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三把钱箱子合上提到了手里。孙开平说,没有错吧。朱老三说,我早说过,你有钱,这二十万对你不算个啥。孙开平说,那你是不是该把人放了?朱老三说,人会放的,不过,还得等一会。朱老三一只手扯着母亲,一只手提着钱箱子。往坟地后边走去。青树说,朱老三,你怎么说话不算数。朱老三说,我可没有那么傻。我把人放了,你们这么多人,还不是想把我怎么就怎么样啊。你们全站在那里不要动。朱老三从草丛里推出一个摩托车。朱老三骑到摩托车上,放好了钱箱子,才把母亲放了。
朱老三骑着摩托车向着荒野深处逃去。孙开平和青树开着吉普车在后边追。车上还坐着许小桃和马东军。摩托车好象比吉普车跑得快,看样子要追很难追得上。青树说,算了,别追了。孙开平说,就这样便宜了他。青树说,他跑不掉。孙开平把车停了下来,青树从车上站了起来。青树举起了猎枪。青树瞄了一会,扣动了扳机。枪响了。朱老三和摩托车一起摔倒在戈壁滩上。受了轻伤的朱老三扔掉了摩托车,又提起了箱子跑起来。马东军跳下车,去追朱老三。朱老三的一只腿受伤了,跑不快。不大一会就被马东军追上了。马东军把朱老三摁在地上。朱老三掏出了刀子,可马东军一点儿也不怕他的刀子。马东军一下子就把朱老三的刀子打落在了地上。马东军身体强壮,朱老三打不过马东军,马东军把钱箱子夺了回来。马东军把钱拿了回来,没有再管朱老三。可赶过来的李所长和警察们不会放过朱老三。去镇上银行取钱时,孙开平用手机报了警。他们冲过支,把朱老三的胳膊反着扭过来,拿出手铐铐住了朱老三的双手。马东军站在一边看。其实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可他还是忍不住要看。李所长押着朱老三从大家的面前走过。朱老三斜过脑袋狠狠地看了青树一眼。
马东军把从朱老三手中夺过来的钱箱子交给了孙开平。孙开平拍了一下马东军的肩膀,说看不出马东军还挺男子汉的。马东军说这不算个啥。青树也走过来问马东军伤着没有,马东军说我一点事都没有。许小桃什么都没有说,看到马东军身上沾了些尘土,伸手帮着把它们拍掉。
母亲坐在孙开平送的按摩椅子上。青树说,妈,你没事吧。母亲说,就是有腰酸背疼,让这按摩椅子按一下就好了。青树说,这真是飞来横祸。母亲说,飞来又飞走了,没把咱们伤着。青树说,不过,真的差一点呀。母亲说,多亏了孙开平。青树说,是的。要不是他及时把钱拿来,真不知会出什么事。母亲说,你要好好谢谢孙开平。青树说,我会的。母亲说,你知道怎么谢人家吧。青树说,母亲想让我怎么谢,我就怎么谢。母亲说,这回,妈没有死掉,是妈的福气。可妈不能老是有福气。妈这个年纪,说不行,就不行了。妈不想到走的那一天,还闭不上眼睛。青树说,妈,我明白你的意思。母亲说,不是妈的意思,是老天爷的意思。
有时,一千个理由,也没有一个理由有力量。有一件事,不管我想不想做,不管做了以后会发生别的什么事,我都不能不去做了。
看到孙开平开着车子走过来,青树站在路边等着。车子在青树身边停了下来,问青树要去什么地方办什么事。青树说不去别的地方就想坐坐你的车。一听青树这么说,孙开平赶紧打开车门让青树上车。上到了车上,孙开平问青树往什么地方开,青树说随便。
车子奔跑在沙漠公路上,青树说,多亏了你那二十万,要不,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孙开平说,你千万别说客气的,在我心里边,她老人家一直也是我母亲。青树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说声谢谢你。孙开平说,好象从小到大的,你这是头一次对我说要谢谢。青树说,还有一句话,我也还没有说过。孙开平说,什么话。青树说,如果你真的愿意娶我,我愿意嫁给你。孙开平一下子刹住了车,转过身子看着青树,青树也转过了身子看着孙开平,孙开平伸出胳膊抱住了青树的肩膀,青树没有动,让孙开平抱着她。
许小桃在给老关说救青树母亲和抓捕朱老三的事。老关只是听不说话。许小桃说,我给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老关说,已经发生了,用不着我再说什么了。许小桃说,孙开平大哥真的很了不起,要是没有他慷慨解囊,事情不知会怎么样。老关说,他是很了不起。许小桃说,马东军也很勇敢,要不是他,不会那么容易把朱老三抓住。老关说,马东军这样的男人也很少了。许小桃说,关大哥,你要是也在,你会怎么样?老关说,不知道。老关说着,抓起酒杯子,把一杯子喝了下去。许小桃说,你不能再喝了。老关说,你说,我现在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和他们相比,我真正是一个一点用处也没有的人。许小桃说,你也是个很好的人。老关说,很好的人,常常也就是个没用的人。
许小桃给老关说那些事时,王子川正好也在旁边吃饭。那天出事时,他去胡杨林拍照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了这件事后,再见到青树,王子川对青树说,真不好意思,那天的事我不在,没能帮上你的忙。青树说,用不着不好意思,这是我个人的事,和你没关系,不用去想那么多。
孙开平在青树屋子里坐着。坐到电视里的主持人说起了晚安。孙开平站了起来。孙开平说,该睡觉了,我走了。青树说,你要是不想走,就再坐一会。站起来的孙开平,真的又坐下来。孙开平说,我在镇上盖上一幢小楼。青树说,好吧。孙开平说,小楼上分两层。会有一间房子给你母亲住。青树说,好吧。孙开平说,你还有什么想法?青树说,我听你的。孙开平说,那就等国庆节结婚?青树说,好吧。孙开平说,我想明天去工地好好安排一下,我想腾出一段空余的时间。青树说,干什么?孙开平说,我想带你去南方转一下,买一些你用的东西。青树说,用不着什么东西。孙开平说,别的新娘有的,我会让你一样也不少。青树说,我是结过一次婚的女人,你不用太当回事。孙开平说,不,对我来说,你就是从来没有嫁过人的新娘。青树说,这样,你会把我搞得晕头转向的。孙开平说,如果你不晕,说明你不幸福。青树说,我倒不要紧,我只怕你不幸福。孙开平说,只要能娶你,我就是得到了天大的幸福。
孙开平有点激动,不由得朝青树走近了一步。青树说,如果你想不想走,就住下吧。青树说这个话时,很平静。平静得让孙开平看了青树好一会,才明白了青树说了一句什么话。孙开平一下子抱起了青树,把青树放到了床上,动作有些乱,碰到了桌凳,发出了一些声响。青树说,轻点,别人会听到。孙开平也想轻点,可这会儿,没法顾那么多了。去解青树的衣服扣子,手脚一乱,反倒找不到扣子眼了。青树说,别急。孙开平心想,等了多少年了,才等到了这一天,能不急吗。只要是个男人,这会儿都会很急。夏天衣服穿得少,一会儿,身上的衣服都脱掉了。孙开平趴到了青树身上,把青树紧紧地抱住了。青树说,灯,把灯关了吧。孙开平起身把灯关了,屋子里马上黑了。
不过,只黑了一会,灯又亮了。青树并没说什么,趴到青树身上的孙开平直起了身,又把灯拉亮了,抓过衣服披在身上,坐到了凳子上,随手点了一根烟。青树也坐起来,也把汗衫套到了身上。青树问孙开平怎么了?孙开平说,青树,你别为难自己,我没有逼你。青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也想和你……可……是不是时间太长了,一下子不习惯,慢慢会好的。开平,你别生气,我真的是很愿意的……
孙开平笑了一下,带苦味的笑。孙开平说,青树,没事,我会等你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在这一两天,你好好休息吧。说着,孙开平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看着孙开平往外走,青树还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什么都不说了。看到孙开平关上了门,青树身子朝后仰,倒在了床上。目光不由得落到了墙上的镜框里。其实不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会儿,孙开平抱着她时,她的身子已经发热了,发软了。没想到,意外地望到了镜框里的纪明,就一下子不行了,马上就成一块石头,又冷又硬。她突然想抽一根烟,就点起了一根抽。
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一个男人去守寡,更没想着要给自己立个贞法牌坊,我一直很看不起那些假正经的女人。这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做梦睡在男人的怀抱里。和老关没法太亲近,是自已的真的不太喜欢他。可孙开平不一样,从心里说,孙开平没有一点让他讨厌的毛病。要我说孙开平的好,我可以说出一千个好,按说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正是我一直的渴望。我真的没有想到和孙开平一样没有把一件事做成。看来,不把那个凶手找出来,让躺在土里的纪明安睡,我不可能和任何一个男人做成那件事……
从青树屋子出来,孙开平没有马上回自己房子。他想在外边走一走。反正回到屋子里,也一样睡不着。走到公路边上,看到了站在月光里的老关。老关好象知道他会走出来,就一直站在那里等着他。老关说,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娶青树了。孙开平说,是的。老关说,你一定要对青树好。孙开平说,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老关说,不,我一定要管,要是我知道你欺负了青树,我会揍你的。孙开平说,青树成了我的老婆,你就没权利再管了。老关说,你们这些生意人,全是王八蛋。孙开平说,你怎么骂人呢?老关说,骂是轻的,我还想打呢?说着,老关真的一拳把孙开平打倒在了地上。孙开平并没有还手。孙开平说,我知道你这会儿的心情,我不会和你计较的。我会给你发请贴,请你来喝喜酒的。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呀。老关说,我当然会来的。我会比现在来得次数还要多。我会盯着你的。只我看到你对青树不好,我就会对你不客气。
那天,王子川把青树喊到了红房子门口,说要给也和红房子照个合影。青树问是不是这张照片要用到书上。王子川说,是的。青树说,不能我一个人照,也把小桃也照上。说着,青树就把许小桃喊了出来。
青树和许小桃站在红房子的门前,让王子川拍照。拍照完了,王子川对青树说,我要走了。青树说,你要去哪里?王子川说,我要回城里。青树说,你的事干完了。王子川说,出版社在催我,我要回去发稿。青树说,干完了活,是件高兴的事,可看你的样子,好象有些不开心,是不是我们什么地方没有做好。王子川说,没有什么。青树说,没有什么就好,回到城里,可别把我们这个地方忘了。王子川说,什么地方都能忘,这个地方我不能忘。
青树没有提书的事,她觉得一提,就好象对人家点不信任。倒是王子川主动说了起来,王子川说,除了胡杨林,还有你的照片和故事,还有红房子都会出现在书里,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青树说,我们这样的老百姓,能上到书里,做楚都不也敢想,怎么会不愿意。
该说的全说了,王子川转身走了,不过,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问青树,你是不是要嫁给那个做生意的。青树说,很有可能。王子川说,你不会嫁给他的。青树说,你为什么这么说?王子川说,他配不上你。听了王子川的话,青树笑了笑,她没有想到,王子川要走了,会说出这么句话。
王子川走了几步,又回过了头,对青树说,我还会再回来。说完,不等青树再说什么,他就登上了去城里的长途客车。
对王子川的这句话,我一样笑了笑。我有点不相信他这句话,许多城里人离开时都说,还会再回来。但却很少有人会回来。这也不能怪他们说话不算数,这么荒凉的地方,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不会有谁来了一次还会再来的。看到我就这样让王子川走了,小桃不愿意了,说白吃白住了两个月,就这么放他走了。我说,人家不是说要把咱们红房子写到书里吗,给咱们做广告吗。小桃说,连个字据都没有立,他要是说话不算数,你怎么办。小桃把我问住了,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好说,他说了,他还会再回来。没想到我这样一说,小桃还有孙开平,包括老关全笑了起来,笑我真是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