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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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小桃看到自己被印到了书,别担有多兴奋了,一下子抱住了王子川,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马上改口喊王大哥,并让马东军马上给王子川做饭吃。饭做好了后,还拿出了一瓶酒,让王子川喝。王子川说他不能喝酒,许小桃说,这是一杯敬你的酒,你一定要喝。青树说,你喝吧,你要是喝不了,我替你喝。王子川不让青树替,一口喝掉了。青树虽然没有象小桃那样做,可心里边的激动一点儿也不比许小桃小。当天晚上回到屋子抱着那本书,看到天快亮。看着书的照片,象看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她就天天和这个女人在一块,却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这么好看。

一个女人知道自己很好看实在件很快乐的事,而让青树知道了自己原来是那么好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个从城来的叫王子川的男人。并且,还让青树知道了这个王子川的男人不是个骗子。不但不是个骗子,还是个真正的艺术家,不但会照相,还会写东西。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是个摄影家,是个作家。红房子迎八面客人,青树虽然没有见过大识面,但各种各样的人,她真的见过不少。但王子川这种身份的男人,青树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果说,过去遇到的人,有一些人,让青树觉得很了不起,但这会儿,让青树把他们和王子川比一比,青树就会觉得那些人实在算不了个啥了。

想着王子川回来,只是回来送书的,把书送到了红房子,送给了青树,他就会马上离开的。连青树都是这么想的,因为,实在想不出王子川还有什么理由呆在这个地方。没想到青树问王子川什么时候回城里,王子川却说了一句不知道。不知道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王子种还要在红房子住一段日子。问青树是不是不想让他呆在这里,青树说你这样的人,我们这里多少年都不会有一个,你要是住在这里永远不走,我们会更高兴。青树这样说,不是说客气话,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这从她的样子里可以看出来。王子川说,这次他不白住白吃,还说他其实不并穷,他拍的照片,一年可以至少卖十几万。青树说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你已经不是我们的客人,你是我们的朋友,朋友来了怎么能收房钱和饭钱。许小桃在一旁听到了王子川说要付钱,也不愿意,说王子川这么做是看不起人,说王子川把红房子写到了书里,不知会有多少人看到。看到后,会有许多人来吃饭,红房子的生意思就会更红火,就会赚到更多的钱。听青树和许小桃这么一说,王子川就不好再说钱的事了。

没说要干什么,也不会呆在红房子里不出门。看到青树骑着马要去胡杨林,王子川说他想跟她一块去胡杨林。问王子川会不会骑马,王子川说别忘了我是个新疆人,我骑着骑翻过天山的冰大坂。

有了一匹白马,又找了一匹黑马,一个人骑一匹。这天下午,他们出发了。青树手里拿着猎枪,王子川手里也有武器。不过,他的武器没有杀伤力,只是一只照相机。开始在路上走,走出不远,看到路边草地上,一个毛驴车停在地那里,一头毛驴躺在地上,一个维吾尔老汉跪在毛驴旁边擦落泪。王子川说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两个人走过去,从马上下来。王子川走到维族老汉跟前,王子川举起了相机。王子川边拍照边和维族老汉说话,青树会说维语,就给王子川不当起了翻译。王子川说,老大爷,出了什么事了?老汉说,我的毛驴死了。王子川说,一头毛驴死了,用不着哭。老汉说,你不知道,这个毛驴跟了我多少年了。一直和我好得很。再黑的夜,也不会迷路。不管走多远,都能找到回家的路。每天干完活了,我往车上一躺,睡觉。它走路,把我送回了家。它是我太好的朋友,太亲的亲人,它是为我干活累死的,它为我用完最后一点力气,就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它是老死的,它就这样没有了,我怎么能不伤心啊。王子川说,真是头好毛驴。老汉说,可它死了。王子川说,你可以再买头毛驴。老汉说,再有什么样的毛驴也比不它了。王子川说,你只要对它好。它还会对你那么好。老汉说,你说的是真的吗。王子川说,当然是真的。王子川说从口袋里拿出一千块钱,放到老汉的手上。老汉说,我们跟前不认识,你为什么要给我钱。王子川说,你能为一头毛驴落泪,你是个心肠太好的人。象你这样的人,应该赶快再去买一头毛驴。老汉说,我这不是做梦吧。王子川说,这是你命里该得的。重新骑上马往前走,说真的,王子川为什么要这么做,青树有点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她明白,这个男人有一颗很善良的心。

走在路上,青树问王子川这次要住一段日子,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办。王子川说是想办一件事。青树问是件什么事?王子川说是件很重要的事。青树问是不是又要写一本书。王子川说,比写一本书更重要。青树说,只怕我不能帮上你的忙。王子川说,不,我要办成这件事,没有你帮忙办不成。青树说,我一定会全力帮你。

重新回到这个地方的王子川,不但样子有了很大变化,别的方面也有了很大变化。明显的一个变化是王子种变得爱说话了。和青树一块去胡杨林,其实真的到了胡杨林,并没有太多的事要干。青树的事,是看看有没有破坏胡杨林的植被,看看有没有偷猎者。这些年大家都知道胡杨林里有个女看护员,比男人还要厉害,渐渐地就没有什么人再来胡杨林里干坏事了。所以对青树来说,到胡杨林里来也只是看看是不是又长出了新的胡杨树,是不是有多了些新的飞禽走兽。手里虽然拿了杆上膛的猎枪,但多半情况下是用不上的。同样,拿了照相机进了胡杨林的王子川,也一样多半时间不能拍照的。拍照片,尤其是要拍出效果好的照片,只能是在早上和下午太阳西斜时,这样一来,白天有很长一段时间,王子川没有什么事干。这样的时候,青树和王子川就会找一个地方说话。塔里木河边长着好多胡杨树,树枝和树叶挡住了直晒的太阳,会投下一片片凉阴。坐在树下面的凉阴里说话,就不会觉得那么热,不会出那么多汗。

青树和王子川说话,不能不说到那个埋在土里的人,不能不说到孙开平和老关。不过,听王子种说话的口气,过去的事他好象不大愿意去说,他似乎更想说一些出现在眼前的事。王子川问青树是不是想一直呆在这个地方。没想到王子川问这个话,问王子川是什么意思,王子川说人挪活树挪树,人活一辈子该多换几个地方。青树说你忘了我的名字,我就是一棵树,在一个地方扎下了根,就不能离开了。王子川说,你这么能干,做得大盘鸡这么好吃,到城里开个店,只准生意红火。青树说,我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王子川说,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想去城里做事,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可以帮你。青树说,这多不好意思,凭什么让你帮忙。王子川说,没有你,我拍不了那么多好照片,也出不了书。青树说,这是你的本事。王子川说,你也一样是凭你的本事。青树说,我知道城里很好,要比这里容易赚钱,我也不是不想去,但是我不能去。王子川说,为什么?青树说,就算真的能去,现在也不能去。王子川说,为什么?青树说,因为有一个人不让我去。王子川说,是你母亲?青树说,不是,是另一个人。王子川说,你可以带上一块去。青树说,这个人不会跟我走。王子川说,为什么?青树说,因为他是个死人。

吹来的风中,有一股胡杨树的气味。青树给王子川说了纪明的名字。青树说,我答应过他,一定要抓到凶手,为他报仇。不抓到凶手,我什么地方都不会去。王子川说,如果真的抓不到那个凶手你怎么办?青树说,不会抓不到的,一定会抓到的。王子川说,你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说已经有了什么线索。青树说,这些日子,我很怀疑一个人。王子川说,他是谁?青树说,他就是孙开平。王子川说,孙开平?为什么你会怀疑他?青树说,我有根据。我说给你听听,你也给我分析分析,我怀疑得是不是很有道理。王子川说,算了,你还是不要说了。这种事是不能乱怀疑的。一定要有证据才行。青树说,要是有证据,早就把他抓起来了。就是因为找不到证据,才让他到现在还象个没事的人一样。王子川说,孙开平可和你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伙伴啊。青树说,是啊,他和纪明还是兄弟呢。王子川说,他怎么可能会是凶手?青树说,知道纪明要娶我,他快气疯了。他和纪明狠狠打了一架,才离开这里去了南方。王子川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青树说,一年之后,他回来了。那天他和纪明喝酒,喝过酒,纪明去了胡杨林,就死了。王子川说,这可能是偶然的巧合。青树说,你为什么一直替他说话。你好象什么都知道似的。王子川说,我只是觉得孙开平不会是凶手。青树说,你又凭什么这么说,你难道有根据吗。王子川说,没有。青树说,其实我也不太相信是孙开平干的。孙开平一直对我挺好。可不是他,会是谁呢,我真的想不出。他给我说,这件事,可能是老关干的。我想来想去,觉得老关不会。你说老关会不会把纪明杀了?王子川说,老关看起来,好象很粗暴,其实他不是个胆子很大的人。更不是一个不会会去杀人的人。青树说,你说不是孙开平,也不是老关,那会是谁?王子川说,这么复杂的事,谁也说不清。只是我觉得,不管凶手能不能找到,你该怎么生活,还要怎么生活,不要太委屈自己,安慰死去的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要活得更好。青树说,不抓到凶手,我没法活得更好。

本来想让王子川帮我分析一下,是不是孙开平杀了纪明。可他好象没有经过多想,也没有什么理由,就一口咬定不是孙开平杀的纪明。说到老关,他也是这样的态度。这倒真让我有点让我没有想到。不过,他让我去城里去发展,我还是挺高兴的,至少他在为我操心,是关心我,想让我活得更好。

坐在树底下的凉荫里,有时也会觉得很热,太阳毒辣,又没有风时,身上还是不停地出汗。偏偏这时身边又有一条河,河水清清净净地流淌着,谁看了都没法不动心。王子川说他要下水游个泳。青树问王子川会不会游水,王子川说会。青树说,那你就下去游啊。王子川真的下到了水里去,他也确实会游水。只是王子川过去游水都是在游泳池游,从没在野外的野河里游过。野河里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浅的地方水不凉,水深的地方会很冷。王子川往河中间游,游到了河中间时,王子川有些不太适应一下子变冷的水,腿抽起了筋。看到王子川游得好好的,一下子手脚乱了起来,不但不能再往前游了,还朝水下面沉去。开始还以为王子川闹着玩,会游水的人喜欢在水里闹着玩,看了一会,看到王子川挣扎的样子不象是闹着玩。

坐着树下面的青树站了起来,问王子川怎么回事。王子川头从水里冒了出来,朝着青树想说什么,可刚说了个我字,就被一口水呛了回去,随着,整个人又沉到了水里。青树明白出了什么事,马上朝河边跑去,边跑边把外套脱掉了,到了河边,脚步没有停,一下子跳到了河里。

尽管王子川是个大男人,但对青树来说,把王子川从河中心救出来,并不是件太难的事。水有浮力,人在水里会变得轻一些。青树没有把这个事太当个事,王子川却吓坏了,脸都白了,躺在沙土地上一动不动,青树说没事,就是多喝了几口水。王子川说,要不是你,不知会出什么事。青树说,你下水太快了,在河边的浅水里活动一会就不会出这个事了,也怨我,没给你先说一声。只顾说话了,青树忘了自己只穿了汗衫,并且还让河水湿透了。青树看到王子川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她的目光朝旁边移了一下。青树这才看了自己一眼。这一看,青树也不好意思了,脸一下子红了,赶紧站起来,走到河边,找到了外套穿到了身上。看到青树脸红,王子川有些意外。按辩青树这样么野的女人,不会为这么点事脸红的。说真的,这年头,脸红的女人越来越少了。尽管脸红会让女人变得好看。

好象许多年了,没有什么事让我脸红过。和老关,和孙开平也有过比较亲热的举动,可在他们面前,不管做什么,我都没有脸红过。为什么面对这个王子川,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让他看到什么,我的脸却红了,而且还红得很厉害。连心里边都有些热热的了。我怎么会这样,连我自己有些不太明折了。