。冬季,盘旋而上的牧道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驮着行李的骆驼在上面行走极其危险。如果发生侧滑或行李碰上一侧的崖壁,就有可能坠入深涧。大家都谨慎地慢慢移动着步伐。

过了一线天,队伍便拉开了距离。香港来的老仲带着几个体力好的队员远远地走在前面,他们没有意识到已走过了当天的宿营地—一号羊圈。此时已到了下午7点,凛冽的山风从峡谷中刮起,气温陡然降到了零下二十多摄氏度,手伸出来几秒钟指头就失去了知觉。队伍停了下来,大家齐声呼喊前方的队员,但呼啸的山风淹没了一切,不管我们怎么呼喊,前方的队员都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向阿格拉达坂走去。

狂风肆虐,帐篷也无法搭起来,队员们冻得实在受不了,纷纷钻进了羊圈边上的石头房子里。一个小时后,前行的几个队员见没有队伍跟上,猜到了我们已经扎营,不得不返了回来。

这个石头房子似乎多年没有人住过,千疮百孔,到处透风,在屋子里抬头就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外面刮大风里面刮小风,拥挤的空间也没办法做饭。这一天我们走了10公里,海拔上升了700米,已到达了海拔4200米的高度。在这个高度,饥饿、寒冷加上疲劳很容易引发高山病。卸下行李后,金英杰马上让两个驮工到下面的河道里取水。他说:再困难也要让大家喝上热水吃点干粮,不增加点热量这一晚是过不去的。

一会儿工夫,取水的驮工牵着骆驼回来了。水是取上了,但是倒不出来,从河道到石屋子短短200多米的距离,水桶里的水就被冻成严严实实的冰了,我们不得不用菜刀把水桶弄坏,融冰烧水。

狂风、寒冷加上高山缺氧,大多数队员一夜未眠。

翻越冰雪中的阿格拉达坂

天还没亮大家都起来了,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出发了,都想快快翻过阿格拉达坂,进入“温暖的”克勒清河谷。

上达坂的坡平缓而漫长,我吃力地向上攀登,没多久驼队就把我甩在了后面,空旷的山野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我一步也不敢停留,拼命向上攀登。快到达坂顶部时我赶上了掉队的朱大姐,她体力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几步一停地缓慢向上挪动着。

接近达坂时,我又碰上了靠在石头上睡觉的大老刘,我叫醒他时,他神志似乎还有点迷糊。翻越这个达坂对第一次参加户外运动的他来说的确太难了,何况他又是一个体重接近200斤的胖子。此时,风更大了,身上厚厚的羽绒服似乎也被吹透了。我拽起大老刘,用雪杖顶着朱大姐的腰一步步向达坂顶部走去。

阿格拉达坂海拔4900米,是叶尔羌支流的河谷到克勒清河谷之间的隘口。它两边山体巍峨耸立,中部平坦开阔,如同一个巨大的马鞍,其中部还镶嵌着一个椭圆形的浅滩湖。据说,这里夏季湖水碧波荡漾,野鸭游曳。而现在,这里已经成了冰雪世界,寒风吹起的积雪在冰面上漂流着,远远望去像是在黑色的岩石中夹着一片流动的雪海。

站在达坂上向克勒清河谷方向眺望,海拔8000多米的加舒尔布鲁木雪山在云雾中时隐时现,山下冰封的克勒清河像一条银色的丝带在黑色的河床中显得格外耀眼。阿格拉达坂冷酷而美丽,队员们情不自禁地拿出了相机。

下达坂的路非常陡峭,没走多远,一条小道把我们带进了深涧,有的地方10多米宽,有的20多米宽,像是地震形成的大裂缝,也像是山洪冲刷所致,但阿格拉达坂上没有冰川,哪来的山洪呢?这个深涧是如何形成谁也说不清楚。深涧落差很大,在其底部行走,既要防范两侧崖壁上的落石,又要小心脚下的乱石。深涧很长,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也找不到返回地面的豁口。

一个多小时后当我们走出深涧,视野豁然开阔,我们终于进入了克勒清河谷。后来我在想,这个深涧莫非是山洪千万年冲刷所致?在远古时期,阿格拉达坂也许是个冰峰雪岭、万物皆空的世界。

沿着克勒清溯流而上,没多久在河床的转弯处出现了一片稀疏的红柳,这就是今天的宿营地——红柳滩。

涉水渡过刺骨冰冷的克勒清河

克勒清河谷非常开阔,平得几乎找不到避风之处。晚上气温降到了-25℃,帐篷里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顺河谷而下的劲风吹得帐篷哗哗作响,散落的霜花像下雪似的落在了我们的睡袋上。寒冷加上帐篷哗哗的响声使我和甄晨光几乎一夜未眠,不到6点我们就起来了。这一天是徒步的第四天,也是行程最长的一天,我们不想再在河谷里宿营,决定用一天时间行走30公里,天黑前赶到音红滩大本营。

克勒清河水发源于乔戈里峰地区的冰川群,它在喀喇昆仑山中流淌225公里后汇入叶尔羌河,最终流入塔里木河。克勒清河是叶尔羌河最大的一条支流,也是进入乔戈里峰地区的最大障碍。盛夏,冰川融化,洪水汇集到克勒清河,形成百米宽、2~3米深的大河,就连高大的骆驼都过不去。金英杰还告诉我,外国登山团队一般是5~6月洪水到来之前进山,到9月底洪水退去方能出山。在此期间,登山队在大本营播下菜种,都能吃到自己种的新鲜蔬菜。

冬季的严寒使宽阔的河道两边冻结了两尺多厚的冰坎,往日汹涌咆哮的克勒清河变成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在两道冰坎之间缓缓流淌。而在宽阔的河床上除了卵石就是冰棱,几乎看不到积雪。我扎好了裤腿,在河床中行走,不时地跨越着小溪,没多久裤腿冻成了冰棍,走起路来腿都打不了弯。

中午时分,当我们过了二号红柳滩后,一条50多米宽、2尺深的小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河流的左边是几乎垂直的崖壁,壁下河水深度达到了2米,经多次探路也无法绕过去。

队伍在河边停了下来,大家七嘴八舌也想不出好的办法。经金英杰和驼工协商,驼工勉强答应让8个女队员骑骆驼过河。理由也很简单,骆驼负重太多过河后就上不去冰坎,而且骆驼也不能长时间在刺骨的河水中行走,不然骆驼蹄子也会抽筋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等得人都不耐烦了。广东队员胡杨脱掉了鞋子和裤子向河对面走去,香港队员老仲干脆穿着鞋子淌过了河水。虽说是中午,气温却还在-20℃,看着他们勇敢的举动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想如果都涉水过河肯定会有队员受不了的。

经过陈骏池等几个队员的努力,我们终于在河流左侧的崖壁上探出了一条可以通过的线路,在驼工的协助下,男队员一个个从岩壁上攀了过去。

喀喇昆仑山中的牧民善良朴实,他们说话不掺杂任何水分。8名女队员爬到骆驼背上过河,有一峰老骆驼眼看就要到达河彼岸时,冰坎挡住了它,骆驼鼻子上拴的绳子都被拉断了还是上不来,最后卧倒在冰冷的河水里,发出凄惨的叫声。这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岸上的队员都急坏了,大声呼喊让骆驼背上的朱大姐下来。驮工费了很大的劲,才使骆驼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