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象小桃说的那样,王子川一去再没有了消息,我会失望,但也不会有太难过。王子川会不会再回来,我真的没有把握,但我一直有一种预感,袁丽还会回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她就回来了。不知为什么看到她回来,我竟然没有一点不高兴。好象袁丽是我早就在盼望到来的老朋友了。
还不到吃饭时间,红房子里很清静。该做的事做完了。青树和许小桃站在门口晒着太阳,边嗑着葵花籽,看着公路上来往的车辆。一些车子上坐着去油田上班的石油工人。他们从车上朝着青树和许小桃招手,还有的送来飞吻。许小桃也一样朝他们飞吻。有一辆大客车开了过来,开到红房子前,大客车停了下来。从大客车上下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女人,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一看到这个女人,青树和许小桃都不嗑葵花籽了。她们被这个女人吸引,样子有点发呆。许小桃说,是她?青树说,没错,就是她。她不是别人,她是袁丽。袁丽提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许小桃和青树迎上去,帮袁丽拿行李。
青树还站在门口,可站在青树身边的不是许小桃了。站在青树身边的是袁丽。袁丽说,什么味道,这么香?青树说,葵花籽。袁丽说,城里也有葵花籽,可没有这么香。青树说,刚从地里收回来的葵花籽,炒熟了,比什么都香。袁丽说,给我一把。我也想嗑。青树给了袁丽一把。青树说,好象你们南方人不嗑这样的瓜子。袁丽嗑了一颗。袁丽说,真的很香啊。
青树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袁丽说,我以为我可以不再回来了。青树说,好多事都会和想的不一样。袁丽说,站在城里的那座房子里,透过窗子,我可以看到这片胡杨林。青树说,你人走了,可魂没有走。袁丽说,你是女人,女人想什么你全知道。青树说,别的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袁丽说,大姐,我是不是不该回来。青树说,你的魂在这里,你该回来。
青树炒了一盘辣子鸡给袁丽吃。袁丽吃了一口,连声喊着,太辣了,太辣了。青树说,你不能吃辣子吗?袁丽说,我从来不吃辣子。青树说,你得学会吃辣子。袁丽说,为什么?青树说,在这个地方过日子,不能吃辣子可不行。袁丽说,为什么?青树说,菜里没有辣子,不香。吃饭没辣子,吃不多。袁丽说,吃不吃辣子还这么重要。青树说,还有一点更重要。袁丽说,还有什么?青树说,女人能吃辣子,谈对象时,才能征服男人,结了婚才能当家。袁丽说,看来,我怎么也得学会吃辣子了。袁丽大口吃起来了菜里的辣子。青树说,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没有那么辣了。袁丽说,不但不辣了,好象越吃越香了。
青树拿着猎枪牵出马,要去胡杨林。袁丽看见了,也要跟着去。青树想了想,就让她跟上了。她让袁丽坐在她的身后。袁丽说,他从来没有骑过马,有点害怕。青树说,没事,抱着我的腰,摔不下来。袁丽就抱住了青树的腰。青树知道袁丽要跟她去胡杨林,并不是真想看胡杨。她知道袁丽有些话想说。骑着马走了一会,青村问袁丽,青树说,你是怎么认识孙开平的?袁丽说,那天,一到深圳,就遇到大雨。没有地方可去,正在雨中淋中。一个人走到我身边,给我一把伞。他问我是不是深圳找工作的。我说是的。他说我有个公司,刚开张,条件很不好。你要是没有地方可去,想来的话,可以来找我。说着,他给我了一个名片。青树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袁丽说,不知道。青树说,那年,我才五岁。妈从外面进来,手里领了个小男孩。我说他是谁?妈说,他妈死了。他爸忙得很,没办法养他。以后,他就在咱们家吃饭睡觉。他比你大一岁。你就喊他哥吧。我不懂事,不让他进门。他说,你让我进去吧,我会对你很好的。袁丽说,他对你真的很好。青树说,那时,别人家的孩子看我小,老欺负我。有了他后,别的孩子再不敢打我骂我了。他很懂得关心人。他要是看到你站在雨中没有伞,一定会给你送把伞。袁丽说,在深圳找个工作,并不难。一个长得还可以的女孩子,不用太费事,就可以找到一个还可以的工作,一个五星酒店让我当领班。可我看到了那把伞。我想我得把伞还给他。我就去找他了。在个漏雨破房子里,他正在读一本企业管理方面的书。房子在漏雨。站在他身边,我给他把伞撑开。青树说,他是个很能干的男人。家里的孩子大了,房子显得小了,住不开了。母亲想着在接一间房子。盖房子要打土块。高中快毕业的那个假期,他天天光着脚,踩在泥巴里,脱出了一千多块土坯。盖起了一个小屋子。这个小屋子成了我的闰房。袁丽说,我没有见过这么能干的男人。那时公司的全部资产就是一个皮包。但几年下来,已经有资产上千万。可他东跑西颠,落下了很严重的胃病。青树说,这样的男人现在很少有了。袁丽说,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青树说,所以你离开了,又回来了。袁丽说,我以为我可以离开他,离开了以后,我才知道我的魂已经附在了他的身上。青树说,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袁丽说,在他面前我从来不说不字。青树说,他和你睡觉了?袁丽说,他不和我睡,是我缠着他,要和他睡觉。青树说,睡过了,他说他不会娶你。袁丽说,是的,他说我不可能娶你。青树说,他这么说了,你也不生气。袁丽说,不但不生气,而且还和他睡觉。青树说,女人真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会这样。袁丽说,我一直觉得只要让我感受到爱就行了,什么样的形式我不在乎。青树说,后来你在乎了。袁丽说,是的。看到你以后,我在乎了。青树说,其实你还可以不在乎。袁丽说,我没法不在乎。一见到你,他就不想再理我了。青树说,男人糊涂起来,有时比女人还要糊涂。袁丽说,我想一走了之。青树说,如果什么事都可以一走了之,世界不知会有多安静。袁丽说,有女人在,这世界就安静不了。青树说,其实热闹一点也挺好,要不生活也太没意思了。袁丽说,我是不是不该回来?青树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走了以后,我和孙开平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了。袁丽说,我想,你们已经睡觉了。青树说,不,我们没有睡觉。袁丽说,这怎么可能?青树说,我想跟他睡,他也想跟我睡,可没有睡成。袁丽说,这怎么会?青树说,是啊,可事情偏偏真的是这样的。袁丽说,为什么会这样?青树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袁丽说,你还信迷信?青树说,我这人信命。袁丽说,他呢,怎么没有看见他?青树说,他去工地了。袁丽说,很多事,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回来,就是想帮他。青树说,他说忙完了,就带我去南方去。袁丽说,你们就放心去渡蜜月吧,工地上的事,交给我就行了。青树说,你觉得这可能吗?袁丽说,青姐的话,我不明白。青树说,你回来了,事情就会是原来的样子了。袁丽说,我明白了。青树说,你明白了什么?袁丽站了起来。袁丽说,我想我还没有把箱子打开,现在离开还来得及。青树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站在门口,听一个女人在哭,从纪明离开后,我再没有哭过。其实哭声有时听起来,会比歌声还要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